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斗法
大概过了五分多钟,他阴着脸把灯给关了。
“老板,你这骰子挺新的啊。”
他言外之意要么就是这对骰子的年代不远,要么就是在说这对骰子是伪的。我气定神闲,脸上带着客套不失礼貌的微笑:“您说说,这骰子怎么就挺新的呢?”
他用扇柄指着玲珑骰子较为完整的一面:“骰子白玉剔透,还沁着鸡血纹,乍一看,似乎的确是无可挑剔。可是啊……”
他嘴角的笑放肆起来:“恰恰就是这个鸡血纹暴露了它是赝品这件事。”
他慢条斯理地说:“古玉造假有一种方法, 叫造血沁法,将玉器埋入猪血和黄土混合的泥中,较长时间后会产生黄土锈血沁色。你这样当老板,怕是不行啊。”
我听见他说完,不生气也不惊慌,心下稍微一估量,大概就知道他到底是哪边的人了。
“客人您果然有眼力见儿,和其他财大气粗的客人就是不一样,能看到古玩的真假一面,是个行家啊。”我明赞暗讽地说,不待对方脸色大变,我嘿然笑道:“不知您可否听过一个叫老提油的方法?”
提油,也是常见的玉器造伪的手段之一,用硵提之法使玉器上色。提油有很多种手段,其中硵砂提是最上乘的办法,其色渗透玉理,让人真伪难辨。唯一的破绽就是在天晴的时候,玉器色泽较鲜,不晴朗时颜色却显的浑浊。
而老提油和提油不是一码事儿,老提油是北宋年间一种流传坊间的玉器作伪手段。
“约是北宋宣和年间,有人用深山所产的一种红光草,取其汁加入硵砂少许,腌入新琢成的玉器纹理之间,再用新鲜竹枝燃火烧烤,使红色入于玉器,其红似鸡血,鉴定名家也往往不察。”
我笑道:“您也许还听过一句话,唐仿战国,宋仿汉,元仿唐,明仿宋,清乱仿。”
这是古玩界对玉器造假的戏称,他脸色由红变成了白,我不欲把话说得太死,收起玲珑骰子,掐住话头:“客人,你看看你还想要点什么吗?”
他嘴角极其勉强地勾起,抚掌道:“老板厉害,果然名不虚传。我本以为你还是个绣花枕头,今天来看,倒是个有料的绣花枕头。”
我:“……”
木头笑得灿烂:“他是绣花枕头?你是什么?绣花气球吗?”
比起毒舌和吵架,木头似乎还没有怕过谁。
他无视木头的互怼,“啪”一声打开扇子,扇面出现四个大字“难得糊涂”,旁边还是一副寥寥几笔的水墨竹子图。他用扇面掩嘴道,胜券在握:“把东西拿上来。”
我和木头纷纷地把头探出柜台,就看见那几个一米九的壮汉像是宫女一样,双手供奉地把几样东西珍重宝贵地端到了柜台上。
一个是方形圆孔的玉琮,玉是白玉,只是因为年代经久出现了土褐色的锈斑;一个是薄壁青铜容器,是一个方形的酒杯;最后一个是一块石碑,上面刻着行书字体,依稀可辨。
我暗暗有些惊讶,这些东西,光从卖相上来看,都是价值连城的主,更别说,一下子能掏出三件价值连城的他了。
“老板,我给您出道题,您要是答对了,我就把这三样东西都送给您;可你要是答不出来,或者是答错了,你就得把柜台上的瓷碗卖给我。”
“你能看得出来,这几样东西,哪个最值钱吗?”
他用扇头指了指那三样陈列在柜台上的东西,和他们比起来,小锦囊和钧瓷瓷碗就显得有些体积小巧了。
他的做派倒是真的有点像是清朝末民国初那些不学无术,到处踢古董店的公子哥。他们家道落魄,但是奈何自幼与珠宝玉器,古玩字画打交道,时不时就会被一些人带着去古董店踢馆。
我瞅着他就像是嘴里含着金饽饽出生的小公子,面上不显,客套地说:“辨认真假我还是能帮得上忙的,可这瓷碗我做不了主……”
我把木头推到面前:“这瓷碗的主人是他,你应该和他说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