第35章 第 35 章
兔公仔很少温柔, 从来说话都带着点大小姐的傲气。
可叶紫就是能听出七七话里对自己的关怀。
她抱起兔公仔，脸蛋蹭着对方毛茸茸的身体，声音很小。
“我知道, 我不会跟别人这样的。”
她知道七七的意思。
是怕她脾气太软了，出去被人欺负。
小哭包咧着唇笑，小白牙排列整齐, 一双杏眼都笑弯了。
郭惜若盯着她看了半晌，挪开了兔脑袋。
“哼。最好这样。”
叶紫忽然道：“那, 那我也有话说。”
郭惜若怔了怔，有点意外。
哭包的表情有些严肃, 好像还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说似的。
“你说。”兔公仔的玻璃眼珠一眨不眨看着叶紫。
少女斟酌了一会儿，小声道。
“你要答应我, 哪怕和家人吵架了，心情不好，也不许离家出走。不可以这样。”
小哭包一连强调了两个“不”字。
白净的巴掌脸, 像个糯米团，还是用最鲜嫩的糯米揉出来的，看着就让人想咬一口。
小少女红润的小嘴巴一开一合, 嘟囔起来，像个小百灵鸟。
“离家出走太危险了, 如果遇到坏人怎么办？世界上好人多，但是坏人也多, 要是不小心真的出了事，那后悔都来不及啦。所以你就算生气了，哪怕气得头发都竖起来鼻子也喷火了，你也要平静下来想一想。七七，你记住了吗？”
小哭包煞有其事的叮嘱着兔公仔, 那叫一个语重心长，几乎要把心都掏出来那种，恨不得原地摁着兔公仔写下保证书，答应不会离家出走。
叶紫一番老长的话说完，房间里一片静默，兔公仔好久都没吱声。
郭惜若如同被人当场暴击打了一棒子，整个兔脑袋都被点了穴似的僵住，兔耳朵也不动了，只狐疑的用大大的玻璃眼珠瞪着叶紫，像是要确认什么。
她怀疑哭包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和身份，否则为什么要忽然那么严肃的强调不要离家出走？
难道不是看破了她吗？
兔公仔不说话，叶紫就着急。
“七七，你答应我呀。”小少女追问。
郭惜若闷了一会儿，忍不住道：“你又没看到我离家出走，干嘛逮着这个问我，要我做保证。我在你眼里是这个形象？”
郭大小姐特意试探了一下，试图负隅顽抗，想看看哭包到底是不是真的知道她以前不听话。
假装炸毛的兔七七，甚至声音比叶紫还大，气鼓鼓道：“你冤枉我！凶我！”
叶紫抱着兔公仔走到床边，坐下来后摸摸兔兔的脑袋，声音温柔极了。
“我知道我们七七不会这样，我只是担心你，所以想要你答应我以后也不要离家出走。我只是太担心你了，有点着急。今天雯雯那样子，就很危险，我…我才想到你的。”
“不生气，不委屈嘛。我们七七那么乖，就算我不说，你也不会乱跑的，对不对呀？”
少女声音柔柔的，俨然是哄小孩儿的语气。
一番话却成功浇灭了兔公仔心里的怀疑，她长出一口气，放松了下来。
叶紫并不知道她以前是什么混样，她在哭包眼里的形象还在。
不知道为什么，郭惜若很在乎哭包会怎么看她。
兔公仔默默在少女怀里摊开了手脚，依然是大佬坐姿，但是小腹的位置却被叶紫托着，不至于从对方膝盖上滑下去。
“那行吧。我不离家出走。”
郭大小姐瞧着哭包担心的样子，心里莫名有了些许美滋滋的情绪，声音也傲娇起来。
反正小哭包也没问她以前的事情，那她以前干的那些破事儿就都算既往不咎了。
大不了等她回到自己身体以后，再去做个乖孩子。
其实学习这种事儿现在看着也没那么讨厌和枯燥了。
每天哭包补课的时候，兔公仔百无聊赖，只能跟着一起上课，一起背书。
一开始还挺烦的，但时间久了，也就那么回事。并不那么烦人。
