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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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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师说道:“劳烦官爷再查看一下别的文牒,小生感激不尽。”

黑衣人有些生气,说道:“此处乃我所辖,进出之人全归我管,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了,我还能骗你不成?”

巫师听他这样一说,也没了主意,只得连声称是,退了下来。但张讷却还是不死心,拉着巫师进了城,非要在城中寻找一番。

城中新鬼旧魂的来来往往,还真就遇到了好几个熟鬼。但是打听过来,都说没有见到过张诚。这时忽然听得前面一阵嘈杂,有一群鬼魂呼喊道:“菩萨驾到了!”两人随众鬼抬头望去,只见天上云中矗立一位身形高大的仙人,浑身金光闪闪,照的整个城市也明亮了许多。巫师高兴的跟张讷说:“恭喜恭喜,大郎你真是有福之人啊。菩萨几十年才降临一次冥界,为众鬼去苦除难。不曾想正让你给赶上了。”说完便拉着张讷俯身跪倒。众鬼也是都匍匐在地,双手合十口中诵读慈悲救世之经文。这么多鬼一同出声,简直如同雷鸣一般,轰隆隆的震天动地。

那菩萨手拿一条杨柳枝,沾上甘露,挥手洒入城中。那水滴极细,如同靡靡春雨一般,自天上落下;又似初晨的薄雾,把整个城都笼罩了起来。过了一会儿雨雾散去,金光也不见了,菩萨离开了。张讷就觉得自己脖子上那伤口已经被雾水沾湿,竟然感觉不到疼痛了。两人又在城中寻找一番,没有结果,巫师说道:“大郎,此城乃是鬼城,所有新鬼都必来此处报道。你我寻找了如此之久也没找到,依我看来,你的弟弟也许并没有丧命。而且你刚刚拜受了菩萨的甘露,现在回去定能够还阳,我看你还是到阳间去寻找你的弟弟吧。”

张讷听他这样说,想想也不无道理,便跟着他回来了。巫师一直送他到家门口,才告辞离去。

这时张讷已经死了两天了,老张正在棺材旁守灵呢。忽然他儿子坐了起来,接着就从棺材里爬了出来。这可把老张给吓了一大跳,一屁股坐在地上盯着张讷,大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张讷端起水碗,狂饮了一通,定了定神,跟父亲把自己的经历讲述了一遍,老张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牛氏这时听见动静也来在了屋里,看到张讷活了过来,也没感到害怕,只是有些奇怪。张讷看到继母来了,便又把自己的经历讲述了一遍,最后跟她说道:“我认为弟弟并没有死。”牛氏却认为他是在胡说八道,对他破口大骂。张讷觉得心中委屈,但也无法辩解。他摸摸自己脖子上的伤口,已然痊愈,连疤痕都没留下。

他觉得身体已经恢复了健康,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我这就去寻找我的弟弟,即便是上天入地也要将他寻回来,不找到他我誓不回家!”老张也是不舍得,只希望自己这唯一的儿子能安安稳稳的留在身边就好,但是惧怕老婆,也不敢挽留。老张拖着儿子来在后屋,躲起来抱头痛哭了一场。还把自己偷偷藏的私房钱都拿出来给了儿子,张讷收好说道:“我反正也是死而复生之人,父亲就当我死了便是!”便拜别父亲上路了。

起先张讷沿着当时追逐老虎的山路寻找,搜寻未果,便翻过了山岭,来在了一片郊野。顺着乡野小道,一村一村的探查,一乡一乡的询问。钱花光了,便一边要饭一边找寻,就这样找了一年多也没有找到。

这时他已经来到了金陵之地,模样也跟一个乞丐没啥区别了。浑身衣服破破烂烂,弯腰驼背的在街上走着。忽然前面来了一队人马,大概有十几位。他赶忙立在路边躲避,抬头看着这些人。当中的一位是官长打扮,看着大约四十来岁。紧随的都是些身强体壮之人,骑的也都是高头骏马,将那位官长簇拥在当中。队伍最后跟着一位少年,骑着一匹小马,眼睛一直盯着他。张讷看出来这是富贵人家的公子,没敢跟他对视,便把头低了下来。不曾想那少年竟在他面前勒住了缰绳,翻身下马,两手扶住他的肩膀,冲他喊道:“你不是我的哥哥张讷吗!?”

张讷抬头仔细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弟弟张诚。他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一下子把弟弟的两手抓住,放声大哭。张诚也跟着哭了起来,问到:“哥哥你怎么沦落到这步田地了?”

