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紫宸公主

保定帝道，“不许打趣你……”他顿了一下，方道“不许拿你二叔开玩笑，他是长辈，岂可容你取笑。”

阿紫不以为意，“他要是让我当长辈敬重，就要拿出一个长辈的架势嘛，”又抱着保定帝的胳膊撒娇，“好了，好了，爹爹，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嘛。”

“你啊，”保定帝无奈地摇摇头，还是解答了阿紫的疑问，“咱们段家子孙的脉搏往往不行于寸口，而行于列缺穴，便是医家所谓的‘反关脉’。”他点点阿紫的手腕，“你瞧，你不正是‘反关脉’。”

阿紫觉得十分惊奇，左手去摸自己右腕上的列缺穴，又去摸保定帝的列缺穴，“真的是这样诶，我以前只以为自己经脉奇怪，却没想到竟然有这个缘故。”说着又想到，“等我回去了去看看语嫣的脉搏在何处。”

王语嫣并未离开大理，现在还跟阿紫一同住在望峰宫中。只不过她自觉身份尴尬，轻易不出宫门。王语嫣虽思念表哥，但更怕被母亲问责，如今有了一个可以暂时逃避的地方，阿紫不提送她回家，她便也不主动提。

而阿紫才不会放王语嫣回去，她先前说送王语嫣回去，也只是为了打消王语嫣自己回去的念头。王语嫣虽然练不成武功，但她却是个活的秘籍宝典，阿紫让人送来许多笔墨纸砚，让王语嫣无事就写写画画。“语嫣，你脑子里有那么多的秘籍，总有一个是适合你修炼的，你现在既然选不出一个，不如将那些秘籍的优缺点写下来，这样也好梳理顺畅，知道取舍。”王语嫣听着有理，她还存了整理成册以后拿去给表哥看的心思，欣然接纳了阿紫的建议，从此便更是关上房门不见旁人，除了跟阿紫说几句话外，望峰宫伺候的宫女跟她都说不上半句话。

提起王语嫣，阿紫免不了又对保定帝说起了王语嫣那个脑子不好的表哥，“慕容复鬼迷心窍，一门心思要复辟燕国，利用语嫣学了不少武功。除了咱们段家的一阳指和六脉神剑，再有就是丐帮的降龙廿八掌和少林寺的《易筋经》没有偷学到之外。其他的武林秘籍尽皆偷了去，所以才有了那什么‘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阿朱姐姐自然不肯让咱们段家的功夫落到慕容复手中，这才冒险去少林寺盗取《易筋经》。”

“语嫣是打小没见过旁人，才被那个慕容复迷住了，我才不让她再去跳那个火坑。”阿紫颇有不满，“语嫣她妈妈也是糊里糊涂的，只顾着自己痛快，一点也不顾及语嫣。”

保定帝是修佛之人，对慕容家复国的执念并不能认同，“朝代更迭，乃是自然规律。就是汉唐盛世，也未能传至百代千代。”

阿紫好奇道，“爹爹，咱们大理国传了多少代了？”

保定帝便将大理国的历史告诉阿紫，先说了先祖如何自武威郡迁移至云南，又如何在大理安家做官直至得国称-帝。

阿紫问道，“武威郡是哪里？我怎么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保定帝道，“武威郡就是凉州，”他叹了一声，“五十年前，被西夏举兵攻占了。”

阿紫知道保定帝虽是大理国的皇帝，却不忘汉人身份，一贯是亲汉近宋，于是道，“既然凉州是咱们的故土，岂能容西夏侵占，等我学成武功，就去将凉州夺回来！”

保定帝沾了茶水在桌子上画了几笔，勾画出大理和凉州的位置，点着中间的地方道，“西面是吐蕃，东面是大宋，咱们与凉州相隔四千余里，隔着两个国家。以大理一国兵力，如何能敌得过这三国兵力。”

阿紫也沾了茶水，向西面的吐蕃划了一道水痕，连接大理和凉州，“无需经过大宋，咱们自吐蕃取道不就好了。”

保定帝笑着摇了摇头，“吐蕃如今虽然六部内斗不休，但仍然兵强马壮，想要借道又谈何容易。况且一旦兴兵，必然民不聊生，生灵涂炭，有违天和啊。”

