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陈年旧事
“你这孩子，怎么性子这么倔？”
阿朱像是被大人抓住调皮捣蛋的小孩子一样，有些不知所措，“大娘，我洗了澡之后，觉得舒服多了。”
乔母又怎么忍心责怪她，先扶她坐到火炉边烤干头发，又出去让虚竹和虚柏请玄苦大师过来一趟。然后将床上潮湿的被褥换了，摸摸阿朱的头发干的差不多了，让阿朱重新躺进被窝里。
重新躺回床上，阿朱才彻底从喜不自胜中清醒过来。她绝对不能继续留在这里，等玄苦大师来了，必然会发现她的异常，那她又该如何解释，若是被玄苦大师发现是她偷的《易筋经》，那她才算是真的完了。
想到这里，阿朱再也躺不下去，趁着乔母去厨房的时候，翻身下床，穿好衣服鞋袜，又从包袱里取出两个银锭放在桌上，虽然是乔峰将她误伤，但乔母对她悉心照料，她也承情，便留下些许银两聊表心意。
收拾妥当后推开窗户往外偷觑一眼，见虚柏正捧着一本经书在檐下翻看，乔三槐拿着竹竿打枣子，乔母也正在厨房忙碌着。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阿朱轻手轻脚推开房门，穿过厅堂，走到乔三槐夫妇的房间，他们的窗户通着后院，这是她一早就观察过的，此时正派上了用处。
翻窗来到后院，阿朱一跃跳过院墙，一刻不敢停歇，沿着山间小路疾奔而去。一直跑到正午时分，遇到一个名为大兴镇的小镇上。这才停下脚步，先去成衣店买了一身男子短打劲装，打扮成一个小少年的模样。然后再去镇上的酒馆吃了一顿饱饭，又买了一匹马儿，骑着马儿继续赶路。
阿朱骑在马背上，让马沿着官道前行，这才有功夫想自己该何去何从。她原本来少林寺盗取《易筋经》是为了报恩，按理说她现在脱困，正应该回到参合庄，将《易筋经》奉上。可是阴差阳错之下，她知道了《易筋经》的玄妙之处，还练了《易筋经》上的功夫。
如果将这本《易筋经》给了慕容复，等慕容复练成上面的功夫，他一定会功力大涨。这对参合庄是好事，可对江湖甚至对大理却不是一件好事。
若是以前的阿朱，她自然是站在参合庄的立场看待一切。可是现在阿朱知道，她是大理段氏的后人，她的父亲更是大理镇南王，那她要考虑的事情就不得不多一些。
但是阿朱又做不到自己练了《易筋经》之后，就心安理得的去大理认亲，去过逍遥日子。慕容家对她有恩，她总要回报偿还，不然永远也不能心安。
阿朱思量再三，还是决定要做一些什么，她想到阿紫之前说过的话，既然慕容家想复国，那为何不去寻一个无主之地称王呢？因为慕容家野心勃勃想要复国，参合庄内收集了不少舆图，阿朱也是看过的，思索片刻后在脑海中大致勾勒出大宋，大理，西夏，北辽，吐蕃的疆域，想要在其中找到一块无主之地。可是无主之地必然是险峻贫瘠，不适宜居住，去了那里自己生存都难，还谈何建-国。
阿朱冥思苦想了许久，又想到一个主意，所谓复辟也无需纠结国土面积大小。不如干脆在海上寻一个岛屿，找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民一起迁移上去。天高皇帝远的，自己在上面称王称帝又有何不可。
打定主意，阿朱便往东边去，她要顺着沿海走一圈，至少先寻摸到一个合适的岛屿，然后传信给参合庄，至于他们会不会接纳这个建议，就不是她能做主的了。说到底，阿朱所作的这些，也只不过是求一个心安罢了。
阿朱是走了，却给乔三槐夫妇留下了难题。
乔母端着早饭进来，却不见阿朱的踪影，唬了一跳，“老头子，虚柏小师父，你们快来，段姑娘不见了！”
