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第二十章
农村人家, 家家户户的后屋那，都会留一大块空地, 专门用来放置草垛。
每年九十月份水稻收成后，村民们将稻穗去壳脱粒，上交公粮。而剩下的稻草，就会被晒干，再扎成一捆一捆的，码放整齐堆积起来，形成草垛。
一般人家堆积起来的草垛，跟屋顶差不多高，得有三四个大高个儿手拉着手，才能环抱一圈。
旁的人路过, 光看看草垛, 就知道这一家今年的收成咋样。收成好的人家, 得有三五个大草垛。看得人啊, 得羡慕嫉妒死。
丁一舟扛着江小橘，去的就是老江家的草垛那。
老江家人口多, 田地也多, 草垛自然又高又阔。别人家的草垛可能只是刚跟屋顶齐平，他家的几个草垛，每一个都得超过屋顶老高老高的！
所以每次需要稻草的时候，老太太都让阿福去拿。小伙子身手矫捷, 没几下就爬上去了, 再扔一捆稻草下来, 毫不费劲。
别看丁一舟昨天晚上还半死不活的，扛起江小橘来，简直健步如飞。韩杰一直像个忠诚的守卫, 小跑着跟在丁一舟身边。
全村只有一舟哥教训起人来，最是得劲！
老爷子深怕这丁一舟真的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抱着江小鲸小跑着往前走，居然还有些跟不上。
正值快到正午时分，不少女人家已经成群结队的从田头往家走了。毕竟家里人都得吃饭，她们得先走一步回家做饭。
瞧着路上有人了，江小橘喊的更加起劲。什么“救命啊”“快点放我下来啊”“我要去告诉你妈”之类的，不绝于耳。
当即，有些爱看热闹的女人家全都围了上来，冲着丁一舟指指点点的。
瞧见是江小橘，有人连忙折回田头，去找王芳了。
丁一舟自然是不会顾及这些的，直接将江小橘扛到江家最高的那个草垛底下。也不等江小橘反应，直接将江小橘当做那一捆捆的稻草一般，一下子就将她扔到了草垛顶端。
江小橘像个飞人一样，直接从地面飞到了草垛顶端。“啊……”的一声尖叫，划破长空。
老爷子瞧见了，连忙将怀里的江小鲸放下，冲到丁一舟的身侧，拧眉说道：“一舟，你这是做什么？！快把大丫弄下来，这万一要是摔了，可是不得了！”
丁一舟像是扔掉了一块抹布一般，拍了拍手里的灰，抬头看向老爷子说道：“江爷爷，要是刚才不是大黄给鲸鲸当了垫背，鲸鲸直接头着地，您还会这么劝我吗？”
老爷子突然一顿。
是啊，要不是刚才大黄刚刚跑的快，救了囡囡。那囡囡……
可老爷子劝阻丁一舟，也不全是因为江小橘也是自己的孙女。
而是，人命最大！
老爷子叹口气，好言相劝道：“不管是谁，也不能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大丫欺负了囡囡，我这个当爷爷的自然会教训她。一舟，你想一想，你现在对大丫的行为，和刚刚大丫对囡囡的行为，有什么差别？！”
江小鲸一直知道，这个江晟老爷子，向来就是这么样的人。在他的心目中，亲情固然重要，但是绝对没有人命重要。说到底，他还是担心丁一舟一失手，伤了人。
毕竟，这江小橘也是一条命。
丁一舟拧了拧眉：“江爷爷，石榴村的人都知道，我丁一舟向来不是什么好人。”
老爷子有些心急：“一舟，别人怎么看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得看得起自己！你听爷爷的话，把大丫放下来，爷爷自然会教训她。一定不会让我的囡囡白受了委屈！你可千万别冲动！”
丁一舟垂了垂眼帘，眼珠子滚了滚，似是在思考什么。顿了顿，说道：“爷爷，你放心，我不会伤江小橘的性命的。但是，该有的苦头，她还是要吃一吃的！”
说罢扭头看向草垛上，早已吓得瑟瑟发抖的江小橘，说道：“飞起来的感觉，怎么样？”
平常看着也就比屋顶高出一点点的草垛，趴在上面，怎么会这么吓人？！