那些课虽说她不是故意听的，可天天这么磨着耳朵，就是个笨蛋，这会儿也该开窍了。
等到以后，她回了郭家，也会去照顾一下老爷子的心情。
要考试就考呗，她回去就来个一鸣惊人，好叫老爷子看看，她们郭家继承人其实也不差，好着呢。
郭惜若心里踌躇满志。这是过去没有的事儿。
其实做一个合格的郭家继承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只是过去她叛逆，心中仿佛空了一角的地方，非得靠着那些离经叛道的举动引来老爷子的勃然大怒，才能填补点空缺。
过去她不明白自己缺的是什么，然而在和小哭包相伴的日日夜夜里，她慢慢明白。
缺的是温柔的爱，是一家人聚在一起无论困苦艰难如何，都要荣辱与共的责任感。
而这些东西，她没有在父母身上得到过。
于是，凭着一腔的不甘心，她总是闹啊吵啊，极力做出点大动静。仿佛她那样做，那个家就不会名存实亡，也不会散了。
“嗯，我不会离家出走。”她重复了一遍，承诺着小哭包。
叶紫唇角微翘，听着兔公仔的保证声，心里一阵柔软。
“七七，你好乖。”
她亲亲兔子硕大的毛茸茸脑袋，然后站起来从床头柜摸了一块花生奶糖，递给兔七七。
“给你闻呀。”
郭惜若沉默半晌，觉得这个奖励很没面儿。
郭家大小姐只能得到区区一块糖果？还只能闻闻，不能吃？
那有啥意义。
然而心里这么想着，兔公仔的身体却很诚实，两只兔手臂迅捷的捧过了糖果，然后背过身，隔着一层糖纸，像个可爱的小猪猪似的努力嗅了嗅。
唔，很甜。
这个糖果也要记住，等回到自己身体了，每天吃一把！
郭大小姐盯着糖纸的目光，像是要把它戳出一个洞，牢牢记住了包装。
*
隔壁施嘉雯和王芸的争吵，刚到尾声。
然而王芸的怒火却越来越大，气得差点原地生出心脏病来，鸡毛掸子在她手里挥着，一下一下落到施嘉雯背上。
她声音满是恨铁不成钢。
“你知不知道错！知不知道！”
鸡毛满天飘，像是下了一场鸡毛细雨。
施嘉雯却咬着牙，疼都不哼一声，冷声道：“你打！把我打死算了！”
做孩子的，总拿捏着父母对自己的一片爱，知道妈妈会舍不得，于是梗着脖子不愿意让步。
这里面多少还有些少女的自尊心作祟，不愿低头。
见女儿这么宁折不弯，王芸气狠了，却到底没再舍得继续用鸡毛掸子打女儿。
从这孩子呱呱落地，再到如今，她花费了多少心血在雯雯身上啊。
不，从怀着这孩子开始，她就已经开始爱她。一直绞尽脑汁想着给孩子最好的生活，最好的教育。
想到这些年的辛苦，和这会儿女儿的叛逆与不理解。
王芸颓唐的扔掉了鸡毛掸子，狠狠喘了几口气，忽然间掩面哭了起来。
不常哭的人，忽然垮下来，就像一面墙轰然倒塌的声音，能带来巨响。
施嘉雯一怔，有些不敢置信的缓缓扭头，看到妈妈真的在哭，她腾得站了起来，有点手足无措。
“妈妈…”
她打小就没见老妈哭过。
在施嘉雯印象里，王芸这么一个世事里磨练出来的泼辣性子，走出去就是亏都没吃过几个，更别说哭了。
施嘉雯慌得不知道说什么，有种天塌了的感觉。
王芸捂着脸，面孔微微皱着，哭起来像个受了伤的母狼，音调都是悲伤的。
这哪里还是施嘉雯印象中顶天立地什么都不怕的妈妈啊。
甚至这会儿，施嘉雯看着王芸哭的背影，有一瞬觉得妈妈好像老了，看着没那么强硬了。其实妈妈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会受伤的人。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施嘉雯那些倔强全没了，忍不住挪动步子走过去。
