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娇娜

自此这位孔雪笠的身病虽然是治好了，却又落下了心病。日夜思念娇娜姑娘，书也不读了，饭也不吃了，觉也不睡了，整天就是呆呆地坐那里苦相思。皇甫公子一看他这幅模样，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跟他说：“我说过给你找媳妇那事，现在有眉目了。”

孔雪笠问：“是谁家的小姐？”

公子回答说：“也是我的一个亲戚。”

孔雪笠沉思良久，心想他既然这样说，那肯定不会是娇娜了，于是回道：“不必了。”转身面对着墙壁还吟上诗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这两句是唐代诗人元稹悼念亡妻韦丛之作，表达了对亡妻的忠贞与怀念之情。你看这就是文人不叫文人，他叫骚客。这孔雪笠一开始还说要照着香奴找媳妇，这会儿却又对娇娜如痴如醉，都用上这诗句了。当然如果细想也能理解，娇娜的美丽动人是一方面，另外作为他的救命恩人，这里面也还包含着另一方面的感情吧。

公子当然明白他的心思，毕竟都是男人嘛，于是劝解道：“我家老爷子也是十分仰慕先生的才学，时常说若是能够联姻那必然是锦上添花之事。只是我这位小妹娇娜年龄还太小，法律还不允许她出嫁。不过我姨家有位表姐松娘，年方十八。长得也是花容月貌，而且知书达理。您要是不相信我，娇娜与她时常在后院花园中游玩，您可以躲在暗处偷看一下。若是您觉得满意，那我就帮您提亲去，您要是觉得不满意，咱再想别的办法。”

孔雪笠就答应了，其实他心里想的是就此机会看看娇娜，他才不信这位松娘能胜过他心中的娇娜女神呢。

当天他就去偷看了，果然看见了娇娜跟一个美女一起在园中游玩。孔雪笠这一看又惊呆了，这位美女果然也是如花似玉、楚楚动人，跟娇娜相比是各有千秋、不相上下。你看这没出息的，顿时又移情别恋了。

那就请公子去提亲吧。这位公子办事还真是利索，第二天就带来了好消息：“姑娘家同意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哪天结婚哪天好。当下大家就忙碌起来，打扫出另一间院落为两位新人筹备婚礼。老先生不知从哪里请来了一个乐队，吹拉弹唱好不热闹。大伙儿酒席吃过之后就送两位新人来到了洞房之内。俗话说是灯下观美人，越看越销魂。这孔雪笠挑开红盖头看着自己的新娘子简直就像那天上的仙女一般，甚至怀疑月上的广寒宫，其实就是自己的这间新房而已。这夜接下来发生的事，各位还是自行发挥想象力去吧。

婚后没多久，一天晚上，皇甫公子来找孔雪笠说：“先生与我亦师亦友，感情深厚。这些日子以来教了我不少知识，这份恩情我是没齿难忘。只可惜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近日听说单家的官司有了新的转折，单公子很快就要回来了，这片宅邸我们得还给人家了。于是我们一家商量准备支援西部大开发去，估计此一别后就很难再相见了。我们会想你的，希望你也不要忘了我们啊。”

孔雪笠听闻很伤心，不过表示可以跟他们一同西去，这样就不用遭受离别之苦了。

但是公子却劝他回家，说道：“先生您这离家也很久了，这段时间也没有往家里带过什么消息，家中老母肯定十分挂念。而且您现在也已经娶妻成家，你们两口子还是应该回家侍奉老母安度晚年才是啊。”

话说到这份上，孔雪笠也无法推辞了，只是有些为难：“此地距我山东老家路途遥远，费时费力倒也没什么，只担心路上遇上个强盗匪徒的，我们两人势单力薄，怕是徒遭不测啊。”

公子说道：“这您不用担心，我来送您回去。”老先生把松娘领了过来，拿出来一百两黄金赠送给他两口子。按现在的金价来算，这大概得有小二百万人民币吧。

皇甫公子来到他两口子中间，一边一个握住手，说道：“你们把眼闭上，我不说好千万不要睁开。”两人都很听话，闭上了眼睛。孔雪笠只感觉飘飘然飞了起来，两耳边只能听见呼呼的风声。感觉时间过了好久，脚下才又有了地面的感觉。这时听见公子说：“到了，睁开眼吧。”孔雪笠睁眼一看，果然到了家乡，正是在自家门前。心里暗想我这位学生兼好友肯定不是人，不过是仙是妖却不得而知，等进了家门我得好好跟他聊聊。