阿紫便做受教状，不再说举兵打仗的事，而是问起段家在武威郡的事情，“爹爹，咱们段家老祖宗们以前是做什么的呀，咱们段家在凉州还有家产吗？”

保定帝虽然没有去过武威郡，可他自小便听长辈说先祖的故事，对祖上的事详熟于心，但他并没有直说，而是先问了一个问题，“阿紫，你可听过罗什法师的故事？”

阿紫摇摇头，“我只听过玄奘法师取经的故事。”

保定帝道，“罗什法师的故事比玄奘法师取经的故事还要早三百年。”

阿紫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我知道了，罗什法师是五胡十六国时候的人。”

保定帝点点头，“罗什法师本是龟兹国的圣僧，他自幼跟随母亲出家为僧，掌握了西域各国语言，通晓世间一切佛法，声名远播。那时正是五胡乱华的乱世，氐族人苻健在甘肃一带建国，国号为秦。苻健死后其子残暴昏聩，便由其侄苻坚继任大统，苻坚推崇佛法，听闻罗什法师的圣名，便派大将军吕光率二十万兵马攻入龟兹国，迎回罗什法师。”

阿紫笑道，“我看这苻坚一定是另有所图，根本不是虔心礼佛。”

保定帝问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阿紫玩笑道，“我虽然愚钝不通佛法，但我身边有您啊。我看着您是如何诚心向佛的，自然就能看出来苻坚根本就不诚心。”

保定帝失笑，“你说的不错，苻坚确实不是为了礼佛，他只是借着礼佛的由头去攻打西域罢了。可惜他贪心不足，一面派兵攻打西域，一面自己亲征北伐，却惨败于淝水之战。”

阿紫哎呀一声，“我可算知道为什么是五胡，却又是十六国了，苻坚战败后，秦国一定分崩离析，分裂成几个小国。”

保定帝知道阿紫没正经读过书，见她如此聪慧，不由道，“我段家得一凤凰儿也。”

阿紫扑哧一笑，她是想到了段正淳对刀白凤的爱称，连连摆手，“我可不要做凤凰儿，爹爹是真龙天子，我做一条小龙就好。”

保定帝笑道，“好好好，那阿紫就做一条小龙。”

阿紫没忘了罗什法师的故事，追问道，“那罗什法师后来怎么样了？”

保定帝道，“罗什法师佛法高深，虽先后被吕光、姚兴等人囚禁，却仍在苦修佛学。他同负责看管他的将士学习了汉语，学会了汉字，便开始将佛经译为汉字，在中土传播佛法。”

阿紫想了想，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武威郡就在甘肃一带，罗什法师就是被关押在武威郡的对不对。”

保定帝点头笑道，“正是如此，罗什法师在武威郡圭峰山下的草堂寺中翻译经书，传播佛法。”

阿紫道，“那咱们段家的先祖，当时是不是就跟随着罗什法师学习佛法呢。”

保定帝点点头，将双手放在胸前，左掌向内，右手向外，弯屈手指，结了一个说法印，口中念了一句佛，“阿弥陀佛”。然后叹息道，“当初先祖只学会了这一句佛谒，可念诵了十年后，也参悟了佛法，自创了‘一阳指’和‘六脉神剑’。而我研读经书数十年，却仍没有任何参悟。”

阿紫劝慰道，“爹爹，您可是皇帝，上天要您治理国家，才故意拖着不让您悟道呢。”

保定帝摇头笑了笑，没再说下去，放下双手，转而说起了大理国历代的君王故事。

这些比那些佛学故事有趣多了，阿紫听的入迷，当听到保定帝是自堂兄上明帝段寿辉手中继承皇位，而段寿辉竟然甘愿出家做和尚也不做皇帝，觉得甚是惊奇。

“爹爹，你是说上德皇帝被大奸臣杨义贞杀害，然后大忠臣高智升帮助上德皇帝的侄子铲除奸臣，上德皇帝的侄子后来做了皇帝不到一年就出家去了？”

保定帝点头道，“上明皇帝乃是我的堂兄，他一心向佛，无心朝政，便传位于我。”

阿紫心想，怪不得你以后要立段正淳做皇太弟，原来是有前例在。

“爹爹，那上德皇帝是没有子嗣吗？”

