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在公关部负责人的办公室里, 还放着一个鱼缸，公关部负责人最喜欢就是站在鱼缸前喂自己那几条漂亮的小鱼仔。
而现在储斐站在那波光粼粼的鱼缸前，小鱼在她背后游来游去，衬着这个脸庞仍有些稚嫩的女生, 出乎意料的冷静。
她像是这件事情的局外人, 竟不像被攻讦的主要对象, 就像那鱼，乐得自在游来游去。
鱼缸反射的光微微映照在储斐的手上, 而她双手轻轻交叠着，想了想组织语言缓缓说道：“妈，除去一些因为我资历而合理怀疑的文章，别的都还是捕风捉影的东西, 抓着的也是《轮回》是烂片的基调再往上竖高楼，我们不必要这么紧张，对方应该还有后招。”
储悦和储斐一对视, 目光中都透着了然, “你说得对，这只是试探, 真正的黑料应该还在后头。”
“等吧。”
公关部的负责人见这个年轻的女生云淡风轻地说出这两个字, 还看到自己老板有认同的趋势，忍不住冒头劝诫，“储总, 人是很容易先入为主的，如果等他们这一波把《轮回》钉上耻辱柱，那我们后期再想努力扭转这第一印象，就会便得非常困难了。”
储悦点点头，安抚自己的下属, “不出今天，对方就会出招。”
言下之意，还是等。
“我不明白，储总，这样太被动了！”
“对方就等着我们病急乱投医，我猜，第二波黑料可能会是我们内部爆料。”储斐其实并不傻，她在这个行业混了十年，看到过肮脏的事情也不少，她不去做不去说并不代表她不知道，再一联想上辈子非文墙倒众人推的境地，便有了这么一个猜想。
或许，陈鹤铭离开非文并不是起因，而是一个结束混战的结果。
经储斐这么一提醒，储悦的眼神暗了暗，和其他同类公司相比，非文的工作流程和机制已经算是透明，她储悦就算不能说对得起任何一个为她做事的员工，也可以说在薪资待遇包括晋升渠道上对得起绝大一部分，她不是那种喜欢给下属画大饼的人，她走得是契约精神和足够优渥的待遇，她倒要看看是那个内部人员。
而对于“先入为主”的这个担心，储悦并不怕，很多东西都是触底反弹的，她对《轮回》有足够的信心，入围柏灵电影节的可能性虽说只有千万分之一，可黑熊电影节，她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说不准，到最后，这对方斥巨资的“黑”倒会变成一波宣传。
任何东西，只要足够好，就不怕先入为主的差。
储斐猜得没错，当天下午还真有内部爆料，这篇爆料正是来自宁海、宁导的发文。
这条博文并不算长，寥寥几行。
——非文影业的企业文化令人窒息，钱色交易摆上台面，导演不过是被资本控制的傀儡，最多算是皮条客，这一点在《轮回》剧组更是明显，正是此原因，我在完成试镜工作后退出该剧组。
之后，他又回复了网友的第一条评论：宁导，这么说《轮回》这部电影就是那个小公主导演的后宫？
——何止，选角时就是把潜规则明示了。
储悦看到这话时，把手中的手机狠狠拍在了桌面上，公关部负责人汗渍连连。
“储总，现在和我们有过合作的很多艺人粉丝都加入进来了，宁导这话还牵扯进去我们现下准备发行的多个作品，包括陈导现在在拍的。”
“还宁导什么宁导，宁海可真是个有本事的，当年是陈鹤铭带他进来的，我算他半个老员工，给他的待遇远远高于他的劳动付出，他扑了的那部电影损失缺口那么大，如果不是在非文，换任何一个地方，就会让他滚蛋！也是牛人啊，这么多年，我怎么就没看出他颠倒黑白的功夫这么厉害！”储悦的下颌线绷地紧紧的，话都是从后槽牙中蹦出来的，整个人看上去就是马上要爆发的火山。
公关部负责人只能弱弱安慰道：“好在我们之前没有回应，不然在宁海这发文之下，就显得在狡辩。”
的确，如果非文之前发文力挺《轮回》，这一轮抹黑就会有更大的舆论反弹。
储悦撑着下巴，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就见储斐从休息室出来，神情也是严肃。
本就还是个年轻的女生，绷着脸时却也有了几分可靠感。
“囡囡，你有什么想法？”储悦问，其实她心中已经有应对的方法，可看见小严肃的储斐，便问了问。
储斐坦然地回答道：“报警告他诽谤。发动人脉站边。”
这正是常规操作，不过报警是什么鬼？现在都是流行发律师函，不像以后都直接发的是立案通知书。
公关部负责人愣了愣，笑道：“报警好啊，更有威慑力，不过....真报警啊？”
储悦沉思片刻，“去吧，按照储斐的意思做。”
舆论之中，最有恃无恐地便是强硬而正大光明的态度，而最重要不外乎是立身为正。
储悦看向储斐，笑了笑，“囡囡，我手里其实有陆军杰的料，当初收到消息他要对《轮回》下手，我便多留了个心眼，有一个视频是当事人顾着炫耀泄露出来，辗转到了我手里。”
“什么视频？”
“就是他栽赃我们的那套说法，他自己才是身体力行、知行合一。”
“以色交换资源？”储斐提了个好听的说法。