敲了半天们，老太太才来应门，开门一看是自己的儿子回来了，高兴地不得了，再一看儿子旁边还有个大美女，甭问，这一定是自己的儿媳妇了，更是乐的合不拢嘴。孔雪笠回身想邀请公子一同到家中坐坐，不想人却踪迹全无。只得叹息一声，进了家宅。

一家人就这样平平淡淡的开始过日子了。松娘是人美心孝，不仅屋里屋外收拾的井井有条，把婆婆也是伺候的舒舒服服。很快全村都传开了，都说老孙家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娶了个又漂亮又贤惠的儿媳妇。

孔雪笠也没有辜负这大好时光，发奋图强，考中了进士，被授了个延安府司理的职位。放到现在来说差不多就相当于延安市法院院长。要走马上任了，老娘嫌路远，不愿跟着去。只好安排好家丁婆子的在家伺候，自己带着松娘去了。

上任没多久，松娘就给他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起名叫小宦。孔雪笠实际上不是个适合做官的人，因为他为人比较正直，不愿搞官场徇私舞弊的那一套，难免会得罪人。果然是没用多久就把上司得罪了，被罢了官。不做官也罢，反正家里也有钱，不愁吃穿，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也就是了。只是现在还牵扯到离职审计的问题，暂时回不了家。

这天孔雪笠闲来无事，就跑到郊外打猎去了。在路上遇到一个帅小伙，骑着一匹很漂亮的黑马，光扭头看他。孔雪笠也觉得奇怪，就仔细看了看这位小伙子，结果发现认识，正是皇甫公子。两人赶忙收缰下马，悲喜交加，抱一块儿就哭上了，这就是喜悦的泪水吧。

分别了这么久，自然有很多话要说。公子就邀请他到家里去坐坐。两人来到一个小村，又穿过一片树林。这片树林是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出来之后才到了公子家。孔雪笠一看这片宅院好生气派，门钉都是金色的，一副世家贵族的样子。两人落座，问起家人如何。才知道娇娜妹子已经嫁人了，自己的老岳母则已是驾鹤西去，心中伤感，悼念一番。住了一晚之后，告辞回家，转天就带着老婆孩子直接过来这里住下了。娇娜也来了，看到他的大外甥很是可爱，伸手抱过来逗着玩，说了句：“姐姐把咱家族的种弄乱了呢。”孔雪笠看到娇娜，上前来拜谢救命之恩，娇娜笑着说：“姐夫不必客气，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姐夫也算得上是大富大贵了。只是伤口好了，可莫忘疼啊。”过一会儿娇娜的相公吴公子也来了，大家相互见礼，摆下酒宴，一起吃喝畅聊。住了两天之后，吴公子自己先回家去了。

又过一天，皇甫公子一脸愁容的来找孔雪笠，开口便说：“如今我们一家要大祸临头了，不知道公子可愿相救？”孔雪笠被问得一头雾水，但公子这家人待自己不薄，他家有难那自己岂有不帮之理，于是拍着胸脯说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公子很感动，急忙转身出去把全家都叫了过来，一同给孔雪笠施大礼谢恩。孔雪笠一看这阵仗，吓了一跳，赶紧挨个扶起来问公子这到底是咋回事？

公子说：“其实您应该也看出来了，我们这一家人都不是人类，而是修炼千年的狐仙。如今就要到雷劫之日了。先生若肯以身抵挡，我们一家人就能够得以活命。您要是害怕，我们也能理解，那就带着妻儿赶紧离开此地，免得遭受牵连。”

这里说两句题外话。根据古代传说，动物要想修炼成仙那是很难的。因为每到一定的时间，上天就会降下惊雷来劈这些修炼中的动物。就像人类做官需要考试一样，这就是动物们的考试。能力强的就能够活下来继续修炼，那些能力不行的，就这样给淘汰掉了。

孔雪笠心想果然不出所料，这一家人原来都是狐仙。听完这些他虽然是有些害怕，但是骨子里也是有些英雄气慨的。当场表态要与皇甫家共存亡！只是不知道具体该干啥呢？公子很受感动，拿出一把利剑交给他，嘱咐他说：“您就拿着这把剑站在门口便是，甭管雷声多大多吓人，您只要保持不动就行了。”