“妈妈…”
王芸嚎啕得很伤心，并不理她，只有一把一把的眼泪从指缝里掉下来，打湿了粗糙长茧的手指。
施嘉雯手足无措，连忙去搬救星找叶紫去。
她才到叶紫的房门前，门就开了。
有兔公仔的听力在，这点动静完全逃不过她的耳朵。郭大小姐早在王芸哭出声的时候，就告诉了叶紫。
是以，施嘉雯看着忽然拉开的房门，望着门口出现的表姐，哑然了半晌。
“表姐…我妈妈哭了…”
想要出道当明星的美少女施嘉雯服了软，慌不择路的拉着叶紫去帮忙。
*
晚上施行甄回来的时候。
知道了女儿的事情，好家伙，直接来了个三堂会审。
施行甄也是个疼媳妇的人，只是平时把那点关心藏得好，不显山不露水的。
真见了媳妇为着孩子的事情哭，他难得板起脸，严肃的问施嘉雯。
“为什么逃课？你和你妈妈动手了？离家出走是谁撺掇的你？”
老实人忽然发起火来，真还挺吓人的。
施嘉雯下意识扭头看看表姐，心里怂得要命。
然而叶紫并不能看到她求救的目光。
在少女怀里看戏的兔公仔，倒是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你表妹朝你投来了救命的一瞥。”
郭大小姐有些幸灾乐祸，看热闹的给叶紫转播现场实况。
“你舅舅脸都黑了，看来气得不轻。你表妹的明星梦，估计要夭折。”
郭大小姐说话时字正腔圆，如同新闻联播主持人，但比起电视里的官方播音腔，她自带看热闹的笑意。
叶紫揉了揉兔公仔的脑袋，又捏捏人家耳朵。
“舅舅，雯雯她没和舅妈动手。她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逃课了。”
少女忍不住出声，给施嘉雯求情。
平时还挺摆架子的施嘉雯，听了连连点头，连忙跟着一句：“没动手，以后不了，真不了。我好好学。”
经过老妈这一哭，施嘉雯整个人忽然清醒了过来。
她只逃课两天，爸爸妈妈就气成这样。要是她说出听了星探的话，要去试镜当明星不再上学的事儿，岂不是家里要鸡犬不宁？
施嘉雯是真有些怕了。她比谁都了解老妈的性格，当然知道这事儿在他们家有多出格。
她甚至这会儿都羡慕起表姐怀里的那只兔子。
这些年来可以每天被表姐宠着抱着，也不用去上学写作业，唉…
瞧那兔子的坐姿，看着像是活了过来在冷眼看她笑话似的。
王芸这次是真被伤到了心。
她躺在床上，晚饭也没吃。
晚上，施行甄放下筷子，对女儿板着脸道：“你自己和你妈妈道歉去。”
施家对养孩子，算是半放养的模式。但在读书学习这种大事儿上，却一直牢牢抓着，容不得原则性的错误。
叛逆期的表妹，在叶紫的担忧中，端着一杯水进去找舅妈了。
出来的时候，施嘉雯摇了摇头，对叶紫苦笑。
“哎。”
如果妈妈一直骂她打她，那她那股子要当明星退学的决心，可以山无棱天地合，谁都断不了。
可是老妈现在一个字也不说她，只是自己在那里伤心垂泪，却让施嘉雯慌得想跪下来喊妈。
施嘉雯原本对那电视上神采飞扬的明星向往，也在这一天里，猛地从火热变得黯淡冰凉。
她偷偷对叶紫说：“表姐，我算是为了对我老妈的爱，放弃了我的理想。”
两年前和表姐一起去拍摄网店宣传照，是她的启蒙梦。后来路上遇到了星探，那对施嘉雯来说，就是从天而降的一种认可，仿佛她天生就要光芒万丈的站到舞台上去。
然而这梦现在碎了。
说不伤心是不可能的，施嘉雯不敢和爸爸妈妈说，就只敢偷偷和表姐诉苦。
叶紫怀里抱着兔公仔，很认真的听着，轻声安慰。
“雯雯，我之前听过，高考好像可以选艺术类、报那种电影学院。你如果真的感兴趣，可以大学的时候考进去呀。”