储悦点点头，“这其实是个借力打力非常好的时机，陆军杰应该也是花了大价钱把这事炒起来，只要视频一发，现在所有的热度都会立刻变成利剑射回大雨。”
“可.....并不适合发，对吗？”储斐没看过视频，但是大致也明白，这不过是那个女生又蠢又贪，悄悄录了床上的视频留作一个类似把柄又或者纪念的东西。
强而有力的证据，却只能算解非文一时之困，让大雨偷鸡不成蚀把米，可在这次风波中将会承受最大的伤害的便是视频中的女主角。
这本就是一个男性视角把控的社会，虽然正在一步步变得好，可视频一旦发布，这个女生将会承受巨大的舆论反扑，脆弱的人或许还会因此自杀，这种事情，储斐在上辈子已经看到太多了。
有些暴力是有形的，是拳头，是身体上的紫黑色的淤青，这些会得到众人的怜悯。
可有些暴力是无形的，是恶语，是一块又一块的板砖砸向人类本就不那么坚强的心理防线，而一旦有人倒在这样无形的暴力之中，施暴者们会溃散，就像是一个个无辜的路人，在下一次又会重新聚集。
储斐和储悦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眸中看到了不忍，随即储悦无奈笑道：“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去了，除非没有选择。”
储斐叹了口气，对照她白皙粉嫩的小脸显得有些老气横秋，“社会对女性并就不那么公平，我们如果用这招也只是祸水东引，自己该发的函、该交换的资源还都是要付出去的，那何必，冒着害人的心去做这事。”
或许，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位并不那么聪明的蔡小姐这视频终究会有曝光的那天，可储斐和储悦都不愿意以逼促他人死局的结果来换自己的一瞬喘息。
人不见得那么脆弱，也不见得那么坚强，有些可以合理遇见的死局结果，微微让她们起了恻隐之心。
储悦笑了笑，“囡囡，你且放心，我们也还没有到鱼死网破的局面。我早就做了准备。”
舆论如同浪潮，一波又一波。
储斐平静地刷着，看看这浪潮又推到了那一波。
办公室外面，一群人行色匆匆，电话声此起彼伏。
储斐看向窗外，还是无风无雨，甚至万里晴空。更不用说什么“山雨欲来风满楼”。
公关部负责人擦了擦头上的汗推门而进，乍暖还寒的天气，他这跑上跑下协调着各方，都是汗。“储总，都联系好了，让大家在我们发了报警声明之后，再支持一下，就是……”公关部负责人又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有些承诺已经说出去了，可已经远超他的权限。
储悦了然地点点头，“没事，你放心去做。”在年前听说陆军杰要出阴招储悦就已经和好些老朋友打好招呼。
“唉，那就好。”
“声明宜早不宜迟。”储悦又吩咐了一句，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是柳絮。
“储总，你看这个。”
柳絮递过来的平板电脑上是一个直播回放，看上去像是一个电竞游戏竞技现场。
储斐也凑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正接收采访的那支战队里，站在最中间的就是依旧保持着小平头的刘洋。
柳絮向储悦解释道：“这中间的就是参演了《轮回》的刘洋，他们刚刚拿到了海选赛的冠军，然后接受了赛后采访。”
只见这个回放的直播画面里，五个年轻人里大都一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样子，时不时偷看几眼镜头，摸摸脸颊摸摸耳朵，小动作格外多。
除了在《轮回》里被磨砺许多的刘洋，他已经习惯镜头所在，却还能保持镇定，他长得本就帅，在四个队友缩头缩脑的表现下就显得气质更出尘。可画面中，他戳了戳自己队友，小声嘀咕：“侥幸还得了冠军，那我那些话还是想说。”
队友小鸡啄米一样点头，“说啊说啊，本来就打算说的，哪想着还真能得冠军，还有采访，那不是传播更广，当然要说。”
刘洋点点头，对着镜头，这支海选赛中脱颖而出的黑马草根队伍，给电竞媒体的第一次发言，说得却是：“打这场比赛前，我看到网上有个人说《轮回》剧组全都是潜规则，我觉得他说的不对，因为我也参演了《轮回》，别的且不论，要论长相，我觉得储导要潜规则，也该潜我这种姿色的，可实际上并没有，我在剧组呆了快一个多月时间，我的话肯定比那个没在剧组呆过的老头子更值得人相信吧。”
“……”
地下的媒体记者还有些懵逼，他们不是来采访电子竞技淘汰赛的冠军的嘛？怎么还涉及娱乐圈了？还涉及电影？还涉及和别人这么光明正大地对战？
刘洋见没人回应他，颇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他身边的兄弟赶忙撑场子，“对！是这么个理！”
