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月下舞剑
那汉子横目四顾，转而怒视周一飞道:“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你不是说刚刚才见的吗？”
周一飞道:“自然是大爷您，这不还在了么。”
那汉子怒骂:“你敢消遣老子！”说着便是一鞭子砸下去，周宗道见状忙在马臀上一拍，那黑马吃痛撒腿朝前跑去，待那汉子勒马回头时，已不见了周宗道他们的身影。
街角，一家豆腐坊后面，周宗道和周一飞躲在屋角，面向一条汩汩而流的河流，河流不大，但河道被冲得十分宽阔，大大小小的石头散乱在河道中，有些形成一个个池塘，池水清澈见底，有鱼儿掀起一阵阵水花。周宗道从河道旁看去，这条河流如一条银色玉带，映着阳光，美不胜收，心里更曾对这片故土眷爱了。
周宗道看了会，对周一飞道:“一飞，你看这条河，这么静静流淌着，碰到石头阻碍，便从旁绕过，河水里还能包容小虾，小鱼，也有水蛇，乌龟，河水从不因它们弱小，面恶，凶猛而弃了他们，古人说上善若水，你可明白吗？”
周一飞颔首道:“侄子理会得，只是侄子见那汉子太也蛮横，便想给他些教训。”
周宗道看了看天空，见一群鸟儿成群飞过，逍遥和谐，不由感叹道:“不知人在何时才能像这群鸟儿一样和谐相处，没有尔虞我诈。年青人总是气盛些，一飞，你要记住，咱们周家人处世以和为贵，以淡然为宗，咱们的祖训便是世代男耕女织。”
周一飞抱拳行礼，肃然起敬道:“侄子明白。”
周宗道说道:“此点你不仅需要记住，更得记在心里，等你年长些就知道了。我料那汉子和我们目的相同，肯定不是一个人，我们先去吃点东西，然后我去探探他们的底，看能不能得到些有用的东西，你在镇尾的石桥下等我，如若我一时回不来，你要小心谨慎，最好便回周家庄去。”
二人买了几个馒头，要了两份豆腐卤吃了，又买了几个白面馒头带着，周一飞和周宗道分开，来到镇尾的桥下。
此时正值傍晚时分，河道里枯黄的芦苇随风飘荡，倒影在池塘里，池水映着晚霞，一条条小鱼儿十分惬意地追寻着，荡起阵阵涟漪，金光粼粼。
周一飞不由地看得有些痴了，自己也似乎化身成了这样一条小鱼儿，自由自在地徜徉，没有羁绊，没有烦恼，或许是因为这些都不重要了吧，这世间还有什么比做这么一条鱼儿来得开心呢？
心中自然流出周家心法“怡然自得，有为无为，一切皆由于心，心若坦然，则身亦坦然，然身若坦然，亦使心近自然，自然之道存乎气，行使百骸无不舒畅，事半而功倍。”
周一飞想道:“武者，招式为次，像易家流水剑法几无招式，然气为最，气乱则不顺，不顺则多生滞碍，于修行大有妨碍，武功高强者气最为长久。然而要使气息绵长，当修自然之法。”
当下更不多想，沉浸在这自然美景中，体会自然之气在四肢百骸游走，有如池塘里的小鱼儿一般，自由自在，懒洋洋地十分舒畅。
不知不觉间，周一飞完全契合了创出心法的先祖的心境，还有谁比现在的他来得更加坦然的了？体内气息得以遵循自然，运行则更增绵长雄厚。
倏忽夕阳西下，周围的景色慢慢模糊起来，周一飞从忘我的坦然之境醒转过来，心中解开了无数枷锁，开心不已。
一掌向着一块巨石击出，只见碎石溅飞，老大一块石皮被击落。一时心血来潮，左手运气螺旋劲，右手运气反螺旋劲，朝着巨石推去，心中存坦然之意，却见那巨石动也不动，一点反应也没有，当下纳闷。
周一飞想道:“是了，正反相消，刚刚大伯就是用反螺旋劲化解了我的劲力，隐约觉得正反同施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我还以为创出了一等一的掌力呢！”
