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死刑
有的年代风调雨顺，法律和正义永远不会迟到，可有的年代阴霾满天，连阳光都躲在云后瑟瑟发抖。
可能是那孩子太渴望来到这个世界，一颗避孕药没有要了他的命，两个月后，女孩惨白着脸躺在了手术台上，可没躺多久，母亲的本能让她抱着肚子逃出了医院。
那是文书这辈子最美好的时光，女人白天带着他去别人家擦玻璃，晚上在昏昏暗暗的灯光里教他写字读书，闲暇时他们会一起做点东西去卖，这样的日子清贫却幸福，记忆里那个被称作妈妈的女人温温柔柔地朝他笑，说小书，妈妈抱。
母亲带着他躲躲藏藏，可还是被程家发现了私生子的存在，于是一辆汽车酒驾要了母亲的命，他被私下接回那幢别墅，成了小少爷的仆从。
人人都在称赞程家的善良，因为他们接纳了横死仆从的孩子，甚至给了他程家的姓氏，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私生子文书，只有被程家大发慈悲收养的仆从程文书。
起初文书的生活还算不错，程家重视子嗣，并没有苛待他，让他跟着小少爷-起去贵族私立学校读书，在这里他甚至交到了一个女佣朋友。文书很用功，在心里偷偷期盼着有一天可以逃离这里。小少爷似乎是个好哥哥，会摸着他的头笑着说阿文要快点长大，会分给文书他从没见过的名贵点心。文书总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说谢谢哥哥。因为妈妈说过，这些人都是坏人，要文书一定要找机会跑出去。
十七岁那年程老爷子去世了，二十四岁的哥哥继承了家业，对外宣布了文书的死讯，所有人都觉得文书是因为太过感念程家的恩，跟着程老爷子往生极乐去了，没有人知道程家沐浴在阳光里的别墅背后有一条小路，弯弯绕绕通往阴暗的地窖，地窖里铁门泛着惨白的光，本该死去的文书在里面赤身裸体生不如死
程家少爷是有名的科学家，戴着金框眼镜的留洋博士总是衣冠楚楚，颇为大方地把财富捐赠出去，镀了金的外表蒙蔽了旁人的眼睛，没有人知道西装革履的程少爷其实是个喜欢S.M的变态。
....文，哥的宝贝儿，知道么，你-进门哥就想....就想毁了你。
“知道错了么?下贱的东西，叫啊，给我叫。”
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持续了很久，文书没有反抗，母亲教会文书的唯一逃生方法就是蛰伏
终于有一天程少爷放下了戒心，那时他被邀请去参加一个慈善拍卖晚会，在程少爷挂着笑举起拍卖牌的时候，文书拖着血淋淋的身体撬开了那扇铁门。
程少爷太过胸有成竹，门只是随意挂了锁，从来不反抗的小猫能有什么胆子逃出去?程少爷笑着轻轻摇头。
好心的女佣见到还活着的文书大惊失色，镇定下来后把文书送上了去乡下的运输车上。文书在稻草和猪叫声里瑟瑟发抖，在农妇朴素整洁的床上醒来。
得知消息的程少爷大发雷霆，他很轻松地查到了帮小猫逃走的女佣。
“是你啊，背叛主人，真是不乖。”程少爷一向是个出色的猎手，他不慌不忙地擦擦眼镜，而后笑着问:“你把他弄到哪去了?我猜猜。”女佣从未见过这样的程少爷，平日里那个温柔善良的主人在文书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刻突然变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她瑟瑟发抖，暗暗祈祷着文书能躲过一-劫。
“你的母亲，在哪呢?哦，在草港村。女佣瞳孔骤缩，一粒消了声的子弹随即消失在了她的太阳穴。
也许是女佣的祷告起了作用，程少爷在前往山村的路.上被-一个电话拦下，他的实验通过了，可以进一步在志愿者身上临床试验，需要他马上飞往B国。
程少爷想了想，一个玩具在他宝贵的实验面前一文不值，那就让小猫多活几年吧。
文书就在程少爷法外开恩的这几年里东躲西藏，直到遇见了我。
两个人想逃过一-个村的搜捕真的太难太难，很快，星星点点的火光弥漫后山，我听见村长惊喜的吼声:“快来!他们在这儿!”
我抱着文书滚下了一个斜坡，黑暗里石子树枝各种东西打在脸上，我只好紧紧抱住我的小书，给他挡下所有我能替他挡下的东西。我们撞上了一块儿大石头，我在剧痛里昏迷，坠入黑暗的瞬间听见文书哭着跟我说对不起，有人吻了吻我的唇，说对不起我爱你。
醒来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村长把厚厚一叠钱放在我跟文书的小屋里，说人家哥哥带弟弟走那是天经地义，叫我不要掺和别人的家务事。我看了看窗台边不再鲜艳的玫瑰花，什么都没说。
我进了城，报纸上是那人衣冠楚楚的笑，大街小巷里都喜气洋洋，因为留洋的博士带了最新的科研成果回国。
蛰伏。文书一直在告诉我，要蛰伏。我拿了钱，去了程少爷在的城市。
后来我好像失了忆，我不记得过了多久，不记得那些隐忍的日子里我怎样精心算计，我只记得那是个黄昏，我把刀子扎进了程少爷柔软的肚子里，他倒地的时候我看到了奄奄一息的小书，小书被绑在架子上，身上是乱七八糟的各种玩具，他抬起血淋淋的小脸朝我笑了一下，然后再无气息。
之后的事情全A城的人都知道了，歹徒丧心病狂地在程少爷身.上划下一刀又一刀。
程少爷没死绝，他捂着肚子惊恐地看着我，我很镇静地扒了他的衣服，一片一片割下那些恶心肮脏的肉。
我带小书走了，路过护城河的时候把他放进了河水里，夜一点点暗下来，河水波光粼粼，抬头是满天星斗，像极了那天晚上，小书说好啊，那就在-起吧。
警察找到了匕首，顺着血迹找到了我，我没怎么反抗，坐在河边顺从地戴.上手铐。
我本该跟小书一起顺着河水飘走，可是还是存了私心，想让这些阴暗的事情大白于天下，我的小书像个小太阳，他不该就这么隐没在黑暗里。
我在监狱里写下这些文字，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相信。
枪决那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天空蓝的耀眼，阳光直勾勾地打在脸上。
警官问我后不后悔，我笑了笑，说今天天气真好。
今天天气真好，我遇见你的那天，好像也是这样的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