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救人
赵大娘的尸身已下葬。
乱坟岗子上隆起了一个新土覆盖的坟包，隐没在众多坟包之中。
就像一丛乱草中长了一株新生的小草，没有人会在意。
在新坟近旁，是赵大娘生前常来的地方。
那里头埋着一具一米见方的棺材，与普通的盛衣箱子并无二致。
一个身量苗条的少女，正卖力挖着土。
确切地说，是在挖那具棺材。
然而她手中却并没有拿着工具，她是徒手挖的，挖得十根指头鲜血淋漓。
少女的身旁，整整齐齐摆着四个婴儿。
都是女婴。
有的裹着破衣烂衫，骨瘦如柴，有的裹着绫罗绸缎，白白胖胖，还有的裹着普通麻布，不胖不瘦。
她们本该有着截然不同的人生，然而命运使她们齐聚一处。
很快，这几个稚嫩的婴孩将整整齐齐躺进那具棺材里，永远停止啼哭。
少女依旧在麻木地挖着土，仿佛感觉不到疼。
“阿花！”
身后有人在叫她，她听见了，却不想回应，因为她知道自己现在必须专注地完成自己的任务。
那就是把棺材挖出来，再把这四个婴儿放进去。
一个人从身后走过来，抓住她的胳膊。
阿花皱了皱眉头，这人是谁？可真烦人。
于是扬手将她推了个跟头，她没有兴趣看那个捣乱的人的脸，时间不多了，要赶紧把棺材挖出来。
“青鸾，她这是怎么了？”黑娃焦急地看向比自己矮了一半的青鸾，六神无主地原地打转。
青鸾发现老婆婆家没有婴儿之后，就赶紧朝这具棺材奔来。
直觉告诉她，阿花的失踪和婴儿的失踪必有关联。
果然，她们真的在这里。
但令青鸾意想不到的是，挖棺材的竟是平日里温柔和蔼的阿花，她这是中了什么邪，非要将这几个女婴活埋进棺材里。
虽然那个老婆婆是阿花的奶奶，可阿花并不是是非不分的人，怎么可能心甘情愿替她做坏事呢？
富贵一看见地上整齐摆放的婴儿，便疯了一般，想将孩子夺回来。
阿花看见有人夺婴，与他撕打成一团。
富贵虽是年轻力壮的男子，可阿花手脚牙齿并用，倒也不落下风。
打架的诀窍便是不要命，阿花显然已经不要了命。
趁着她与富贵扭打，青鸾赶紧指挥余下的人将婴儿抢夺回来。
“谁敢抢我的孩子？”阿花扭头，凶恶地呲牙，像只发疯的小兽。
青鸾过去将其制住，五花大绑捆了起来。
她现在的样子显然是神志不清，也不知被什么东西给迷惑了。
“鸾妹妹，我来了。”
灵公子快步穿过人群，后头跟着冷亦宸和盼娣。
他仔细查看疯子一般的阿花，而后往她口中塞了一枚药丸。
阿花先是一怔，紧接着嚎啕大哭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望向黑娃，哽咽道：“阿奶、阿奶她不是人！”
黑娃神情一凛，“是阿奶指使你去偷孩子的？”
“是……”阿花先是点头，接着又不断摇头，“不是……”
“到底是还是不是？”黑娃急得一脑门子汗。
“阿奶不是人，是妖怪，是妖怪指使我去的！”
此言一出，连青鸾都震惊了，什么叫阿奶是妖怪，那个老婆婆难道不是阿花真正的阿奶？
“你是不是糊涂了，阿奶怎么可能是妖怪呢？”
阿花吸了吸鼻涕，眼神空洞地望着远处，好像在望着遥远的、蒙尘的记忆。
“一忽儿是风情万种的美娇娘，一忽儿又变作瘦骨伶仃的老太，这不是妖怪是什么呢？”
众人皆疑惑不解，只有青鸾，猛然间解开了那个萦绕她心间许久的疑惑。
她恍然大悟地点头。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是这样。”
“理应如此。”
在场的人都齐刷刷地看向她，仿佛在问，你明白什么了？
“老婆婆便是喜姑。”
她们两个不是互相勾结，根本就是一个人！
所以青鸾才会在喜姑房中发现了老婆婆的龙头拐杖。
而那株牡丹，恐怕就是她容貌变幻的根本所在，青鸾之前看到她往牡丹根部浇鲜血，就是为了给牡丹注入活力，转化成人能够吸收的精气。
喜姑吸了精气便能容颜焕发。
那次喜姑闻过牡丹后，整个人都变得娇美了几分，嘴唇红得如鲜血般，并不是错觉，而是她真的吸了血，只不过是以另一种形式。
她这次迷惑阿花，替她挖坟，偷婴儿，恐怕也是为了保持容貌。
但其中具体步骤，却只有喜姑一个人知道。
她如今在哪儿呢？
听说杀人犯都喜欢在案发过后，回到现场，欣赏自己的杰作。
说不定现在喜姑就在某个角落偷
看。
青鸾弯起唇，不如就来一个引蛇出洞！
“灵公子，我让你帮忙带的东西带了吗？”
灵公子忽然被点名，显得有些迷茫，青鸾何时让自己带什么东西了？
不待他发问，青鸾便顾自走到他身旁，拎起地上的铁桶。
得到消息时他正拎着桶在林子里捡石头，还没来得及送回去，就急冲冲过来了。
青鸾往铁桶中一捞，手中便出现了一朵雍容富贵的粉白牡丹。
灵公子豁然省悟，原来是为了掩人耳目啊，这小丫头，总是鬼灵精怪的。
这牡丹不似寻常牡丹，根茎裸露在外面，叶子和花瓣却没半分要枯萎的模样。
扭着腰肢花叶，像极了卖弄风情的女子。
暗处草丛里，一个佝偻枯瘦的老人咬着牙，恨恨盯着青鸾，几乎快要按捺不住了。
她竟把牡丹妖拔了出来？这怎么可能！
牡丹妖可是认主的，寻常人碰了，非死即伤。
就连她自己，都没办法把牡丹妖拔出来移栽，她竟然可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不过是离开了区区半月，就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喜姑脑袋如一团乱麻，说什么都想不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
“青鸾，给你！”
冷亦宸忽从灵公子背后窜出来，递给青鸾一只木头花。
喜姑视线锁在他身上，一颗心脏止不住砰砰乱跳。
那天在雁荡楼里她便怀疑这个人是失踪已久宗主，故而那日捉了他试探，可他当时的反应跟草包没什么区别，自己便放下了戒心。
难道……竟是她想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