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叔嫂
左懋第带着使团进入太原李自成的行宫，这行宫乃是朱元璋册封的初代晋王的府邸，后来被作为山西布政使司的官邸使用，如今被李自成征用，以作行宫。
步入曾经的晋王府，率先迎接左懋第的是李岩。
两人都没率先与对方行礼，这谁先行礼，谁就落下风了，大明官员岂能向反贼行礼？同理，在李岩看来，自己身为大顺重臣，来迎接你这个兵部侍郎，你不先行礼，还让我行礼？
都没有行礼，左懋第直接问道：“敢问阁下是？”
“制将军李岩。”
左懋第看向李岩：“阁下父亲是大明官员，阁下也曾经中举，为何从贼？”
“明太祖皇帝打天下也是义军。太祖皇帝为何起兵？那是元人不给百姓活路，名不聊生。此番也正是如此，大明皇帝不给百姓活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何来从贼一说。”
左懋第说道：“久闻阁下有谋略，嘴下功夫也是了得。”
李岩说道：“我不是来与你耍嘴皮子的。且问你，此番来太原是做什么？”
“没有见到闯王，我与你没有什么好说的。”左懋第说道。
李岩呵呵笑道：“你要见的闯王现在是大顺皇帝陛下。你也休要与我这里打嘴仗，崇祯皇帝能派你来，是来寻求联合抗清的。显然他也已经默许了大顺的政权存在，为了你家陛下的计划，你还是不要闯王，闯王的叫。”
“清人是心腹大患，这点我家陛下也认知到了。以后既然要同以汉人的身份进行抗清，就不要再有明朝官员的那股子优越感了。”李岩说道。
左懋第问道：“阁下是在教我做事？”
李岩被噎住了一下：“我只是再告诉你，不要破坏了你家陛下的抗清联合的计划。我是主张一起抗清的，陛下也认为满清是威胁，但却不怎么坚定。我说这些不要教你如何，只是要告诉你，天下局势如此，身为汉人在异族入侵的时候，应该放下成见，联手抗击异族侵略。你的皇帝也是一样的意思，我与他的想法一样。”
闻言，左懋第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们这边人心不定。”
李岩不与左懋第多说，引着左懋第进入了大殿，李自成正坐于大殿之上，下面文武分列左右。
左懋第走上前，以大礼参拜：“外臣左懋第，奉大明皇帝陛下之命，前来面见大顺皇帝陛下，洽谈抗清之事。”
很多人都在猜测，左懋第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拜见李自成。毕竟崇祯皇帝派过来使者，这已经释放了一个信号了，大有缓和关系的态度，那么会不会直接以两国的外交礼节来了？
结果是左懋第直接口称大顺皇帝陛下，这让很多人都感觉到了意外。
大明就这样承认了李自成的大顺政权？这才刚刚破了大明的首都啊。
众人有惊讶者，也有不屑、看不起左懋第，心思各不一样。
李自成却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被左懋第这一拜，从山海关战败一来的苦闷、抑郁，仿若一朝散尽，李自成大笑道：“好啊。左侍郎快快请起吧。朕早就听闻过你的事迹了，你是难得的大明干臣，这次就是不知道你是何故来出使的。”
左懋第说道：“外臣是奉陛下之命，来与大顺陛下传话的。”
“你且说便是。”李自成笑着说道，他现在心情非常的好。
左懋第说道：“首先，外臣要声明一点，这次出使没有经过朝廷廷推商议，没有经过群臣的商讨，而是封皇上个人的名义，并且皇上说了是私人的名义与大顺陛下联络。”
李自成说道：“这个朕倒是没有什么意外。你们大明那些官员短视的很，不会这么轻易的同意派出使者来与我联络的。你且直说正事便可，这些都是不用计较的小事。”
