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时易安静地看着他组装手里的小物件儿，很快，水瓶盖子上就出现了一个花生小人儿。
小人儿顶着大大的笑脸，一晃一晃的，两只花生脚上分别写着“时、易”。
时易看着这个名叫时易的花生不倒翁，忍不住笑了。
蒋睦言如释重负，幸好，时易喜欢这个礼物。
时易问蒋睦言：“冷吗？”
蒋睦言摇头。
时易便把蒋睦言裹得严严实实的，搂在怀里。
打开天窗，一起看天空中的星星。
蒋睦言偎在时易的怀里，对他说：“时易，不要不开心了。”
时易就说：“好。”
时易告诉蒋睦言，每一年生日这一天，他都会出来看星星。
“每一年陪我过生日的人都不固定，只有星星从来都没有缺席过。说来也奇怪，好像每一年我过生日的这一天，天空都是晴朗的。”
蒋睦言从时易的怀里挣扎出来，扯掉了身上的厚毯子，把两个人都包裹起来，之后又重新依偎进时易的怀里。
时易给蒋睦言讲他小时候的家事。
“听我外婆说，我爸妈从前感情特别好，但最终却是悲剧收场。”
时易的爸妈是大学同学。
典型的富家小姐倒追穷小子的经典爱情戏码。
他们在大学期间相识并且相恋，那段时间也确实过得很幸福。
一毕业，时易的妈妈就义无反顾地嫁给了时易他爸爸。
但公主的浪漫，抵不过柴米油盐。
时易他爸是典型的“凤凰男”，当然，他本人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习性。但是他家里人就有。
儿子是山窝窝里飞出来的金凤凰，当爹妈的就是瞅谁都配不上他。
娘家和婆家的财富不对等，更加剧了这种矛盾。
结婚时，娘家想的是女儿出嫁，一辈子就这么一回，可不能亏待了，一定得风风光光。
婆家想的是，为什么要在这么豪华的酒店里摆宴席请客，这收来的礼金都不够给老家亲戚报销往返路费的。虽然他们也没出钱。
丈夫想要好好疼爱妻子，但是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能赚多少。
婚后，婆家人就住进了儿子在城里的新家。公婆虽然没有为这个家出过一分力气，但是却摆足了当长辈的谱儿。他们每天无所事事，就在家里等着儿媳妇下班，好分配她做这做那。
时易妈妈本来就强势，受了这气不好对着老人发火，就只能三天两头跟自己老公吵。
丈夫那边事业刚起步，更是忙得焦头烂额。
好好的生活过得鸡飞狗跳。
时易的妈妈觉得太累了，主动提出分开一段时间，各自冷静一下，想想解决的办法。
离婚，起因于一张怀孕的B超单。
分居没多久，时易的妈妈就发现自己怀孕了。时易的爸爸乐疯了，他抱着老婆说这下家里的矛盾总算可以解决了。
时易妈妈听了这话终于下定决心提出离婚。
他好像并不能体会她这么长时间以来所承受的委屈。
那会儿，时易的妈妈带着肚子里还只有五周多一点儿的时易，跟时易爸爸提出了离婚，她说：“孩子流掉了，纽带没有了，我们离婚吧。”
自此，时易从出生起就生活在外婆家。
妈妈偶尔来看他，但是更多的时候都独自在外打拼。
时易的外婆是知名京剧演员，在业界很有名气。外婆人活得通透，气质温婉又通情达理，把时易教得很好。
从小在外婆身边长大的时易，并没有因为在成长的过程中缺少了父母的陪伴，而产生任何不好的影响。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样，有些深，有些浅，强求不来。
外婆有三个女儿，所以每逢节假日，家里就会变得格外热闹。
每到这时候，时易就看到别人都是一家三口的，只有他是一口人，跟外公外婆坐在一起。
所以，为了维护小孩子奇怪的自尊心，他就总是板着脸。那两兄弟逗他他也不笑的。
那会儿，外婆家的院子里，经常会有这样的情景，一个木头小孩儿一本正经地跟另外两个玩跳棋。
在时易满十五周岁的时候，他的亲生父亲因为过度劳累，去世了。
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年少的时易并没有概念。后来想想，如果用一个字来形容父亲的人生，那一定是“拼”。
他拼命上进、拼命执着，拼命了一辈子，到最后，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实现他自己想要拼搏的最终目标。
直观的结论就是，身外物很多，命却很短。
父亲的一生算不算成功，时易不觉得自己有资格评价。每个人都有自己看重的，也根本不需要旁人的评判。
时易的父亲去世以后，把绝大部分的财产都留给了前妻和儿子。
后来他才知道，父亲去世之前，一直在积极努力地想要追回前妻。
