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缘起 （三）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都慢了下来。胡夫子忽的把酒杯放下，长叹了一口气，神色间有那么一丝落寞。姜铁铸看着师父的兴致忽然低了下来，不解问道：“师父！今天这么高兴，您怎么叹气啊？”

“这一走，月蓉她娘的坟，平日就没人打扫了…………。以后我和你爹要想再喝两口酒，斗斗嘴也是难了。”胡中孚盯着空酒杯口中喃喃说道。

袁氏在旁边看在眼里连忙劝慰：“胡大哥你放心。月蓉她娘的坟，我们会经常照管的。再说歇马营离着望山县城百十多里都是官道。铁柱他爹骑马早上出门晌午就能到。你要回来看看也方便，想见还不容易！

现在月蓉是同济堂的少奶奶，接你去享福可是大好事。这同济堂的东家洪先生在县城也是说得上话的头面人物！你和洪先生结了亲家，以后铁柱他爹到县里买铁料、交贡物（代替赋税和徭役的实物）的时候还要胡大哥多照应一下呢！我敬您一杯酒。”说罢给胡夫子杯中添上酒。转头瞪了小儿子一眼。

姜敬祖这时也回过神了，举起杯和胡夫子对饮了一杯。就想岔个话题，于是顺口讲了昨晚齐家福在铺子里留宿和今天姜铁铸送粮碳的事。

胡中孚沉吟片刻后说：“这齐家福的确是个苦命人，帮帮他也是应该。说起来我们这秦、齐、胡、姜、白五家虽不是亲戚，但多少还有一些香火情呢！”

姜敬祖也点了点头。：

“又不沾亲带故的有什么香火情？”姜铁铸好奇心大起。

胡夫子吃了一口菜后笑道：“我们这几家的祖上都在一个锅里吃过食，所以说有点香火情。”

“这是啥时候的事啊？师父你给我讲一下吧？”

“哈哈哈，也好！今天还早，我就给你这小猴子讲讲。”

胡夫子略一思索，开口讲述：

“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咱们镇子北边五十里的玉龙山只是北界山脉的一小段。据书上说：北界山东西横贯有十万多里。之所以叫做北界山，是因为山的南边就是我们中土之地，而山北是茫茫草原和戈壁沙漠，北界山就是天然的界限。

山北的草原和沙漠之中生活的都是北蛮人，他们逐水草而居，靠放牧牛、羊、马和驼兽为生。这些蛮人茹毛饮血，残忍好战，如同野兽一般。数千年来他们一直想冲过北界山，占领中土这丰饶的土地。抢夺我们的粮食、财物和人口。

这北界山最宽的地方有八百多里，窄的地方宽不到两百里。山脉中绝大多数是崇山峻岭、悬崖绝壁，大队军马无法通行。其中有数十处隘口山势相对平坦些，山间的峡谷可以容大军通行。所以这些地方就成了北方蛮子南下抢掠的通道，也是中土各国最重要的防线。

中土各国历朝历代都深知危害，于是在这些通道上修筑了层层雄关，用来抵挡南下的蛮子。我们晋国境内有六处这样的关隘，其中一座就在玉龙山中，叫做‘摩天关’！里面驻守了上万雄兵。

这些军队的粮草辎重，都要由南边运来。再一点点的运进山里。为了方便转运就在囤积粮草辎重的地方修筑了营寨。其中有大量的战马长途送到这里时，已经疲惫不堪掉膘严重，需要休整歇息。我们这个营寨以前就是囤积战马的地方，所以叫做歇马营。”

胡中孚咽下一杯酒，然后接着讲：“四十多年前的一个夏天，玉龙山里发生了一场惊天大战，朝廷的仙师和北方蛮子部落的巫师大打出手，那一战打的山崩地裂，日月无光。整个‘摩云关’都被打的粉碎，数千将士尸骨无存。地上裂开了一道百里长，数十里宽的裂缝。裂缝深不见底，而且从底下经常有鬼怪飞出来。从此这里就成了绝地。别说蛮子大军过不来，就是鸟都飞不过去。因此朝廷也就不在这里驻守大军。这歇马营里的士卒都撤走了。”

姜铁铸：“原来是这样！可是说了这么多，和我们几家的祖上有啥关系？”

“这军队是撤走了，但是不是所有的人都走了啊！有些在这里驻守了几代的将士就留了下来。歇马营里，秦家、我们胡家、你们姜家、还有齐家和一个白家的先人就留了下来。因为以前是一个大营里的袍泽兄弟，所以哪怕过了几代也算是有点香火情。”胡夫子捋着山羊胡子看向姜敬祖笑问：“我讲的没错吧？”

姜敬祖知道胡夫子喜欢卖弄学问，故意撇了撇嘴戏谑道：“是没说错。可这三句话能说完的事，你啰里吧嗦的讲了这么一大堆。其实就是：我们这几家的先人以前都在一个军营里当兵。在一个锅里搅过马勺，所以有些情谊。”

“哼，我是读书人，当然要把来龙去脉给孩子讲清楚，哪像你个粗坯，俗！”胡夫子一脸鄙薄。

“我哪里说得不清楚？我哪里俗气？”姜敬祖不服。

“还好意思说，你给娃娃取个名字。老大叫石头，老二叫二丫，老三叫铁柱。还不够俗？”胡中孚熟练的转移了话题。

“贱名好养活。你看他们三个不是好得很吗？”姜铁匠得意的说。

“那你为啥让我给娃娃改名字？”胡夫子把论战带入了自己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