左懋第于是说道：“皇上提兵北伐，实属仓促，其目的一则是为了让山东、河南等地的抗清义军们一个信念，让他们知晓大明还在。二则是为了帮助大顺军队分担一些压力，满清军队不可挡，实力强悍。皇上认为，此番异族入侵，无外乎当年蒙元入主中华，应当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同为汉人，也应当一起抗清。”
“皇上还说，希望大顺陛下不要再往西跑了，就在山西停下来，坚守山西。与大明军队互为犄角，共同抗清。”
“皇上还说，大顺皇帝要是一个劲的往西边跑，他就大可以稳住在黄河以南的，清军要夺山西夺陕西朕绝不帮忙。”
左懋第道：“外臣说完了。皇上所交待的便都是这些，全是口谕。”
李自成听完之后，对左懋第说道：“你们的崇祯皇帝陛下从北京跑到南京之后，怎么突然如此有格局，并且如此大度了？朕看了那抗清檄文，不得不感叹，崇祯皇帝要是早有这份度量，朕李自成怕是早已经被大明军队剿灭了。”
“你带来的这些话，朕都知道了。你回去告诉大明皇帝，他的好意朕领了。朕也会在山西不会再往西走了，并且坚守山西，抗击清军。他这次北伐，若是引得清军大部攻击，朕自然也会出兵出太行，策应一番他。”
“不过，朕唯独有一个太监。河南的怀庆府、彰德府、卫辉府，黄河以北的这三个府，朕要了。这三个府的位置，想必你们大明陛下也知道对我固守山西有多重要。”
左懋第点了点头：“外臣记住了。”
“行了。既然是崇祯皇帝以私人名义派遣你来，咱们也少一些繁文缛节。该吃饭吃饭，该喝酒喝酒。”李自成心情好，人也豪爽了许多。丝毫不在意什么皇家礼节，虽然他也不太懂。
“正好，朕也想要了解了解南京那边的事情。想必左侍郎也想要了解我大顺吧，咱们不妨一边饮酒，一边谈一谈。”李自成说道。
刚刚左懋第的跪拜，让李自成心里这个时候还跟吃了蜜一样。他对左懋第的态度，可谓是极尽友好了。
……
北京，多铎率领的追击李自成的大军刚刚回到北京。
多尔衮就收到了崇祯皇帝率领江南兵马挥师北上的消息。这让多尔衮惊疑、震惊。
“据本王所知，江南兵马早已经不堪用了，大明的精锐部队在与我大清和李自成交战中损失殆尽。南逃以及留在江南的兵马不过是乌合之众，这朱由检到底是有什么样的胆量才敢尽起江南兵马现在这个时候来北伐？”多尔衮召集了多铎、阿济格以及汉人谋士，洪承畴、范文程等人商议军情。
多尔衮根本想不明白，这个时候朱由检怎么会北伐。他去南京才多久？才一个月多一点。
范文程说道：“王爷，奴才倒是觉得并不难理解。朱由检提兵北上的原由，从他的抗清檄文可以看出来，他应该是为了策应李自成，让我军不至于太过于逼迫李自成。”
多尔衮更加惊讶了：“李自成刚刚攻破了北京城，将朱由检赶去了南京。他朱由检能有这么大的度量，这么仓促北伐帮助李自成？”
多铎也不信这范文程所言，说道：“范先生这话说的实在是没道理。”
范文程解释道：“抗清檄文就释放出来了朱由检要与李自成缓和关系的意图，这点奴才觉得并不是没有道理。朱由检北伐就是这个目的，另外或许还有其他政治上的目的，无非是树立大明还在的形象，告知给世人。”
多尔衮叹气道：“本王没有怎么在意那檄文，看来很多事情都要坏在那檄文上面了。”
洪承畴在旁边想道，还不是你多尔衮飘了，捡漏捡了北京，还真好有一群不知廉耻的官员将你迎入皇宫，便觉得天下人都应该欢迎你大清。其实是不然的，天下人正常的反应是反抗你大清。不过说道不知廉耻，洪承畴似乎并没有资格说那些官员。
“摄政王，陛下与郑亲王到通州了。”豪格进来面无表情的说道。
豪格是皇太极的长子。皇太极在崇祯十六年的八月初九，猝然崩逝于盛京后宫，生前未立下遗旨，所以众宗室旗主大加争夺皇位。作为皇长子的豪格成为众人拥立的对象。豪格争夺皇位的主要竞争者就是多尔衮。当时的多尔衮由于功劳太大，支持者又多，势力也大，成为了豪格的最大的对手。豪格力大超群，久经沙场，屡建军功。按“立长”的规矩，由豪格继承大统，合情合理，顺理成章。尽管豪格在诸子中论功劳和能力最有优势，但皇太极生前却并未有立豪格为嗣的举动。