这种时候，江小橘脑子里都嗡嗡的，根本听不见丁一舟的问话。只是一直抖抖索索的说道：“快放我下去……放我下去……”
草垛顶端并没有什么可以攀扶着的地方，江小橘只能紧紧的抓住毛毛剌剌的稻草，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滚落掉地。
丁一舟哼笑：“这就害怕了？”
说着话，丁一舟不知道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什么东西。像是撒米一样，冲着江小橘的方向撒过去。
哗啦啦，黑灰色的一些小东西全都洒到了江小橘的头上，身上，还有她周围的草垛上。
江小橘只觉得一阵阵的腥味袭来，但并不清楚，这些是什么东西。自然也不明白，这些东西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她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害怕。
江小橘带着哭腔嚷嚷道：“别往我身上撒虫子，太恶心了，丁一舟，快给我拿走！快！”
哭哭啼啼了半天，也不见丁一舟有什么动作。江小橘边淌眼泪边说道：“一舟哥，求你了，放我下来吧……我，我，我害怕……”
可即便这样，她也不敢伸手去掸开落在身上的东西。因为她怕自己一松手，就会从这高高的草垛上掉下去。
感觉到老爷子要有什么动作了，丁一舟转头冲着老爷子说道：“江爷爷，您放心，我保证不会伤了江小橘的性命的。”
说完话，又伸手摸了摸江小鲸的发顶，蹲下来，眼神和她齐平，说道：“鲸鲸，昨晚的烤麻雀好吃吗？好吃的话，回头小丁哥哥还给你烤。”
江小鲸闪着懵懂的眼神，点了点头：“好吃的！”
反正比之前江阿寿在海边给她烤的小鱼好吃多了。
老爷子叹口气：“一舟，适可而止吧。”
从前也听过关于丁一舟的种种传闻，知道他做事情向来爱剑走偏锋，但老爷子从未亲眼见过。他总觉得，这孩子是因为家庭背景的原因，所以才这么桀骜。可今天看到他教训江小橘的样子，像是恨透了她一般，不像是寻常的孩子间的玩闹。
难道这两个孩子之前有过什么过节？
老爷子转头一想，江小橘他还是知道的。嘴巴不饶人，惯会欺负人侮辱人。
怕是……这个丁一舟平常没少受她欺负吧！
看来，并不仅仅是囡囡被欺负了啊。
想到这，老爷子又说道：“一舟，要是大丫平常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让你不舒服的，爷爷在这跟你道歉。还是赶紧把她放下来吧！”
丁一舟起身，笑了笑：“江爷爷，您就别管了。”
江小橘在上面吓得瑟瑟发抖，趴在高高的草垛上，却看到丁一舟和老爷子江小鲸他们谈笑风生，完全不顾自己的死活。当即就气的发抖，眼睛死死瞪住江小鲸。
江小鲸的每一个笑容都深深刺痛了江小橘。
要不是她，自己怎么会被丁一舟这样对待呢？！
想到这，江小橘眼神里透露着愤恨，两手紧紧的抓住身下的稻草，恨不得现在就了结了这个江小鲸！
一转头，却看到有人扶着王芳，从那头远远的过来。
一看到亲妈，江小橘当即就哭了出来，喊道：“妈……”
王芳知道自己有了身孕，本是不想下地干活的。但无奈，江阿禄跟她说，现在计划生育正是严的时候，要是被别人看出了端倪，被徐卫红知道了。再把她扭送到卫生所打/胎，那就糟了。
所以即便做做样子，也还是要下地去的。所以，王芳这才跟着大伙儿一起下了地。
只不过能坐着，她绝对不会站着。能歇着，她绝对不会去干活。
她就戴着草帽，在田头做做样子，歇了半天。
老太太心里头明白，自然也不会说她什么。只是眼不见为净，老太太背着她，拼命的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