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想到这些，郭惜若罕见的变得格外沉默。
心里只充斥着两个字：缺钱。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
出发去省城的路上，一行四人坐的是火车。
春市位置比较偏僻，整座城市占地面积很大，连带着从这里去省城，火车上也要睡一个晚上才能到。
服装店老板娘那里，王芸带着两个孩子特意去说了一趟。
说要去看眼睛。
老板娘当下就点头：“看眼睛可别耽误了，你们去吧，这个事要紧。之前拍的照片，暂时够用了，我先上架看看引流效果。午饭的事情，大姐你也别担心，我们随便吃点就凑合了。等你回来再说。”
“哎，等九月份孩子就要开学了吧。”
老板娘摸了摸叶紫脑袋，语气也是很惋惜和爱怜。
她当然也是盼着叶紫的眼睛能看好。
不然这么水灵聪明的一个孩子，多可惜。
等到忙完这一切，王芸才带着一家人踏上了去省城的火车。
除了必备的换洗衣服，对叶紫来说，最重要的还是时刻抱在怀里的兔七七。
“哇，这火车好老。”
郭惜若从检票上车开始，就没停过感叹。
都2015年了，她没想到远离秦城的这里，竟然还在用着最古老的绿皮火车。
叶紫抿着唇，手里紧紧抓着兔公仔的胳膊，整个人处在一种相对紧张的状态。
郭惜若左右看了看，察觉小哭包抓着自己的力道有些大。
她嘴巴刚想说话，想起来自己要对哭包温柔一些，就改了语气。
“坐火车而已，不用怕。”
叶紫点头，成功被兔公仔安慰道，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一些。
几个人穿过长长的列车车厢，终于到了目的地——两节挨着的硬卧车厢。
用墙壁隔出来的六张床位，分为左右两边，每边都是上中下三个铺位。
郭惜若如今的视力很好，很快就看到了对应的号码。
小哭包睡在中铺。
兔公仔暗暗摇头，哭包这情况可不适合爬上爬下。
好在买的四张票里，有两张是下铺的票。最后决定王芸和叶紫睡下铺，两人面对面。
施嘉雯和施行甄都去隔壁中铺。
这样中间叶紫想喝水，或者去卫生间，王芸也可以照应一下。
郭惜若看在眼里，悄悄松了口气。
有时候她会懊恼，为什么她只是一个公仔。
这些懊恼，通常都出现在小哭包窘迫的时候。
晚上睡觉时，叶紫躺下来，身子朝着里面，抱紧了兔公仔。
郭惜若还有些嫌弃火车上的被子：“我不要盖那个。”
叶紫抿唇笑，立刻懂了对方的意思，她拿起自己的外套，摸索着轻轻盖在兔公仔身上。
然后低声问：“这样行不行？”
小哭包的衣服也沾染了她的气息，浅淡的柠檬和兰花香。
郭惜若闻习惯了，竟然觉得这个气味很好闻。
她嘟囔了一声：“可以。”
兔公仔的脑袋使劲往叶紫怀里蹭，这样就彻底闻不到火车上的各种复杂气味了。
夜里火车哐当哐当的向前走，车厢的灯也关上了。
叶紫听到车厢里的声音弱了下来，慢慢的，隔壁传来人打呼噜的声音。
整个车厢进入了睡眠的节奏。
偶尔能听见有人偷偷吃薯片，咔擦咔嚓的声音。
郭惜若嘟囔了一句：“又有人在吃东西。”
现在她看什么东西都馋得慌，每天面临无数美食的考验。
搂着她的小少女听到声音，下意识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像哄一个小朋友。
郭惜若安静了下来，她在小少女怀里自己翻了个身，然后玻璃眼珠看向叶紫。
昏暗的车厢中，其实看什么东西都不是特别真切，只能模糊的看一个轮廓。
车厢摇摇晃晃哐当哐当的经过轨道，这对郭惜若来说，是一个新奇又陌生的体验。
她盯了会叶紫，发现小少女竟然一点都不认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大小姐气呼呼的转过脸，觉得哭包没良心。
她还怕叶紫认床睡不着，想着主动陪她聊聊，结果倒好，小哭包一下子就睡着了，呼吸均匀绵长，反而是她，翻来覆去的根本没有睡意。
体验过和叶紫在家里的好睡眠后，再经历失眠，就特别难扛。
大小姐瞧见小少女被子没盖好，车上开了空调，其实睡着了还是有些冷的。
“笨蛋。”
她顿了一会儿，悄咪咪拉过被子，帮小少女盖好了被子。
到了半夜，慢慢车厢上没有了别的动静，几乎所有人都睡着了。
郭惜若贴着叶紫，一条兔腿还翘在小少女身上晃了晃脚丫。
她想起来自己上次用手机搜索秦城本地的新闻，证实了现在的时间，的确是自己发生车祸的三年前。
三年啊。
光是想一想，就觉得这个时间如此漫长。
偶尔她会犹豫，要不要和小哭包说起自己的遭遇。
然而想到上次叶紫和她提起“郭惜若”这个名字时的抗拒和恐惧，郭大小姐就跟被当头敲了一棒子似的，极其的郁闷，然后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踏—踏。
静谧的夜里，郭惜若忽然听到了什么声音。
她警觉的竖起了兔耳朵，脑袋更是微微扬起，看着四周。