当下也不去细想，看天色已晚，大伯还没有回来的迹象，盘膝坐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发现自己的视力听力都增强不少，体内气息绵长雄劲，按着周家独有导气之法，将气息转化为螺旋劲，再转化为自然之气散于百骸。
这样练习到二更天，只觉精力充沛，完全没有以往的疲累感，六识也更加敏锐，漆黑如墨的桥下也能大约看见。
周一飞心想大伯一时可能回不来了，睡觉又精力旺盛，运起目力观察游鱼，使目力更加凝练，不时预测游鱼的下一刻走向。突然，眼前一花，似乎有人从眼前一晃而过。
此时感观何其敏锐，更不怀疑，加上当时有微风带过，瞬间判断出去向，在石头上划了记号，并加上约定好的标志，展开轻功朝前追去。
追了约摸一盏茶时间，一时也有些惊疑不定，此人轻功之高，内息之绵长，都胜过自己，不然怎么可能瞬间踪影全无？
周一飞想道:“这清雨镇是河流冲击而成，两边都种着农田，没什么遮蔽物，如果此人上山去，势必逃不过自己的眼睛，那么在方向不错的情况下，一眼望去少说两里路内都逃不出自己的眼睛，是谁可以在瞬间甩掉我两里路呢？”
一时好胜心起，运足气息朝前狂赶而去，只见两旁山峰呼啸而退。由于运足了劲，不能使内息自然游走，这么狂奔了半个时辰，便感觉气息不顺，需要停下来休息。
这半个时辰奔出了约三十里路，再行三十里便是清雨山庄脚下，渡过一条河就是周家庄。周一飞想道:“此人莫非就是我们苦苦寻找的易老后人？如果真的是他，他的目的地就是清雨山庄了，只不知他现下去了哪里，算来后天就是八月十五，得尽快找到他才是。”
在河边池塘捧些水喝了，只觉甘甜可口，精神为之一振。刻了记号，待气息顺畅，发力向清雨山庄赶去。周一飞想着急追也未能赶上，当即放缓劲力，使其自然而出，不再刻意控制发力收劲，初时速度比全力狂奔慢了些，后面反而越奔越快，精气神也越来越旺盛，周一飞又惊又喜，知道自己修为确实提升了一个大境界，这些时日奔波，努力没有白费。
不多时来到清雨山庄山脚，继续朝清雨山庄行去，上山的路由青石铺成，然而年久几无人行走，已长满杂草。行到半山腰时，周一飞发现自己折断了不少草木，然而前面的路没有一丝痕迹，倒也怀疑是不是自己判断错了。只是近十年来都没有消息，这次说什么也不能放过。
一路行来，看见不少断壁残垣，满目疮痍，荒草萋萋，隐约能见当年的雕梁画栋。周一飞不知不觉已走进了清雨山庄，翻过山头来到后山，只见一座土坟面朝东而建，竖着“先父易水寒“的木牌，坟头上虽无一砖一瓦，却也无杂草，泥土尚新，看似有人清理过。
周一飞走过去在易老坟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准备四下里寻找些踪迹。
举目四望，只见蛛网遍地，杂草丛生，从后山到清雨山庄一圈走下来，依稀能见到昔日繁华，那片火烧过的松林，早已生满了杂树，倒也蓊蓊郁郁地十分茂盛。
周一飞什么也没发现，回到后山，站在易老他们相斗的地方，抬头看向天空，只见月亮还没有圆，躲在云层后面匆匆西行。
这是一块巨石，悬在山崖上，一眼看下去，似乎直插入山脚，望不到尽头，和周家庄后面的山峰相对。
想着大伯讲述的当年事，易老前辈的老仆便是从这里一跃而下，此时看下去，深不见底，那老仆为什么不与易老联手御敌呢？
周一飞这么静静地站在山崖上，朝着对面山峰，看着东方的天空，感受着深夜的清冷，微风拂面。