孔雪笠立马就举剑叉腰立在门口。果然不一会儿天上就阴云密布，遮天蔽日，整个世界都进入了黑夜。回头一看，那片大宅早已不见，却是一个很大的坟头，一个大坟洞黑漆漆的深不见底。正惊讶着呢，那雷就下来了，轰轰隆隆震耳欲聋，感觉大地都给这雷劈的震动起来。紧接着就是狂风大作、大雨瓢泼。这风大的，把那老树都连根拔起扔到了百米开外。这孔雪笠也是条汉子，眼睛被闪电晃得睁不开，耳朵被雷声震得嗡嗡响，身子被大风吹的直摇晃，衣服被大雨淋得湿透透。但依然是巍然矗立，手持宝剑，守护着这个坟洞口。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股黑烟，飘飘悠悠的绕过了他。紧接着就见黑烟里冒出来一个厉鬼一样的怪物，尖嘴长爪，伸爪就从洞里拽出来一个人，随着这股黑烟就往天上飘。孔雪笠一看那人的衣服鞋帽，很像是娇娜。赶紧一跃而起，拿剑朝那怪物就砍了过去。这一剑还真就砍中了，隐约看到掉下来一个什么东西。紧接着一声炸雷，孔雪笠给震了个正着，身子一晃扑倒在地，一动不动了。

过了一会儿，烟消云散，天重新放晴。娇娜苏醒过来，一看旁边趴着一个人，翻过身子一看正是孔雪笠，再探鼻息心脉都已消失，抱着尸体伤心痛哭：“孔先生你为救我搭上了性命，这可让我如何活得下去啊！”松娘从坟洞中出来，看到自己的相公死了，也是伤心欲绝，抱尸痛哭一场。等情绪稳定一些，两人擦干眼泪，一起把尸体抬回了坟洞中。

娇娜让松娘把孔雪笠的脑袋扶住，又让自己的哥哥用金簪撬开他的牙关，然后用手捏着他的脸颊，俯身过去，把自己的那颗红球用舌头顶进了他的嘴里，然后向他的口中轻轻吹了几口气。这颗红球，按照传说来讲，实际就是狐仙或者说各种动物修炼出来的内丹，这里面可是包含着这位修炼至今所有的功力。娇娜把这个传给了孔雪笠，自己可就一分功力都不剩了，那实际就相当于把自己的命给了他一般。红球随着气息滑进了孔雪笠的喉咙之内，细听之下，还有咯咯的响声。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这位孔雪笠竟然睁开了眼睛，又活了过来。看见这一大家子都围在自己面前，又回想之前发生的那一切就跟一场梦境一般。大家看他又活了过来，心里的石头也都落了地，情绪逐渐的高兴起来。

大家聚拢商议今后该如何是好，孔雪笠说道：“这坟洞不是久居之地，我想大家就一同跟我回老家去好了。”大家都觉得这主意很好，只有娇娜看上去有些不开心。孔雪笠以为他是挂念自己的家人，就说：“你可以叫上吴公子跟你一起来。”娇娜回答：“我倒不是担心吴郎，我是担心我的公公婆婆不舍得让自己的儿子移居他乡啊。”结果大家商量了好久也没商量出个准主意。这时候忽然跑进来一个人，一看是吴家的一个小仆人。看来是跑的急，浑身是汗，气喘吁吁、大家赶忙问他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他缓了好几口气，才断断续续的说明白。原来吴家那一家子也是狐仙，这天也遭了雷劫。不过他们家就没有像孔雪笠这么好的朋友肯为他们舍身把门了，结果一家子都给劈干净了，满门尽灭。娇娜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心痛不已，痛哭了一场，大家合力劝了半天才止住悲伤。不过事已至此，大家一起跟孔雪笠回老家这事也就定了下来。

孔雪笠独自回到城里打探了一下消息，自己那离职审计已经结束了。他为人正直，为官清廉，自然是查不出什么问题。他简单的料理了一下剩余的事务，赶忙回转坟洞。催促大家连夜打点行装，即时起程，回到了家乡。

孔雪笠把自己一处闲置的宅院给了皇甫家居住，平日里都是反锁着院门，只有他跟松娘来的时候才开锁入门。有事没事的孔雪笠就跑到这里来跟皇甫公子还有娇娜妹妹下棋、喝酒、聊天、开趴体，那日子过得甭提多开心了。

他的儿子小宦也渐渐的长大了，生的是面容俊秀，目光狡黠，细看还真有些狐狸的神情。他家这故事也不知怎么就流传在外了，大家都知道这位是孔先生和狐仙生的孩子。

蒲老先生最后点评道：对于这位孔雪笠，我并不羡慕他娶了一位美艳绝伦的妻子，而是羡慕他交得了一位亲密无间的好友。有这样的一位好友，真是见面就能忘却饥饿，闻声就能心情愉悦。有事没事的一起喝个酒聊聊天，这样的精神之乐不比那肉体之欢强的多的多的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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