声音好像是从隔壁车厢那里传来，有人在放慢了步子轻轻走路。
郭惜若站了起来，挪到床尾，玻璃眼珠盯着过道。
她身后是陷入熟睡的少女。
兔公仔一动不动盯着走廊，护着身后的人，这个场景像极了守护宝藏的巨龙。
她听见了有人正在慢慢走过来，脚步声非常轻，走得也极其的慢。
很快，那个人走到了床头，是个四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身材和王芸看着有些像。
她走过来，左右观察了一下，然后停在了叶紫的床铺旁站了会儿，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半晌，中年妇女走到叶紫床边，压低了声音悄悄道：“小紫、小紫，该下车了。”
叶紫睡得迷迷糊糊的醒来，就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她怔了怔，下意识要顺着对方的搀扶穿了鞋子起身。
“人贩子！她是人贩子！哭包快喊你舅妈！”
郭惜若忽然的一声喊，让叶紫一个激灵，没了睡意。
叶紫张口：“…舅妈，舅…”
才开口，搀扶着她的中年妇女掏出一块手帕，按在了叶紫鼻尖。
郭惜若声嘶力竭：“叶紫！！叶紫！”她急得心口发慌。
然而小少女看着像是失去了意识，不再出声了。
对面床铺上睡着的王芸，朦胧间似乎听到了叶紫喊自己的声音，她睡觉时是背对着外面，听到声音，稍微转过来了一点：“嗯？小紫？”
王芸睡意朦胧，声音也带着点哑。
那中年妇女站在那儿半天没动，呼吸也压着。叶紫半倒在床上。
王芸没听到动静，以为是自己的幻听，闭上眼准备继续睡了。他们要天亮才到站呢。
然而忽得一声清脆响。
桌子上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王芸睡意一消，连同这个车厢里其他人都醒了过来，探头去看。
桌上的保温杯不知怎么的，被推到了地上。
王芸看见叶紫的床铺，有一道身影急急往外走。
“哎哟！”那身影才走了两步，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拌到，狠狠摔倒在地上。
她这一下摔得不轻，脑门砸地上咚得一声响。而她脚边的位置，刚好倒着一只公仔兔。
王芸这下全部清醒了，她瞄了一眼床位，见叶紫穿了鞋子，但是半个身体倒在床上，不是正常的睡姿。
“小紫！小紫！”
她下一瞬，拔高嗓门拎着那摔倒要跑的中年妇女道：“你对我家孩子干了什么！干了什么！”
王芸嗓门本来就大，拔高了音量时，就跟车厢里放了一个扩音喇叭开到了最大一样。
车厢里瞬间嘈杂起来，隔壁车厢的施行甄听到了自己妻子的声音，连鞋子都没穿，匆匆从中铺上跑下来。
“怎么回事？”
王芸喘着粗气，拧着那中年妇女的胳膊，声音高昂道：“你问她！你问她！你说，你到底对我家孩子做了什么！你想干什么！啊！拐孩子是吗！你个天杀的老毒妇！”
她气急，两巴掌扇到了那女人脸上，胸脯不住起伏。
那耳光清脆有力，震的整节车厢的人都醒了过来，有不少人起身来看热闹。
“大姐，怎么回事啊？大晚上吵吵嚷嚷的？”
施行甄奔过去看了看叶紫，发现这么大的动静，所有人都醒了，唯独叶紫昏睡着，一看就不正常。
他沉着脸去喊了乘务员过来。
很快，整节车厢都传遍了“车上有个拐卖孩子的”，施行甄报了警。
车上的民警过来，抓着那中年妇女去做了笔录。那人还试图狡辩。
“我不知道啊，我起床去厕所，经过那里走错了，结果那个人不讲道理，抓着我又喊又打的…”
王芸冲过来又要扇她脸：“你不知道？你走错了？我呼烂你的嘴！”
竟然有人敢在眼皮底下，去动她王芸的孩子！
看到王芸要杀人的样子，那中年妇女不吭声了，明显也是有些怕，被她的反应吓到了。
那边叶紫刚醒来，就听到了兔公仔的声音。
“哭包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叶紫的床边坐着施嘉雯。
她一边用湿巾给叶紫擦脸，一边用一把小扇子轻轻给表姐扇风。
郭惜若在床边最角落的位置，她很想挨过去碰碰叶紫。
然而她在众人眼里，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公仔玩具，不能这样光明正大的靠过去。
看到叶紫睁开眼，郭惜若那颗心才慢慢落回原位。
小少女像是睡觉睡蒙了，慢了半拍才小声道：“…雯雯你们怎么在这儿，是要下车了吗？”
施嘉雯说：“表姐，你还记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你晕过去了半小时。之前发生了什么还记得吗？”
郭惜若喊道：“哭包，人贩子口袋里有一条手帕，你和她们说，她用那条手帕捂你鼻子，你才晕过去。”
叶紫还不太清楚事情发展到什么程度，她只是本能的相信七七。
闻言，小少女开口道。