“什么！”虚柏和乔三槐听到声音忙跑了进来。
三人急得团团转，虚柏把床下，衣箱这些能藏人的地方都翻了一遍，一无所获。
最后才发现桌子上的银锭，“乔施主，这银子可是您二位放在这里的？”
乔母哎呀一声，“坏了，一定是段姑娘觉得时日无多，自己离开了。”
虚柏顿足道，“我就守在院子里，她要是出去，我一定能看见的。”
乔三槐道，“她应该是从后院离开的。”
说着领虚柏往后院去，指着他们夫妇的房间道，“那里有个窗户。”后院里种着菘菜和蒜苗，乔三槐是个勤快人，每天都来侍弄，对这里十分熟悉，一眼就看出有人从这里走过，“这两棵菘菜被人踩了一脚，段姑娘一定是从这里离开的。”
虚柏是奉命来看护乔家夫妇和段姑娘的，可是一个大活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丢了，他该怎么交待。不由心生后悔，早知道就不偷懒，自己去上山传话了。
正在虚柏懊悔慌乱的时候，玄苦大师已经到了。
得知阿朱自行离去后，玄苦大师念了一声佛，然后便道，“如此也好，这是她的缘法，咱们干预不得。”又嘱咐虚竹和虚柏继续留在此处照看乔家夫妇，十日后会有其他人来替换他们。
虚柏本以为会被责罚，没想到玄苦大师丝毫没有责怪，心中便想，看来寺里派他们过来，主要是替乔帮主照看父母，那个段姑娘只是捎带的，自此对乔家夫妇上心不少，乃是
后话。
其实就算阿朱没有离开，玄苦大师近日也不能用真气给她续命，昨夜少林寺出了一件大事，玄苦大师也因此受了内伤，是没有余力再来救治旁人的。今日随虚竹下山，也是以为阿朱恐怕是气息将绝，这才来送她一程，好跟乔峰有所交待。既然阿朱自行离去，那不管她是生是死也都是她的造化了。
玄苦大师之所以会受伤，事情的起因还要从巴天石说起。
巴天石带着大理国皇帝的手书，要向少林寺求教佛法，几位玄字辈的高僧便亲自出面接见。
先就保定帝信上所写的佛法问题做了一番探讨，几位高僧对佛法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谁也辩不赢谁，便将各自的观点写下，让巴天石带回大理。
保定帝信上还提到想借几本经书，都是佛家典籍，不是什么武功秘籍，玄慈方丈知道大理国崇尚佛法，也并未生疑，于是就点头应允，只不过有两本佛经少林寺此时也没有副本，只能让僧人抄录一份。
巴天石趁机提出想自己亲自抄录，以示诚心。
玄慈方丈略有迟疑，但还是同意了，可是因为前几天《易筋经》被盗一事，只能是巴天石一人进入藏经阁，并且要由玄难，玄苦，玄寂三位陪同。巴天石正愁没有机会打探情况，自然不会反对。
巴天石跟随玄难三人沿着一条林间小径行走，转了几个弯后，忽见一处空旷的所在。一条山溪潺潺流淌，山溪旁耸立着一座楼阁，楼旁一块匾额写着“藏经阁”三字。
藏经阁重地，自然有僧人在暗中把守，两名中年僧人出来同他们见礼，玄寂大师让他们好生把守，不容有失。
等那两人退下后，巴天石便问，“在山脚下的时候，我就听闻贵寺前些日子有盗贼潜入，可曾丢失了什么没有？”
玄苦大师道，“倒没有丢失什么要紧的东西。”显然对此事不愿多说，巴天石明白多半是阿朱公主盗书成功，已经顺利逃脱，心中稍安，不再多问。
进入藏经阁后，玄寂大师请巴天石安坐到窗边的书桌旁，自己去楼上取经书，玄苦和玄难则在巴天石对面作陪。
不多时，玄寂取回经书，小心地交给巴天石，让其抄录。
巴天石拿到经书，笑道，“少林寺果然名不虚传，这样晦涩的经书也时常有人翻阅，还保存的如此妥善。”巴天石之所以这样说，乃是因为此书非但没有落上灰尘，还没有损坏痕迹。