保定帝迟疑片刻，还是如实相告，“上德皇帝原本是有一个亲生儿子，当时朝中称其为延庆太子。延庆太子是我之堂兄，乃是一个文武双全之人。可惜当年奸臣杨义贞谋朝篡位的时候，大理上下十分混乱，延庆太子也被杨义贞暗害，尸骨无存。”

阿紫暗自揣测，既然是尸骨无存，那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喽。转念又想，段正明已经做了十多年皇帝，也不见那延庆太子现身，必然那人是已经死了，就是没死，恐怕也被……

阿紫打住这个念头，她看段正明和段正淳兄弟二人也不大像能做出这种事的人。说不定那延庆太子只要现身，段正明就立马还位于他，自己高高兴兴跑去出家做和尚去了。便不再去想这事，又问起了高智升，“爹爹，大忠臣高智升跟高叔叔是什么关系啊？”

阿紫口中的高叔叔，正是鄯阐侯高升泰。阿紫知道高升泰是大理国的宰相，权势极大，又与段氏极为亲近，故此对他也极为客气，跟着段誉一起称其为叔叔。

保定帝见阿紫不再追问延庆太子的事，也暗暗松了一口气，笑道，“鄯阐侯正是他的儿子。”接着便为阿紫讲了朝中几位重臣的身家背景。保定帝跟阿紫说着大臣们，免不了又要说起朝中的各司各衙。等说到宗正寺时，阿紫撅着小嘴不满地道，“他们送来的那些名字我都不喜欢，后来送来给阿朱姐姐的名字，我也不喜欢。”

保定帝笑问，“那阿紫想要什么名字呢？”

阿紫早有准备，拿出一张纸，上面左右写了两列字，“左边是我的，右边是阿朱姐姐的。爹爹你看看我选的这几个字是不是更好些。”

保定帝接过来细看，见左边最上面是一个“宸”字，右边最上面是一个“寊”字。再看余下便是一些粗浅的字，全做凑数之用，不禁觉得好笑，知道阿紫已经选中了这两个字。

其实到了阿紫这一辈，从的应是“言”字，段誉的“誉”字便是如此。保定帝先前见到王语嫣，便知她的名字，也是从了“言”字，可见其母之心。

此前宗正寺送来的几个字中，也皆是从“言”字的。

“宸”字和“寊”字并没有什么不妥，只不过紫宸和朱寊自魏晋以后，便多指帝王居所。

保定帝并不迂腐，兼之阿紫阿朱是女孩子，本也没有那么多约束，笑着点点头，“是很好。”

阿紫得意一笑，“阿朱姐姐一定也会喜欢的。”

保定帝知道阿紫是担心阿朱不知何时才能到大理，想要早些给阿朱定下身份，于是道，“那就定下这两个字

吧，明日我便让宗正寺记录在玉碟之上。”

自此，大理国便正式多了紫宸、朱寊两位公主。

保定帝和皇后的想法是，要举行一个隆重的仪式，将阿紫和阿朱的身份昭告天下。

但阿紫却道，“如今姐姐不在，我一个人也没有意思，况且为我这样劳师动众的，等姐姐来了若是没有，姐姐岂不是受了委屈，可再给姐姐也办一回，又不知道要费多少银钱。倒不如等姐姐回来之后，我们一起热热闹闹的庆祝一回就是了。”

保定帝便更觉得阿紫虽然看着年幼爱耍小孩子脾气，但内里却是一个实打实的好孩子，大理有这样一个公主，也是一大幸事。

保定帝又怎么能知道阿紫其实另有打算呢。

现在的阿紫可不是前世那个不懂事，只好虚热闹的傻丫头了。她既然盘算着要让乔峰日后到大理来做驸马，那她这个公主之位就得先要坐的稳稳当当才行。

首先要做的就是让皇帝皇后对她宠爱有加，再次还要跟下一任皇帝也搞好关系，并且要跟大理国有头有脸的大臣们都相处融洽，有事没事还要做些布施扬扬善名。

因此对于举行什么典礼，她并不在意，能让宫里宫外都认为她节俭朴素才好。

她可再不要做前世那样一个没有丝毫权柄，一切权力皆依赖着皇帝喜恶的平南长公主——前世，耶律洪基为拉拢乔峰，封了阿紫做平南长公主。看着风光无限，可一旦耶律洪基发难，她便只能做困兽之斗，毫无还手之力。

今生今世，她绝不会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