张讷稳了稳情绪,断断续续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张诚听后哭的更伤心了。同行的那些人早已都下马过围过来了,听完两兄弟的对话,有人去禀报了那位官长。于是他便命人给张讷腾出来一匹马,带着他一同回到了自己的府中。张讷洗漱更衣之后,便问张诚当年的事情,为何居住在这样的府中。

原来当年老虎叼走张诚,被张讷追上砍了一斧,便狂奔起来。这一斧虽然没砍到要害,但也让它伤的不轻。老虎也是疼得昏了头,四处乱跑,一直跑到天黑,不知怎么就跑到了大路之上,之后实在支撑不住了,就把张诚扔在路边自己跑了。张诚也是被老虎咬的晕了过去,夜晚路上没人,也没被发现,在路边躺了一夜。隔天张别驾(差不多相当于现在的纪检委秘书)从京城返乡,路过此处,仆人看到了路边的张诚,上来禀报。他便下车观瞧,一探鼻息还活着,再仔细看看发现小孩长得十分俊秀,跟自己年轻时候还有几分相像,心中顿生怜爱,便命人抱到了自己的车上。一番救治之后张诚醒了过来,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经历。只因为此处距离他家实在太远,张别驾便将他带回了自己府中。请了医生,细心的敷药治伤,几天之后便痊愈了。张诚拜谢救命之恩,碰巧这位张别驾也不曾有儿子,便把他收做了自己的干儿子。刚刚是一家人外出游玩回来,正巧在路上遇见了张讷。

两兄弟正说着,张别驾过来探视,张讷赶忙跪倒谢恩。别驾将他扶起,命仆人摆上酒宴,三人落座边吃边谈。

席间张别驾问道:“我听说贵家族世居河南,不知家中有几口人呢?”

张讷回道:“非也,家父祖上实是山东人人士,后来是流落到河南才定居下来的。”

“哦、哦,”别驾很开心地说道,“老夫也是山东人士。敢问你的家乡是山东哪里呢?”

“我小时候听父亲说过,记得是属东昌府所辖。”

别驾略有点惊讶:“那咱们是老乡啊!我也是东昌府人士,不知你家是因何流落河南呢?”

张讷叹了口气,说道:“明末清兵入关时,山东大乱,前家母被清兵掳走,家父也遭清兵掠夺,家产被洗劫一空。先前家父往来西部做些生意,对河南地界也算是比较熟悉,便流落至此定居下来。”

张别驾更加的惊讶了,问道:“敢问家父姓甚名谁?”

张讷如实相告。别驾惊讶的直勾勾盯着他,眼珠子都掉出来了。之后又低头思索了一番,忽然站起身来匆忙跑向了内室。不一会儿,张别驾搀着一位老太太出来了,正是他的母亲。兄弟两个赶忙跪拜。老太太命他们起身落座,问道:“你俩的爷爷可是叫做张炳之?”

两人一同答道:“正是。”

老太太忽然流下了眼泪,扭头对自己的儿子说:“这两位是你的弟弟啊!”

两兄弟傻眼了,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老太太擦擦眼泪,稳了稳情绪,不慌不忙的讲起她的故事来:“我就是你们的前母啊!当年我被清军掳走,一名叫做黑固山的旗人看上了我,便让我做了他的妻子,入了旗籍。那时我已身怀有孕,半年之后便生下了你们的哥哥。这人并不坏,把你们的哥哥视同己出,对我也很是照顾。又过半年,黑固山死了,你们的哥哥补了他的官缺,待到成年便上任做了官,如今已经卸任回乡了。人老了格外的想家啊,我是时时刻刻的思念故土,于是也便趁此脱离了旗籍,恢复了原来的宗族。这么多年,我时常派人到山东打听你们父亲的下落,只可惜没有一点消息。原来他是已经西迁去了河南。”老太太扭头对着自己的儿子说道:“你啊你,竟然把自己的弟弟认作干儿子,真是罪过啊!”