时易不知道他爸这辈子知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他的存在，他也没有问过，因为觉得很没必要。
失去的时候，必然只会剩下无尽的惋惜。
人总是在困境里学会成长，但是有些困境未免太过残忍。
失去了爱人的时易母亲消沉了很长时间，她很后悔挥霍了他们本来可以拥有的用来相爱的时间去怨恨。平静之后她决定把儿子接回身边，好好照顾。
往前十五年，错过的母子情分没有办法弥补，往后的日子，她不想再错过跟亲人在一起的机会。
母亲和外婆相隔两地，而且都有自己的事业，短时间内也没有办法搬到一起。时易只能选择一边。
时易一直在外婆身边长大，他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外婆，我不想回去。”
彼时，少年时易已经有很高的个子了，他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窝在外婆的怀里诉说委屈了。
一老一少闷闷不乐地并排坐在河堤边大柳树下的石凳上。
外婆叹了口气，看着不远处微风吹过河面荡起的涟漪，告诉时易，“外婆也舍不得你回去，但是小易，你妈妈她现在很需要你，并且她那里的学习环境可能更适合你成长。”
“所以，外婆也希望我回去吗？”
“当然不希望，我希望你能够永远留在我的身边，但是那又显然是不可能的。”
“外婆……”
外婆把头靠在时易还不算厚重的肩膀上，祖孙两人一起看着前方。
“回去吧，寒暑假住回来，平时外婆没有演出的时候，就坐车过去看你。”
“可是，我走了，外婆就一个人了。”
“是啊，”外婆叹了口气，“经历过热闹的人再让她品尝孤寂，怎么说都有些过分了。你这个小不点儿啊，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多久了。我到现在还能记得你刚来的时候，生活好像一下子翻天覆地。现在再回头去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过。一转眼你已经这么大了，我预料中甜蜜的麻烦，一次都没有发生过，我想象不到的惊喜，却收获了许多。小易，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乖的孩子呢？”
外婆突然小孩子一样直起身，转向时易，又调皮地眨眨眼，“要不然我提前退休吧？跟你一块儿走！”
时易被她逗笑了，然后转过头去，面对着河岸，对她说：“不要，你再多唱几年吧。”
外婆撇嘴不乐意，用一种就像时易欠了他很多赡养费没给的语气勉勉强强说：“行吧。”
事业和爱不应该存在于矛盾的两端，人们做很多事跟爱有关，但爱不能反过来操纵人做事，因为那样就不是爱了。
外婆热爱她从事了一辈子的事业，时易也爱站在舞台上意气风发的外婆。
外婆从她的时尚手包里拿出了一个折叠好的老式方格手帕。用非常不符合她本人气质的姿势，一层一层，老气横秋地展开来。
手帕的中心放着一块拥有着太阳一样的颜色和光芒的钻石项链。
“这个送给小易，想外婆了就拿出来看看。”
时易虽然年纪小，却也知道这彩色钻石意味着什么，他并没有伸手去接。
外婆又一层一层地把手帕包回去，对时易说：“这可是传家宝啊，价值连城的，你可别给我弄丢了。”
外婆把包好的项链放进时易手里。
“外婆……”时易有些为难，他不知道应不应该收下。
“外婆给你的，你就收着。好东西不给你怎么能证明外婆爱你。这钻石本身没什么稀奇，但是作为外婆爱你的证据，它就不一样了。这是‘爱’，等以后你要是有珍视的人了，也可以把它送给你的爱人。”
“外婆，传家宝可以用来送人吗？”
“当然了，传家宝有什么稀奇，爱才珍贵啊。最好的东西却舍不得给，怎么能叫爱呢？”
“所以，爸爸把他的积蓄都留给了妈妈，那他也很爱妈妈，对吗？”
“对，你爸爸很爱你妈妈，你妈妈也很爱你爸爸。只是每个人表达爱的方式不一样，而被爱的人，对于这份爱的理解也不同……所以啊，在能爱的时候，就要努力去爱呀。”
时易把项链握在手里，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能故作轻松：“我只是担心他们两兄弟会攀比。”
外婆又重新靠回时易的肩上，语气调皮，“不用担心，你不说，我不说，他们就不会知道。”
后来的后来的某一天，还要感谢某位“不会知道”先生，帮忙追回了这条项链。
“外婆，我爱你。”
“当然要爱外婆啊，外婆那么爱小易，小易要是不爱外婆，外婆要伤心死的。但是啊，也不能只爱外婆。这世上值得你珍惜的感情有很多种，你再长大一些，就会明白了。外婆对你的期待，就是一辈子平安无忧，想爱谁就能爱谁。”
