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剔银灯
叶千林笑了笑：“算不上吧，我觉得我还是挺幸运的。”
老人看着他笑了笑，没在这个话题上说下去，而是问道：“怎么想着来教堂呢？以前有去过吗？”
“没去过，只在书上看见过……”叶千林笑着挠挠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进来了，可能是……想给自己一点力量吧，教堂不就是这样的地方嘛。”
老人喝了一口茶笑着道：“可是大多数人到这里都是为了赎罪而来的。”
“呃……”叶千林一时语塞，因为他对于这类具体的事情确实不了解。
“你觉得那些人为什么会信仰教堂里那座雕像？”老人又问道。
“信仰吗？”叶千林想了想，“他应该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吧？让现在的人还记得他。”
老人努了努嘴，倒是认真的思考了起来，叶千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担心自己说错话，开口解释道：“其实我也不太懂信仰这个东西啦，我爷爷是个木匠……应该算是个木匠吧，他就有拜鲁班的，说那是祖师爷，是信仰，因为一代一代的木匠都靠着这门手艺有了活路，并且又把手艺和规矩传了下去，养活了更多的人，所以木匠在建房子的时候都会拜鲁班，求他保佑，拜了祖师爷后心里也有了底气，所以……教堂里那位有很多人拜吧？”
“嗯，很多很多。”老人点了点头。
“那应该是一个更加了不起的人，肯定做过了不得的事吧……”
老人眯着眼睛想了良久才说道：“为所有人类消除自身的罪恶……”只是听起来倒未必是陈述的语气。
“哇……那很了不起啊！”
“是啊……”
之后叶千林和老人又聊了很多，老人说其实往常教堂没有像今天这样冷清，还是有很多人来的，只是正是春节期间，天气也冷，所以没有什么人来，这个教堂算得上历史悠久了，只是地处偏僻，人员也不充足，加上清江一些更中心的位置兴建了几座更宏伟的教堂，这里也就渐渐边缘化了，久而久之就只剩下老人一人，来往的人也都是附近的居民。
但是说起这个老人却并未见得有多少失落。
叶千林和老人聊天时，秋厘老老实实地坐在他脚边，小脑袋望望这又望望那，叶千林知道它想去玩耍，便问老人：“爷爷，我这狗能在院子里玩玩吗？”
“那有什么不可以。”老人笑道，叶千林用脚碰了碰秋厘，说道：“去吧。”秋厘立刻站了起来，对着两人摇了摇尾巴，然后像是脱了缰似的跑了出去，在庭院里的小径和花坛边上蹦下跳，兴奋得很。
老人看了啧啧称奇：“我倒是从没见过这么听话的狗。”
叶千林笑笑没说话，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你这狗有名字吗？”老人又问。
“它叫秋厘，秋天的秋，厘米的厘。”
“秋毫我倒是听过，秋厘……”
“我另一个爷爷说……”叶千林停顿了一下，自己也觉得另一个人爷爷的说法有些怪异，但是却不好解释太多，“秋毫秋厘一个意思，但是叫秋毫落了俗套，还是叫秋厘好听些。”
“倒也是。”老人没深究“另一个爷爷”的说法，说道：“秋毫秋厘，秋天鸟身上长出来细细绒毛，还真是个好名字，虽然现在是绒毛，但是以后就是飞翔的翅膀。”
叶千林第一次知道这个名字有这样一层意思，看着在庭院中跑来跑去的秋厘，心中有不一样的情绪涌上来。
两人在亭子里又聊了一阵后，时间也已经不早了，叶千林谢过老人的招待，起身告辞，老人很少和这样的少年人聊天，但是却聊的很开心，也起身要送到门口，叶千林想要拒绝，但老人仍是坚持，只得作罢。
叶千林唤回秋厘，秋厘奔跑着一下跳到了叶千林的怀里，送到门口时，老人突然开口说道：“孩子，要是不嫌弃，你倒是可以来教堂里，工钱不会少的。”
“呃？”叶千林很诧异，“可是我看……”叶千林想说虽然老人说平时来的人不少，但是来这里他能干什么呢？他有些担心老人只是看他可怜，像林叔一样多花一份钱养他这个闲人。
老人好像看出了他的顾虑，笑着说道：“我呀年纪大了，很多事都不太能管的过来，其实这几年来都有请人帮忙了，上一个人年前有事不干了，我正愁着怎么找下一个呢！”
“那我需要做些什么呢？”叶千林实在想不到有需要自己做的地方。
“哎哟，事情可多了，打扫打扫卫生啊，整理整理庭院啊，帮我准备每天的祷告和礼拜，招待来这里的人，还有一些地方也该修葺了，有时候还得准备些聚会和活动，事情多着呢……”
“啊？那我倒是不知道能不能做好了……”叶千林挠着头尴尬地笑了起来。
“慢慢来，有什么事学不会的……”老人看了看少年还有些疑虑，又说道：“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毕竟是教堂，有很多……”
“啊，不是……”叶千林面色有些为难，说道：“我其实……不太信这个……教什么的，这样……也没问题吗……”
“哈哈哈。”老人笑了起来，拍了拍叶千林肩膀说道：“又不是要你去侍奉它，只需要做一些繁琐的杂事罢了，这个算不得什么事！”
“哦，好吧……”叶千林也笑了起来。
“那么明天就过来吧。”老人说道。
叶千林应了下来，然后和老人告别，老人拍着他的肩膀让他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又多嘱咐了几句，只是在最后，小声地在叶千林耳边说了一句话，让叶千林有些哭笑不得。
在回去的路上，叶千林想起老人说的最后一句话，觉得真是个有趣的老人家，看着怀里老老实实的秋厘，他又不禁想到了之前老人说的这个名字的意思，他知道的事情自然要比老人更多，他知道篱和落生下的孩子都没能活过一年，他知道江爷爷让自己带着秋厘活下去，今天过后，他知道也许秋厘在江爷爷心中有着更深远沉重的意义，这个生命虽然弱小，甚至极有可能夭折，但是他是多么希望秋厘能够长大，就像正常的生命那样呢。
江爷爷对自己也是一样的想法吧，他担心自己又会一死了之，所以才让自己带着秋厘，在他看来，这两个生命一样的脆弱，尽管一个是主动的，一个却是被迫。
叶千林把秋厘抱得紧了些，小狗仰起头疑惑地看着叶千林，然后看到那颗比它大的脑袋低了下来，靠在它脑袋上，用力蹭了几下，它摇了摇尾巴，也亲昵地蹭了蹭。
夕阳下，少年抱着小狗走在大街上，如画一般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