“但是现在我们都还小，还是上学的年纪，舅舅舅妈肯定不会同意你放弃学业的。”
叶紫私心觉得那个所谓星探，不太靠谱。
雯雯还是未成年，做任何决定时，家长的意见和监护还是非常重要的。
施嘉雯若有所思：“可以报电影学院的吗？”
她还没了解过这一块，听了叶紫的话，眼睛里重新出现了光彩。
*
又到了晚上该睡觉的时候。
叶紫打开床头柜的婴儿霜盖子，用指尖从里面点了一些霜出来，然后擦在手上。
牛奶似的婴儿霜在少女白皙的肌肤上泛开，质地轻柔，空气里氤氲着一股淡淡的香。
叶紫凭着感觉，把婴儿霜在手上搓开，然后从手背到手心，连同两个手的指间，挨个的轻轻揉过去。
动作非常郑重。
兔公仔趴在床头，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少女。
——小哭包还怪爱美的呢。
郭惜若交好的那群圈子里，男生女生多半都早熟。十六七岁就谈恋爱的多了去了。
然而她过去对这些向来都嗤之以鼻，最讨厌那些儿女情长甜腻腻的东西。
唯独打架赛车和蹦极，只要是刺激性的运动，她倒是感兴趣。
郭惜若天生容貌长得好。父母联姻，也都是本身就有好皮囊的。
强强联合下，哪怕夫妻俩同床异梦没有感情，生出来的女儿却是从小就粉雕玉琢天生丽质，谁见了都要夸一声漂亮。
基因摆在那儿，哪怕郭惜若没有爱美的意识，从小却享受着美人的待遇，常常令头一次看到她的同龄人失神。
当然熟悉了之后，了解了郭大小姐的小霸王性格，敢挨过来在她面前晃了表达亲近的人，还真没几个有这样的胆子。
郭大小姐到了青春期，也向来是素面朝天，不沾脂粉。
她糙到甚至连护手霜都没用过，更别提防晒护肤了。
好在皮肤底子好，是冷白皮，怎么晒都黑不了的那种。也就仗着这样的天生好容貌，在一众跟班里，是众所周知的大美人。
郭惜若过去对长相没什么概念。
自己就长成那样了，看谁都差不多。很少会被别人惊艳到。
然而和哭包相处的这两年多，却不止一次被少女惊艳。
明明是黑暗里，也没开灯，她却可以清晰的看清少女脸部柔和精致的轮廓。
她知道哭包有一双很传神的杏眼，黑眼珠乌溜溜的，黑白分明的格外清澈。
少女鼻子也是很秀气的，鼻梁有一定的高度，鼻翼也不大，嘴唇更是小巧红润，叫人想到樱桃小口。
怪不得有句话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因为好看呀，赏心悦目真是一个妥帖的形容词。
叶紫发质好，头发也浓密乌黑，会让人想到“海藻般的头发”这样的比喻。
郭惜若觉得，大概白雪公主这种形容“唇红齿白”清丽美人的词语，都可以全部安到哭包身上。
兔公仔看着叶紫，冷不丁冒出来一句：“你对当明星感兴趣吗？”
她只知道自家哭包以后要考个好大学，但还从来没听过叶紫说起职业这块儿的方向和选择。
叶紫那表妹差点弄出家庭大战，还心心念念的想着去当明星。
郭惜若很好奇哭包想做什么。
其实郭家名下也有不少产业，娱乐圈这一块儿，貌似也有股份。如果哭包对这方面感兴趣，等她回到自己身体了，不是不可以照拂一下啊。
这样的念头，在听到施嘉雯想当明星时，并没有冒出来。反而是联想到叶紫，才倏然出现。
叶紫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躺下来时把头发拨到一边，以免第二天醒来被压着变毛躁。
少女的手腕纤细柔软，指尖擦过兔公仔的耳朵，郭惜若兔手臂动了动，感觉有些痒。
——哭包身上有点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