“爱是相互的，很难得，也很难的。”
爱是相互的，但是时易付出的爱，却在某一天，突然就变成了单行线。
他和外婆在回母亲家的途中，遭遇了严重的车祸。
货车司机酒驾，转弯的时候没看见直行而来的车，直接撞了上来。
事发突然，当时的很多事情时易都记不清了。
时易只记得自己当时满头满脸都是血，黏腻的触感、刺鼻的血气，刺激得他大口大口地呕吐。
他睁不开眼睛，却能感觉到自己吐出了许多鲜血，也能感觉到，外婆正死死地护住他的头。
看不见却能感受得到的血腥留在了时易的脑海里许多年。
那种无法呼救的绝望，那种无法言说的剧烈疼痛。
时易在那场车祸中撞伤了头。
外婆在那场车祸中，为了救时易，而永远离开了时易。
母亲告诉时易，外婆在没了呼吸之后，也还是把时易紧紧地护在怀里。
外婆保护了时易没有在车祸中受到严重的伤害。
但时易还是一头撞进了无望里，很痛很痛。
“外公去世的时候，外婆说，他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一直看着我们。”
“后来外婆也去世了。”
“蒋睦言，你说，他们真的会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我吗？”
蒋睦言抱住时易嚎啕大哭，他说：“时易，你好可怜啊，呜呜呜……”
时易苦笑，你一个没爹没妈的孩子，同情谁呢。
蒋睦言以前是不会哭的。可能是跟他的病有关系，他对情绪的感知并不敏感。
直到时易的离开。
蒋睦言第一次深切地体会到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爸妈的去世让他关闭了心门。
只有时易可以一点一点地靠近他，走进去。
后来，时易走了，他的心就空了，打那以后他就总是哭了。
蒋睦言泪眼婆娑地哄时易，让他不要难过了。
时易就说好，不会再难过了。
时易的妈妈后来常常这样形容自己，向往的追求的全都得到了，却一样也没有好好珍惜。
时易那会儿已经长大了，他对妈妈说，“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她的人生没有过错，一切都是阴差阳错。
时易搂着蒋睦言，下巴轻轻垫在他头顶，“蒋睦言，我不想最终我们的结局要像我爸妈那样。”
蒋睦言紧紧地回抱着时易，打着哭嗝告诉他，绝对不会的。
无边无际的黑夜里，璀璨着浩瀚的星海，繁星如此灿烂，绝不会孤单。
两人在星空下坐到了后半夜，时易担心蒋睦言会冷，就关上了天窗。
仪表台上的花生小人儿还在一下一下的晃荡着长腿。
气氛正好，时易俯下/身来，想要亲吻他的恋人。
蒋睦言的电话却突然响了。
深情的时易立马变得暴躁，他恶狠狠地瞪着蒋睦言。因为蒋睦言最近跟别人的聊天实在是太频繁了！
蒋睦言老实巴交地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时易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屏幕上白色的对话框里打着一行字：“我想到办法了！！！”
时易深呼一口气，拿起蒋睦言的电话拨号。
电话接通，那边就立马接起，热情洋溢：“卧槽！小甜心你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卧槽！卧槽！我是睡着了还是在做梦？天哪！天哪！你之前咨询我什么问题来着，哦对，等一下，稍等片刻，容我捋一捋，你说时易他最近情绪不稳定，总是生闷气，也不亲你了是吧，经我缜密的分析呀，我认为这是病，得治，当然你也知道他那个人吧，脾气特别不好，还不遵医嘱，这样吧，改天你把他骗到我这儿来，我给他系统地诊断一下，就这个冰冻闷葫芦，我都怕他早衰……”
时易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开口打断他：“是我。”
对方愣了几秒钟之后，果断挂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我突然发现，多日几个万，这本就要完结嘞！哈哈哈！对不起，吹牛了。
这章肯定老多错字和病句，太困了，明早起来改。感谢在2021-10-01 22:33:54~2021-10-03 00:53: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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