“对啊，这还用说嘛，那老头儿都不在剧组，他知道个鬼鬼哦。”
在兄弟的支持下，刘洋对着镜头笑了笑。
他的戏份其实早该杀青，一直被储斐严格要求，在剧组里一遍遍磨演技才呆了一个多月，现下，他倒是把储斐教他的东西都运用上了。
那个笑容，他刚刚对着镜头微微一笑的样子，满是真挚的温柔，而他的长相本就偏俊朗阳刚，这样的温柔很好地融洽着、综合着，散发着一种玄之又玄的帅气氛围。
要再仔细琢磨，或许也可以归为明星感吧。
而这段采访剪辑也因为这个镜头的加持，在热搜榜上越窜越高，热搜话题就是“我这种姿色”。
网友纷纷造句。
——像我这种姿色，早该走在马路上就被星探发掘，然后一炮而红。
——像我这种姿色，竟然每天早上只能从三百米的床上醒来，实在是太暴殄天物了。
……
柳絮刚刚看到的时候，也正是这个镜头让她不自觉红了红脸颊，她不自觉又移情了，《轮回》的确令人上头，她到现在还能记起那个军人的任何一个镜头，她敬爱这样的人，所以面对他的扮演者刘洋她便不自觉移情，还好她足够理智，放纵自己思绪沉沦几分钟，便拿着平板电脑来找储悦。
在她看来，刘洋虽然莽撞，可这却是比原有计划更好的开局。
储悦看完后，笑道：“囡囡，你的眼光的确比宁海好，我瞧着这小伙选得就很不错。这小伙也打头阵，那我们也不能落后，别的快跟上！”这后半句是和公关部负责人说的。
“是是是。”
今天网上可热闹了，一匹草根黑马就这样跌跌撞撞地打进淘汰赛，竟然还拿到了淘汰赛的冠军，要知道那可是全球刀塔竞技比赛在华国的两张入场券啊，这支比素人还素人的战队下一步就要代表华国征战全球冠军！
何其传奇，就像是天运之子，让整个电竞圈虎躯一震，没有资本、队长兼教练、据说连个训练场地都没有，这样一支队伍简直像是开了挂，看他们的历程就像是在看小说。
而随着刘洋这段话，关注他们的便不再是电竞圈和电竞爱好者了。
他和他的队友实在是坦诚真挚，且还带着点毛头小子不怕不惧的意味，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也导致传播力更是广泛，舆论在这个时候出现转机。
紧接着就是非文去报警了，这也是娱乐圈第一个这么玩的，律师函也不发，直接报警。
网友便讨论，这么刚，看着更可信。
然后很多和非文有过合作的明星纷纷站队。
局面有了反转。
陆军杰坐在他那豪华办公室中听下属汇报，他脸色极差，忽黑忽青，手头的平板里还在放着那个叫刘洋的直播回放，他怒气冲天，一把把平板反扣在桌面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几秒钟后，他很快平缓了心中的怒气，冷静地吩咐下去，“撤吧，吩咐下去，剩下收尾漂亮一点，不要被人抓住把柄。”
“是。那……”下属迟疑一秒钟，“宁海刚刚来电想找您，我推了。”
“宁海不是非文的人嘛，和我们大雨有什么关系呢。”陆军杰似笑非笑，“我们大雨也不是垃圾回收站呀，什么人都要。再说，垃圾不也得分类哪些是有害垃圾。”
下属眼眸中没有任何诧异，他点点头退了下去。
大雨和宁海并无明面上的关联，不会有任何证据指向他们，而这一招正是陆军杰的拿手好戏。
甚至于，等到有机会能和储悦见面，陆军杰还会笑脸相迎，和储悦聊起这事，以此来恶心恶心这个对手。
而宁海那正接受来自陈鹤铭的电话怒火，“宁海，你是跟着我出来的老人了，非文对你不薄，你这样血口喷人，有没有想过做人该有的原则！”
宁海，是陈鹤铭的人。
而宁海那边联系不上之前那两个信誓旦旦的朋友，便已经觉得不对劲，再看网上的风向已经转向，再接到陈鹤铭电话时，便已经惶恐不安，“陈导，我一时糊涂！你要救我啊。我立马把条删了！”
陈鹤铭还是骂道：“你以为还有人敢用你嘛！宁海啊宁海，储悦才是非文的老总，我要算也只算她手里打工的，更不用说我在她面前本就对不起她，就是矮一头，你……好自为之吧。”
陈鹤铭挂了电话，叹了口气，他人还在片场，就已经接收到了储悦的算账。他拍摄最喜欢的便是不计成本，在这方面储悦一直也是态度温和，所以有好几部片的名场面那是完全用钱砸出来的，而那几部票房虽说还可以，但是仔细算算支出花销，这样一比只是收支平衡。
而现在，储悦的算账便是要求陈鹤铭改了这毛病，学会勤俭持家。
这真是比掐着陈鹤铭脖子还难受，在电话里和储悦沟通许久，储悦只是冷笑，“可以，那签对赌协议好了。”
“悦儿！”
“别叫这个，我恶心，跟风黑《轮回》的还有你宝贝儿子花钱找到人，陈鹤铭，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回头看，我既然能容忍陈昂长大，容忍你带他入行，我就不屑对他干什么，可陈鹤铭，我是有脾气的！他一而再，再而三针对囡囡，要是他再敢有下一次，你信不信我什么事都做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