玄寂大师却忽然心中一沉，这本经书放在角落处，而他刚刚去取经书的时候，却见那里纤尘不染，可是藏经阁并没有专门安排僧人日日擦拭。
想到此处，玄寂大师寻了一个借口，再次上楼。他这次特意去那些角落处，却见有些书架似是常有人取用，不落一丝灰尘，其中一格架子上还落了一滴蜡迹，而有些书架上却积着薄薄一层尘埃。每年只有盂兰盆节前会细细清扫此地，已是两个多月前的事了。
玄寂大师不动神色下楼，走到外面，将看守藏经阁的四人叫到跟前，问他们这段时间有谁来过藏经阁。
其中一人呈上册子，上面登记着何年何月何日何时何人进入藏经阁，后面写着借阅了何书何时归还离去。
玄寂大师翻看一遍，面色渐渐凝重起来，着一人去请玄慈方丈过来。
随后返回藏经阁，对巴天石歉疚道，“巴司空，天色已晚，未防走水，藏经阁内不许点灯，请您明日再来抄录经书吧。”
巴天石方才就看出玄寂大师似乎有些异样，猜测或许是藏经阁二楼出了什么问题，见他这样说，也不强求，道，“藏经阁中藏有众多珍贵无比的经典，如何小心都是应当的。”
后玄寂大师又以要做晚课为由，言说不便亲送，遣了一名守阁僧人送巴天石回去。
待巴天石离开后，玄寂大师才将自己方才发现的事情一一说了。玄苦大师和玄难大师上到二楼，见果如玄寂大师所言，面色都凝重起来。又过不久，玄慈方丈也来了。
虽然难以置信，但事实摆在眼前，居然有人频繁进出藏经阁翻阅典籍，而他们却一无所知，若非今日偶然发现，还不知道要多久之后才能知道此事。
玄苦大师道，“这人多半就是盗走《易筋经》的人。”
“‘无相劫指谱’，‘般若掌法’，‘伏魔杖法’，‘拈花指法’，‘多罗叶指’……”玄寂大师将可能被那人看去的秘籍一一点了个遍，叹息道，“此人贪心太过，竟然将少林‘七十二绝技’都翻看过了。”
少林寺七十二绝技的典籍皆在藏经阁中，向来不禁门人弟子翻阅。但只是一人至多能练到四五项绝技，此后便自然而然的受到障碍，无法继续修炼下去。且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也有不少弟子并不追求练什么至高无上的武功，只一心修行佛法。便是他们四人，也未能将七十二绝技尽皆练成。此前玄澄大师天赋异禀，练就了一身超凡俗的武学修为，是少林寺中近年来唯一一个练成十种绝技的人。但不知何故，玄澄大师在一夜之间，突然筋脉俱断，成为废人。自此后，便更无人一味追求要练成这七十二绝技了。
玄难大师道，“此人贪婪至此，必然会再来藏经阁，咱们不如在此守株待兔，将其擒获。”
玄慈方丈与玄苦大师对视一眼，显然两人都想到了一个人——慕容博！
此人狼子野心，留着他早晚是个祸患，非除不可！
玄慈方丈当即将玄悲大师和玄痛大师也悄悄请来藏书阁。
少林寺中玄字辈的八大高僧，处了筋脉俱断的玄澄大师和在外云游的玄渡大师外，尽在此处。
六人中，唯有玄慈方丈和玄苦大师知道慕容博的事，若非慕容博未死，玄慈方丈也不会将此事告知众人，但现在强敌在前，其他事也就顾不得了。
玄慈方丈本欲将事情如实相告，但若要说此事，免不了要提起当年雁门关外之事，玄苦大师不愿将乔峰牵涉进来，便先行开口，隐去乔峰的身世。
“二十七年前，有一人传信到少林寺，说契丹国有大批武士要在重阳节那日入关偷袭少林寺，想将寺中秘藏数百年的武功图谱，一举夺去。契丹辽国和大宋累年相战，如将寺中的武功秘笈抢夺了去，一加传播，军中人人习练，战场之上，大宋官兵如何再是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