就这么站到天快蒙蒙亮的时候，起雾了，很快这里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拾起一块石子，用上劲力朝山谷丢去，良久，不见回音，不知其深有几何。山谷里又有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想下去查看也不可得。
听说当初四君子耗尽人力物力从谷底进去探查过，一路上翻过十八道险阻才到达清雨山庄的谷底，却一无所获，还惹出了不少毒蛇猛兽，死伤无数。
清雨山庄还有什么玄机呢？四君子花费那么大代价，里里外外将青雨山庄翻了个遍，始终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霜雪剑是他们亲眼看见易老抛入天池中心的，也没能找到。这是困扰周一飞的问题，易老为什么在最后时刻来到这里？易老后人又是怎么得到霜雪剑的？
周一飞想下去谷底一探，寻来好些藤蔓，连接起来，忙了一天也只弄得十来丈长。到了晚上精疲力尽，只得打坐恢复，待明天想办法。
当朝阳挣脱海平线，将山峰染上红晕色彩的时候，周一飞已经恢复到巅峰体力了，算来今天已经农历十四。
将藤蔓一分为二，又将头上一米长用石头砸软。能够随意蜷缩，这里的藤蔓生长极慢但极坚韧。周一飞拿着随意找个地方运上螺旋劲一卷，便牢牢固定住了，用反螺旋劲一抽，取了下来。这样又练习几次，直到随心如意。
在崖边将一根藤蔓固定住，一跃而下，待有四五丈的时候，轻轻在峭壁上一点，使下坠之力减轻，这根藤蔓用尽，就换另外一根。如此下探约有百来丈的时候，周一飞不禁焦急起来，这次实在是有些托大了，此时尚看不见谷底，而如此体力消耗甚快，已大汗淋漓，真是上去又不甘，下去又前路未知。
又下去了约十多丈，见到对面山峰有颗崖柏，粗壮遒劲，上面挂满藤蔓，其顶端一颗晶莹剔透的藤蔓尤为好看，还开了不同颜色的花朵。只是周一飞没有心情欣赏，又找了好几个支点，终于够到了这棵崖柏，爬在树上休息起来。
等体力恢复后，打量四周，这棵崖柏不知有多少岁月，本来生长极为缓慢的树种，现在也有一抱合围，周围依然是峭壁，不时有些凸石和一两颗常青树，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周一飞想道:“如果易老仆人没有死的话，这棵树便是关键，再往下去下冲之力太大，这些藤蔓虽然坚韧，也承受不住，而且一眼看下去也没有什么其他可以轻易抓住的地方。如果我事先知道这棵树，也有把握抓住这些藤蔓，如果他的目的就是到这里来，那么此地肯定另有玄机。”
仔细寻找一遍，一个小小的金属圆环在绿叶中发现，周一飞又惊又喜。一拉之下才发现圆环另一端连着峭壁，隐藏在绿叶下面，十分难以发现。
将自己在崖柏上固定好，运起十二分力道，猛得一拉，圆环却一动也不动。原来这圆环连着机括，金属中含有铁，年久生锈，一拉之下竟然卡死，未能拉动。慢慢拉动圆环，使其松动下来，再使劲一拉，果然，一个小洞口出现在眼前。
朝里面看去，此时虽值正午，也是漆黑一片，周一飞弄了些枝叶，用火石点燃了，跃进洞口朝里走去。
刚开始一段仅可容一人弯腰行走，后面却越走越宽，通道两旁隔一段设有一个油灯，周一飞想起大伯曾说过四君子当初就是为了清雨山庄的天池水阁，说不定就是这里。
突然，周一飞感觉有人拍自己的肩膀，朝后一看，却空无一人，感觉好生奇怪，自己的修为要被人欺到跟前还一无所知当真不可思议，难不成这地方闹鬼？想到这里不免觉得好笑起来。
