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80.芳华染尽无留恋

“唉。”

一声叹息，复杂难明。

夜半寂寥，幽会天下第一美人的少年不光入了叶染的房，还爬上了她的床，美人在侧，膝枕静卧，少国主全无设防，只是享受这一刻的放松，如此简单。

家破人亡那一天的凄苦绝望叶染毕生难忘，而枕头下面的防身小刀如此贴近，一伸手就能拿到。她也曾想过拾起小刀朝着支天炎忱的心脏扎下去，再以染了王族鲜血的利刃了却此生宿命，来世不管给他当牛做马都毫无怨言。

可每一次叶染都只是发呆，望着从小看着长大的顽劣少年，轻轻抚摸那张不再稚嫩的面孔，直到现在，仍在挣扎，明明引导她来此探望的是对这孩子的思念，而不是仇恨。

不忍，却也无法原谅，这才是横亘在两者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上回说到哪了？”

少年闭着眼睛，如同梦呓，四师父对他而言是一个真正可以与之分享全部秘密的倾诉对象，谁也无法取代。

叶染轻笑一声，“说到那哑巴了。”

“对，自那天起，哑巴再不是我对手，手中有剑，世间再无我战而不胜之人。”

支天炎忱怅然若失，将过往的一点一滴都说与对方听，叶染也从不觉得这些胡言乱语厌烦，认真而宠溺，还带着点揶揄兴致。

“哦.......原来在你的梦里，你就是无名？”

“你不信？”

少国主列小傻笑，喜欢看娱人愚己的坊间案本不是秘密，这般年纪的孩子也最是爱幻想。

叶染却敲了一下少年头皮，叹息道：“我信，只要你说的我都信，梦里小剑仙。”

支天炎忱睁开眼睛，突然大胆抓住了那只微凉小手，微笑道：“那如果我说，我想讨你做老婆呢？”

叶染嘴唇微颤，挣扎开来，眼神慌乱，挪向一旁。

“不得......造次！”

“你看，你还是不信的。”

支天炎忱嘻嘻坏笑，也不失落，偷袭成功他已心满意足。

“你是不是无名与我何干，我只希望你当个善待臣民的仁王，少做些荒唐事。”

叶染瞪了他一眼，瞬间破功，再无法维持拒人千里的疏远神态，事到如今她能做的或许也只有陪伴少年身边，随时督促这个愚钝傻瓜，这样对百姓才是最好的选择，至少她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我不适合，雩姐姐倒挺称职，如果可以，我一点不介意将王座还给她。”

支天炎忱撇撇嘴，小师父总是悲天悯人愁眉苦脸，更像个尼姑，少有开心时光，这样不好。

叶染从支天炎忱揪下来一根头发，愠恼道：“又说胡话了。”

少年摇摇头，又问：“你恨我吗？”

这个问题唐突而又直白，很多事少年其实一清二楚，关于雩兰采，也关于叶染，支天青的崛起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天歌王朝从此沦为历史，国破，家亡，亡国公主与灭族千金有着同病相怜的苦楚。

叶染沉默了一会，点点头，又摇摇头，惨然一笑。

“你我皆是可怜人，生来就没有选择。”

恨么，自然是恨的。

只因为一句忤逆真言，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一夜之间沦为卑贱奴婢，族人家仆无一幸免，所以叶染始终想不通青帝为何将自己列为辅导少国主的帝师。

愧疚？

不可能，那个满手血腥的魔鬼和支天炎忱不一样，所有违抗他的人只有一个下场，哪怕是自己昔日的授业恩师也一样，要是补偿那就更加不必，叶染自问受不起，更不承认他为白马书院的一员。

支天炎忱戳了戳小师父脸蛋，及时将那种令人心疼的表情遏制住了，不让痛苦继续发散。

“有的选，如果有朝一日，我什么也不是了，你也什么都不是了，你会选我吗？”

“会有这样一天吗.......”

叶染痴痴望向黑暗深处，支天炎忱却露出了真诚笑容。

“我一定会选你的。”

那一瞬间，叶染也笑了，发自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