实力强大的、原由皇太极直接掌握的两黄旗的将领，主张拥立豪格继承大位。图尔格、索尼、图赖、锡翰、巩阿岱、鳌拜、谭泰、塔瞻等朝廷重臣，相继造访肃王府上，表示拥戴肃王为君。德高望重的、掌握镶蓝旗的郑亲王济尔哈朗，也倾向于拥立豪格登基。论实力，豪格有正黄、镶黄和镶蓝三旗的支持，再加上自己所领的正蓝旗将领的拥护，在军事上占有绝对优势。当时威望最高的是皇太极的二哥礼亲王代善，他认为豪格是“帝之长子，当承大统”。可见，拥戴豪格的主要原因也许是受汉族“立长”传统理念的影响造成的。在皇位争夺的天平上多尔衮与豪格难分伯仲。
多尔衮和两白旗的官员横眉冷对，坚决反对立豪格为君。主张由多尔衮登基的重臣也大有人在。东庑殿内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与会者个个屏息沉思，寻找解决办法。多尔衮明白，自己强行继位绝对不是最佳选择，豪格绝非等闲之辈。豪格也知道，和桀骜不驯的多尔衮协商解决，绝对没有可能，武力解决也没有绝对把握。
争夺皇位的大战从崇祯十六年九月二十一日开始，双方一直互不相让，宫廷内火药味很浓，稍不小心，就可能擦枪走火。朝廷内所有的王爷和重臣，毫无例外都卷入了多尔衮与豪格为夺皇位进行的斗争旋涡里。群臣们都在苦苦地寻求出路，惟恐出现动乱，伤及国运。在豪格与多尔衮僵持不下的情势中，权势集团必须拿出令宫廷内上下都能接受的第三个方案，特别是让豪格和多尔衮都能接受的方案。经过多日反复磋商，两黄旗大臣佩剑上殿进言：“先帝对我们的恩情有天大。要是不立先帝的皇子，我们宁愿以死追随先帝于地下！”
两黄旗大臣都是朝廷的重臣，是皇太极生前亲掌的武装力量代表，在多尔衮与豪格之间争斗得难解难分、互不相让的紧要关头，他们提出了由皇子继承大统的新方案。经过十多天的较量，最高会议做出最后的决议：6岁的福临继帝位，郑亲王济尔哈朗和睿亲王多尔衮摄政。济尔哈朗是豪格的支持者，出任第一摄政，宫廷多数高官没有异议。多尔衮任第二摄政稳住了多尔衮兄弟集团及其支持者。就这样豪格失去了继承皇位的宝贵机会。
本来豪格集团与多尔衮集团，应该是平分秋色的。不过与多尔衮同为辅政亲王的济尔哈朗为人软弱，论及政治手段豪格与济尔哈朗两人绑一起都不如多尔衮，故而短短半年时间内，多尔衮就实际掌控了大量的权力。豪格则被完全排挤出了大清的权力核心，济尔哈朗则被边缘化。
而豪格在皇权的争斗中，成了彻底的失败者。尤其是在今年四月，大清还未入关的时候，豪格在背后辱骂了多尔衮，被固山额真何洛会所告发，议罪被削爵。
豪格的地位便彻底的沦丧，以至于现在忍辱负重，成为多尔衮跑腿的传令兵。这场涉及到李自成、朱由检以及大清三方势力的军事会议，豪格甚至旁听的资格都没有。
多尔衮惊讶道：“为何来的如此快？”
“陛下与两位皇太后还有诸王、贝勒、贝子们，听闻摄政王打下来了中国的首都，想着早日来看看这座城池。”豪格说道。
多尔衮对刚刚商讨军事会议的几人说道：“明军无需担忧，多铎和阿济格你们两人就且在京城修整吧。这次率军让他人去即可。”
多铎问道：“派何人去？依照我看，明军也有十几万，来势汹汹，这次若是能全歼他们，便可以一路南下打进南京了。能打这样的战，还是得我去。”
多尔衮心知自己这个同母胞弟立功心切，也不愿意将这样的大军功放给别人，但多铎追击李自成已经立下功劳，总不能什么功劳都让多铎去立，这样其他人会爆发出极大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