继续朝前走去，通道却又变得十分狭窄，周一飞不得不侧过身一步步朝里挪，等走了两三米的时候，却发现前面没路了，又是悬崖。拿着火把仔细看了看，发现不是悬崖，却有一个两三米深的，约三米直径的圆坑。
周一飞此时只能侧着身子，不能完全将圆坑底部看到，想着如果易老他们在此设置一个陷阱，自己贸然下去，太过凶险。
一掌拍在石壁上，由于不能曲臂，只能使出三成力道，但也弄了些碎石，击在坑底，果见一根根羽箭从坑壁急射而出，如果周一飞此时在坑底的话，已经成筛子了，不由吓得冷汗淋沥，再也不敢马虎半点。
小心翼翼地又走了半个时辰，火折子也快用完了，只得点了两个油灯，虽然觉得这十分危险，但让自己处于漆黑一片的陌生环境中，也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越走越觉得山洞蜿蜒漫长，有些地方惊险之极，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但除了那圆坑之外，其他地方并没有遇到危险，只是这样走着，似乎永无尽头般。
算来进去山洞有一个时辰之久，除通道里有油灯之外，有些地方倒挂着钟乳石，其他并无半点发现。直到回到洞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绕了老大一个圈。
周一飞又仔仔细细地走了一遍，不时在洞壁上敲打，有时还去仔细观察油灯底座，皆无异常，想着这条山洞蜿蜒约有六七公里，自己又从山崖上下来一百二十丈有余，这里应该位于周家庄下面。
此山洞明显不是自然生成，虽然山体多洞穴，斧凿痕迹也甚明显，然而此地到底还有什么关键处，一时也想不出来。
只得又走了一遍，先前点亮油灯并没有发生什么危险，这次索性将沿途的油灯都点亮了，寻找得更加仔细，只恨没有时间将石壁逐一敲打过去，一块凸石，凹陷处更是格外留心，然而还是回到了原点。
三遍走下来，周一飞用石子将走过的路刻在地上，经过几次回想修改，赫然发现自己走的是八卦图的一半，若划上那个圆坑，洽是八卦图的阴眼。
想起周家和易家交好，易家的八卦图和周家同源，应该有共通之处，洞口正向西，是坤位，当即按周家祖传的八卦奥义演算起来，功夫不负有心人，折腾了半个时辰的周一飞终于确定了入口所在，主要是这东西不能出一点差错，否则前功尽弃，还将使自己处于危险之中。
确定了入口位置，对于已经轻车熟路的外围走廊，周一飞很快就来到了一块巨石前，说是一块巨石，一点也不为过，因为这里除了走廊外，里面基本一体，给人感觉就是一块大的不能再大的石头。
用尽了各种方式，也没能折腾出个什么来，周一飞甚至重新演算过，多次确认没有错，这就是入口后，连磕头的方式都试过的周一飞愣住了，进不去。
进不去就不能确认易老后人在不在这里，也就是说这些天的事成了迷。从自己身边携风而过的到底是谁？这个八卦地又是什么地方？都不得而知了。
怀着满腹疑问的周一飞回到了后山，易老的坟地独面向东，明天应该是舞剑的日子了，只是那传说中的身影再也不能出现。
小时候周一飞时常来做客，易老是一个威严而和蔼的人，想起过往的种种，周一飞真心诚意地祭拜起来。
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响头，周一飞已是泪眼朦胧，一代英雄，荒冢向东！
这时周一飞愣住了，原来今年的目标已经确定，一个血淋淋的“王”字出现在眼前。
心急火燎的周一飞顾不得其他，飞身朝山下赶去，只希望能在易老后人前面赶到，并顺利通知自己大伯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