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旧事 （三）

在众人的注目下，胡夫子从怀里摸出了个小巧玲珑的枣红色丝绒口袋。袋口上系了一条细绳挂在他的脖子上。接着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掏出来一个折成三角形的黄色纸团，纸团上画着纵横交错的红色线条，显然是一张折起来的护身符。他略带得意的向众人炫耀道：“看见没有，这就是仙师送给我的护身灵符。”

姜家大儿媳菊香忍不住说道：“夫子，你这黄符看着和我娘家大伯画的符没啥不一样啊？”

“哦，你大伯是那座道观的高人？”胡夫子一脸惊奇。

“我大伯不是道士，是我们村的端公，他画的治肚痛符特别灵验，好多外村的人都来求呢？”耿菊香连忙摆手说道。

胡夫子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胡闹！这能一样吗？我这灵符是仙师所赐，是驱邪避凶、消灾解难、降妖伏魔的宝物！岂是乡村神汉的鬼画符可比的！”见胡夫子生气，菊香脸色微红，吐了吐舌头一缩脖不说话了。

“你别吹牛，这玩意有你说的那么灵验吗？”姜铁匠深表怀疑。

胡夫子：“我还能骗你们吗？这可是我亲身验证了的。”略一沉吟，开口道：

“去年秋天，大丫托人带信来说是要生了。我就赶着马车，带了些山货去县城看她，一直住到外孙满月才走。临走前的晚上亲家公给我饯行，喝的是东风醉不知不觉就多喝了几杯，第二天巳时末才醒来。大丫又留我吃了午饭。本来她让我多住一天，可是昨天就给亲家说我要走，哪好意思再赖着不走啊！我午时两刻才动身。

马车走刚出城，见到有一个老道士在路边歇脚。你们知道我是个喜玄信道的人，看他年纪大，就招呼他上车载他一程。这个老道士也不推辞就上了车。一路东拉西扯说闲话，走了有个五六里路。他说快到他的道观了。

临下车前，他送了我这个护身符做车资。我看着就是个平常的黄符，也没当回事就接下来，顺手放在行李包里了。走了一个多时辰，眼看着快天黑了我才走到水磨湾那个三叉路口。我寻思如果走官道，要到酉时末才能回来。走小道赶着太阳下山前就能到家，就拐上了小路。

我走的时候大丫给我装了不少东西车重的很，前两天喝的东风醉就是那次带回来的。这小路走的人少，颠簸的很。刚过麻石坎，车辕就被颠坏了。那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户人家都没有。好在车上有一把小斧头，我就从旁边树上砍了一截树杈绑在车上将就着往前走。这一下子就耽误了时间，刚走到乌鸦岗天就黑透了。”

袁氏插话道：“乌鸦岗是个乱坟地，白天就阴森森的，没人愿意走。胡大哥你咋从那里走啊？”

胡夫子：“我不就是贪图路近一点吗？想着天黑前能走回去，可是没成想出了岔子。当时我也没法了，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走着走着林子里的乌鸦就叫唤开了。我就看见道路两旁的坟头上冒出了鬼火，不一会漫山遍野都是。”胡夫子压低了声音。随着他的讲述，大家感觉好像屋里的温度都下降了，脖子后面似乎有一阵阵阴风吹来。

“又走了几步，这马忽然不走了。我一看是车轱辘陷进一个石缝里了，于是急忙下来推车，可怎么也推不动。这时候周围那些鬼火都慢慢朝着马车飘过来！可把我吓坏了，心想这次怕是要完蛋，只好闭眼等死。等了好一会……只听见头顶上一片乌鸦叫，别的啥事没有。

我大着胆子睁眼一看，这些鬼火飘到马车周围十五步停下来，围成了个圆圈。我寻思一定是车上有能驱邪的东西。然后就想到中午那个老道士送我的符。连忙从包袱里翻出来，灵符刚一拿在手上，那些鬼火就齐刷刷的往后退了三尺。我这才知道捡了个宝贝！

还好我记得老道士给我灵符的时候还教了一句口诀。赶忙照着口诀喊了一嗓子，果然这灵符上的笔画都亮了起来，周围的鬼火噗的一下灭了一大片，马车方园三十丈内一朵鬼火都不见了。就连头顶的黑老鸹都四散而逃。

当时我长出一口气！这胆气一起来，身上也有劲了，搬开了那两块石头。然后一打马，车子就出来了。然后我一手拿着灵符，一手赶车。直到快天亮的时候回到歇马营，到家才发现后背的衣裳都被汗水浸湿了。”听他讲完，众人看这黄符的眼神都变得莫名崇拜。

姜敬祖从胡中孚手上接过黄符，拿在眼前仔细看了看，然后顺手传给袁氏。扭头笑着看向胡中孚说：“胡大哥真是有福之人啊！不过你再过几天就要去县城了。县城里有衙门、道观。

听说去年还来了两个光头和尚挨家挨户要钱，说打算修一座佛寺，只是没人搭理给撵跑了。走的时候说等在外地要够了钱再回来修。有这么多神佛护佑，再胆大的邪祟都不敢去撒野。这灵符对你也没多大用了。你看兄弟我，经常从县城买铁料啥的。老是走夜路，要不这灵符你就送给小弟我把？哈哈哈……”

胡中孚没想到姜铁匠的脸皮这么厚，居然要抢自己的灵符。顿时哭丧着脸说：“哎呀！本来这一张灵符也不算啥，可是我已经答应大丫要给外孙子戴……”

他话还没说完，姜敬祖截过话头说：“胡大哥为人仗义，所以仙缘深厚。你不是知道仙师的道观在那里嘛，再去求一张新的也是易事！再说，我其实也是想给铁柱戴着辟邪，铁柱是你的衣钵传人，你也不想他有啥意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