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公子纤云

又是一个秋。

天空和普陀山那日一般蓝澈。

未及仲秋，轻拂过片片金桂的秋风带着浓浓暖意。

邹国京都极尽繁华盛世之气的南街，商铺前挂的素蓝店招幡随风鼓动，不宽不窄的石板上来往挑着担子叫卖的小贩，吆喝声一波胜过一波，似乎都要冲破头上戴的瓜皮小帽，直直冲上秋日碧空。

今日的街道和往日有所不同。

除了沿街叫卖的商贩多了一倍，穿铠甲的巡防官兵也多了一倍。时至仲秋，每家每户忙着上街置办节礼，小贩上街叫卖不稀奇，官兵上街巡防维序也不稀奇。

奇就奇在，这些巡防官兵锃亮铠甲下穿的是黄衣。

黄色是什么官兵都能穿的色儿？

错，只有皇城里出来的身上才敢披上一件暗黄官衣。

不过喜迎仲秋的百姓只专注采买，并未注意这一细节。

就连拥挤街道上急驶的马车也没有人去看一眼。

直到一声凄惨的‘唉哟’声将众人目光吸引过来。

只见一女道人倒在马车前，桃木剑被甩出去老远，竹篮里的蜡烛纸钱等物件四散开来，她只一个劲儿的凄惨哎哟，头发披散盖住大半个脸，没人看清她长得什么样子。

惊慌失措的车夫手里还勒着缰绳，看缰绳的抖动就直到他吓得不轻。

“我说你怎么走路不看路直冲马车撞啊！”

倒地的女道长并未急着同他理论，而是拍拍洗得发白的蓝衫衣袖拦住将行的马车：“哟!你马车驾得比飞鸟还快，就差俩翅膀了，还怪我不看路了呢！”

她一言引得旁人大笑，看热闹得人也越来越多。

帘子掀动，只露出一双白嫩小手捧着鼓囊囊的荷包，帘内好听的声音响起：“道人莫怪，我们初到京都不熟路况，今日是去太尉府探亲，一时心急走快了路，还望见谅。”

‘太尉府’一出，看热闹的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看女道人的眼里多了份同情。

那可是连当今皇帝都要礼让三分的顾太尉，谁敢拦着他家探亲马车不让过?

约莫是女道人从众人唏嘘声中听出了什么，上前接过荷包掂了掂，拾起散落的蜡烛放回竹篮，待插好桃木剑时，马车早已离去。

她扬起一双与破落形象并不匹配的黑亮眸子看了那马车背影一眼，便又恢复如常模样，背着桃木剑吆喝：包治百病，家宅永宁。凡生病中邪或体有异香者，药到病除。

太尉府。

人人都说于普陀山产子的太尉府大夫人余氏打了个翻身仗，在京都夫人圈里挽回了颜面，更是将太尉府当家主母的位子坐得稳稳当当。至于曾经占据高处的二房柳姨娘，自普陀山回来后产了一女，虽有两女傍身，却自那之后收敛锋芒，放低姿态。

没了柳姨娘的折腾，太尉府一片祥和。

太尉府的老夫人由此对她这个大媳妇一百个满意，每日晨昏定省，少不了夸赞个几句。

“我这大媳妇可是得神灵庇佑的，那普陀山平日里也没觉得多灵验。但她一去请愿便顺顺当当生了我的宝贝乖孙儿。”

老夫人的娘家姊妹郑老太太带着孙子孙女进府送中秋节礼，一个唤作郑妍，一个唤作郑谦的。老夫人兴致一高，便又说起当年大夫人普陀山产子一事。

大夫人余氏只在一旁笑得温婉并不插话，柳氏则脸色难看。

郑家老太太笑道：“要说有福还是老姐姐你有福，我可听说了，纤云小小年纪便得圣上夸赞，说他才情卓绝，日后是个不可多得的贤才。”

老夫人虽听了十分受用，可也不摆在明面上：“那只是纤云平日里吟的诗被府中小厮听了去，传诵于市井，后来不知缘何传入圣上耳中，随口夸了一句。”

说话间看向余氏使了个颜色，余氏会意差人去请顾纤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