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亡与间（上）

天元十二年，玄夜初七的同一夜！

天姬营！

一间略显破落的歌姬房中，安乐正孤零零地坐在地上，抱着一具死绝了一天的死尸，正是自己昔日的好姐妹绿舞。

为绿舞守夜入葬，几乎是安乐如今能做好的唯一一件事情。

房间里很暗，但安乐却不敢点上炉火，哪怕挂上一双可以引路黄泉的白灯笼。

因为今夜子时是稷朝举行祭天大典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里为死人守夜无疑是犯了忌讳的，聚众为死人守夜更是罪加一等。

所以，为了不连累平日里那些相依为命的胡裙歌姬，安乐子时前已经将她们遣散。

免得这些个苦命女子惹祸上身！

就连安乐自己也是偷偷地留在绿舞的房中，不敢发出多余的声音，哪怕一丝思念的嚎哭。

夜很冷，尸体很凉，可安乐的心更凉。

此时的安乐脑袋里空荡如云，唯一能装得下的就是关于绿舞的点滴回忆。

“姐姐好，我叫绿舞，南越国元鹿族人，绿是绿芜英飞的绿，舞是翩翩起舞的舞，很多人都说我是元鹿湖旁的飞天蝴蝶转世，你看我像吗？”

“像，像极了！”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不开心呀？”

“我叫安乐，南越国云梦泽人！”

“太好了，姐姐，原来我们是一家人呐！”

“安乐姐姐，你笑起来真好看，像元鹿湖彼岸的曼殊沙华，艳阳天总有穿着花衣裳的蝴蝶围作一团，翩翩起舞！”

“安乐姐姐，你看，我就是那只围着你起舞的蝴蝶，呼~呼，飞呀飞！”

…

这是安乐第一见到绿舞时的场景。

那一年是天元二年，南越国亡国的第二年。

那一年，也是稷皇禾鸢统一八国在朝歌城称帝的第二年。

那一年，稷皇禾鸢采纳法家大能法无名谋定东周八国的万世之策，在归属称候的八国力行法革，废除了九国大争时履行数百年的诸侯分封制，采用洲国郡县制，将以前的九国大地分作九洲，一洲再分九郡，一郡又分十县，如此推移。

那一年，南越国最后一位君王迦南瑶鼎不服稷皇的统治，联合西凉国、东周国在元河、淮河一带歃血结盟起义。

迦南瑶鼎率南越旧兵部将三十万在南越旧城柳荆与稷朝展开决战，因有细作告密，不敌稷国大军，南越王迦南瑶鼎死于乱箭之中，其大将元重楼继承国君遗志，拒不投降，率领败军残将退守云梦泽，依靠元河山丘的天然壁垒，继续与大军压境的稷朝斡旋。

那一年，安乐十六岁，花一样的年纪，但她已经在天姬营苟活了两年，知道亡国意味着什么。

那一年，绿舞才8岁，不谙世事，天真无邪的她一身绿色鹿花裙，拂露春风的笑意盎然如玉，让人莫名地喜欢。

那一年，同为南越人的安乐与绿舞初识，两人互助陪伴，相依为命，一晃便是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