张别驾也是有些委屈,说道:“我也曾问过张诚,他也没说自己是山东人啊。估计是他年纪还小,不知道这些事吧。如今我们捋顺关系便是了。”

于是三人序了年庚,张别驾四十一岁,自然是大哥。张诚最小,才十六岁。中间便是张讷,二十二岁。

张别驾得了两个弟弟,非常高兴,三人共住一室,谈天说地,也聊聊往事。兄弟三人便商量着要一同带着老太太到河南认亲。老太太有些犹豫,觉得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再说那老张也已经又娶了妻室,不知是否还能认自己。别驾说道:“母亲不必忧虑,他若认那咱就一起过,他若不认,咱们就各过各的。我是觉得现在我既然知道了父亲还活着,也知道了他在何处,哪有不去相认的道理。”老太太也便同意了。

于是变卖了房产田地,整好行装,一家人便出发了。等到了乡中,老太太觉得贸然相认有些太唐突,便先找了个旅店住下,让张讷张诚两兄弟先行一步回家给父亲报个信。

自从张讷离去之后,没有多久,牛氏也因为思念成疾撒手人寰了。老张就又成了孤家寡人一个,终日形单影只,孤苦伶仃,这会儿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愣神呢。想着自己的命怎么这么苦。第一任妻子被清兵抢走,估计凶多吉少。后来虽又娶了两任也全死了,两个儿子如今也是下落不明,不知吉凶如何,想着想着就流下泪来。

这时有一个人进了院门,正是张讷。老张一看就猛地站了起来,还以为是梦,先扭了自己一把,疼的哎呦一声,赶紧跑上前紧紧抱住了儿子,泪水流的更汹涌了。这时又有一个人从院门而入,老张两眼已被泪水模糊,但也隐约能看出来像是张诚,赶忙用手擦了擦眼泪,仔细看了看,果然是小儿子。三人抱在了一起,老张激动地话都说不出了,只是一个劲儿的哭泣。好不容易压下了情绪,兄弟两个便讲你一言我一语的述了这一年多的经历,当然还有张别驾母子的事情。老张听完整个人都呆住了,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是愣愣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会儿张别驾母子也来了,张别驾先来拜过父亲,接着老太太来在了老张面前,两人相向而对,互相端详了半天,便抱在一起哭了起来,哭着哭着两人又笑了。老张看看自己的三个儿子和这位分别几十年的首任夫人,再看看这满屋子的婢女仆人,已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张诚屋里屋外的转了几圈,没看到自己的母亲,便来问老张,才知道原来已经死掉了。顿时嚎啕大哭,昏死了过去。一家人赶忙七手八脚的抬在床上,又是按摩又是掐人中的,忙活了好久才救醒过来。

等张诚情绪好点了,一家人商量决定共同生活。于是张别驾拿出钱来把老张家的旧宅翻盖成了楼房,又买了几百亩良田,还请了先生来教两个弟弟读书,一家人就这样其乐融融的过起日子来。几年下来,张家日渐富裕,两个儿子也是先后成家立业,家旺人兴,已然成为了当地的大户人家。

蒲老先生最后点评道:我从头到尾的听完这个故事,其间无数次的落下眼泪。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就知道持斧上山帮哥哥砍柴。让我不禁感叹:“这简直就是王览再世啊!”我听到这里的时候,第一次落下了眼泪。后来当我听到张诚被老虎叼走的那一段,不禁再次感叹:“老天为何如此昏聩!”又一次落下了眼泪。再往后听到兄弟偶然相遇,让我喜极而泣。听到两兄弟又多出来一位好哥哥,又让我为张别驾流了一次眼泪。再到全家团圆之时,这意想不到的惊喜也让我无以名状,于是又为老张流了一次眼泪。不知道这之后还会不会有像我这样容易落泪的人么?

这里我说几句题外话,上文中的王览是历史上的一位著名人物,是“书圣”王羲之的曾祖。有个典故叫做“王览争鸩”。说的是王览有位同父异母的哥哥叫做王祥,兄弟两个感情非常好。王览的母亲朱氏,却十分讨厌这个继子王祥。王览小的时候,见自己的哥哥被母亲鞭打,便哭着跑去抱住自己的哥哥,不让母亲再打。后来王览长大了,也经常劝说自己的母亲不要虐待哥哥,但是朱氏却不听劝,依旧时常虐待打骂王祥,但是王览始终站在哥哥这一边。朱氏还虐待王祥的妻子,王览的妻子也挺身而出保护嫂子,朱氏才有所收敛。后来他们的父亲死了,王祥开始崭露头角,朱氏却越来越嫉妒,买来鸩毒准备偷偷的毒死王祥。王览知道了母亲的阴谋,吃饭时便把哥哥的酒杯抢过来喝,王祥也是听说了自己继母的毒辣用心,便不让王览拿自己的酒杯。两兄弟争执不下,朱氏便把酒抢过来倒掉了。后来只要是朱氏做的饭,倒的酒,王览都要在哥哥之前先尝一下。朱氏也害怕把自己儿子毒死,只好打消了下毒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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