“我睡到一半，有人喊我的名字，还帮我穿鞋，说要下车了。我当时睡得迷迷糊糊，一开始以为是舅妈…后来…”
叶紫顿了一下，一旁的郭惜若立刻说：“后来你听出来不像是舅妈的声音，刚开口就被她用手帕捂住了鼻子。”
叶紫依葫芦画瓢，照着兔公仔提供的说法，一五一十的说了。
七七的存在是一个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奇迹。
谁能想到，在今夜的惊现时刻，是一只兔公仔保护了叶紫呢？
很快民警过来，做了笔录后，在中年妇女身上搜出了那条手帕。
王芸过来摸了摸叶紫脑袋，叹着气自责：“是我太粗心了，没有注意。差一点就…”
再过十分钟就是下一站了，如果不是听到杯子摔到地上的声音，王芸都不一定能醒来发现叶紫不见。
那女人如果谎称孩子睡得太熟了，在这一站就把叶紫背着下车，甚至没人会去怀疑！
太惊险了。
王芸想想都后怕。
施行甄那么好脾气的男人，在知道了外甥女差点被人贩子拐走，气的眼睛通红，坚持要让那人贩子判刑坐牢！
原来那人贩子，刚上车的时候，就注意到叶紫眼睛看不见，所以就一直留意着。
她甚至还记住了王芸是怎么喊叶紫的，把“小紫”这个名字记住了。
本来一切都会按照她计划的那样，把叶紫带走。
她欺负女孩儿看不见，觉得十拿九稳。
然而这中间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岔子，先是桌上的保温杯无缘无故的掉在地上，后又是她跑的好好的，忽然被地上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一只玩具绊倒了。
真的霉。
人贩子唉声叹气，被抓的时候，还在想自己真是点背。
郭惜若冷冷看着对方，头一次，她也有了想人把人碎尸万段的心思。
没有人知道，半夜当叶紫昏迷，所有人都在睡觉的时候，她眼睁睁看着少女差点被抓走，是怎样的一种无助又愤怒的心情。
哪怕现在人贩子被抓住了，列车上调了监控，还找到了手帕作为证物，按照法律判刑是肯定的了。
郭惜若的心情还是没能缓解半分，她静静地坐在角落，默默看着叶紫，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毛绒兔公仔在事情发生之后，一直表现的很沉默，也不主动和叶紫说话。
小哭包就小声道：“七七，你怎么不理我了呀？谢谢你，我知道是你保护的我。”
不然舅妈他们不会这么及时的醒来。
七七就像是她的守护者一样，平时闹脾气，但关键时刻永远都护着她。
郭惜若没像往常一样傲娇，而是平静的问她：“头还疼不疼？”
叶紫抿唇点头：“有一点点。”
感觉头涨涨的，有点疼。不过七七没问的时候，她还没注意到。
郭惜若像是忽然之间年长了好几岁一样，话变得格外少，也不嘟囔，也不和叶紫多说什么，只是沉默着守在小少女身边。
她忽然靠过来，用毛茸茸的身体护住了小少女半边身子。
然后一个手臂轻轻搭在叶紫手掌上，像是傲娇的大猫在安慰爱哭的幼儿园小朋友。
很奇怪，兔公仔的身体怎么也算不上是庞大，甚至她是瘦长纤细，只适合被抱在怀里的。
然而这一幕里，兔公仔却像一个守护者，坚定的陪在叶紫身侧。安安静静，无声的护着她。
“再睡一会吧。天会亮的。”
兔公仔的声音，罕见的充满温柔。
床上的小少女转过身，脑袋朝兔公仔怀里一拱。
“现在就很亮啦。”
七七就像是她的光。
火车还在哐当哐当往前走，郭惜若紧紧挨着声音软软的小少女，心里头一次涌上了一种陌生的情绪。
酸酸的，像是心疼。
作者有话要说：七七的公仔外形，手臂长度就像外套的袖子，因为比较细长嘛，所以可以像袖子那样打个结，挂在小紫腰上…
——
感谢在2021年07月19日 20:00:00～2021年8月30日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夜雨声烦 4个；咕哒子 3个；时崎狂三 2个；Ma、方糖、renren、ALOHA、徐名来、HEY、很累的糊涂蛋、嗨森?、咸鱼辣子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三称 50瓶；芬达5768 24瓶；「Y」 28瓶；雅歌、有所思、闪亮的星空 20瓶；晴空慵懒、阿央 13瓶；汀莫 18瓶；3901 12瓶；54067409 11瓶；46220029、Halluation、糖盐超甜！、34967625、阿名 10瓶；风千尺 8瓶；46510020 7瓶；伊洱③ 6瓶；周旋、方糖、折且、楼里阿飘、沐翎、犬大人、36025488 5瓶；云 4瓶；匿星、红蓝知己颜色多 3瓶；江南烟雨、鄌翮 2瓶；感冒药、河一小鹿、29400603、哈 2瓶；waiting、糖霜梅子、边牧大侠、541、水冷隐河鱼、JAVA、往、随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