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说好“明天见”的那个人，却在一觉醒来的时候忽然不见。
那时候哭包是不是很难过？
郭惜若的眼眶跟着变红，抱住叶紫的力道紧了紧，纤长的手胡乱揉了揉少女的背。
“抱歉。”
她该知道的。
哭包有多么依赖她。
或者不能只这么说，而应该说是她们彼此都是那么的依赖对方。
像是互相寄生的生物，借着彼此的供养存活了下来。
虽然如今已经独立生长，可那种借着你我的根纠缠依赖生存的感觉，却已经刻入骨髓。
之前见面，她也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那些汹涌的心情起伏，甚至是强烈的依赖感情，很容易让人迷失。所以她很少让自己去吐露什么。
在找到叶紫，发现对方生活得很好时，她有过这样的念头，是否要告诉对方，自己就是七七。
直到此刻，黑暗吞噬了这间影音室。
她再也没有半点后悔。
这里再没有第二个人，哪怕她们吃饭前已经诉说过一次，还是忍不住…忍不住庆幸和拥抱了彼此，回到了对方的身边。
郭惜若轻吐了一口气，眼眶微有热意。
她不是常哭的人，这不是她抒发情绪的方式，所以这一切显得更加的罕见。
缠在她身上的小猴子，脸蛋蹭着她脖子，整个人都努力往她怀里缩，就差长出一条尾巴环着她了。
郭惜若抿唇，捏了捏少女脸颊上的肉肉。
“哭包，不哭了。看电影。”再哭下去，第二天哭包的眼睛就要肿成核桃了。
叶紫点点头，睁着一双泪莹莹的眼看她：“嗯。”手却还扒拉着大小姐，就是不放，像个软乎乎的小尾巴。
郭大小姐磨了磨牙。
一个可爱的小无赖。
*
两人在软椅里坐着。
电影开始，叶紫睁大眼睛，不由自主坐直了身体。
开场就是一个小女孩作为培养的异能者，在接受基因改造和实验训练。
对方表现得好，却要接受越来越残忍的训练，甚至被单独丢进装满凶恶大狗的房间，面对扑杀。
叶紫刚开始看，就被代入到了紧张的剧情节奏中，手指紧紧攥着，唇也咬得苍白。
郭惜若懊恼的捂住了少女眼睛。
“我们换一个片子，不看这个。”
她没想到随手点开的电影，会这么…血腥。
叶紫却拉下她的手：“不，我要看这个。我想知道她最后怎么样了。”
电影里的女孩儿越危险，叶紫就越是期待对方能够挣脱束缚，重获自由，更是希望光明可以照到黑暗的地方。
叶紫被勾起了好奇，更是被代入到情境中，由衷的希望小女孩变强变厉害，打倒坏人。
少女巴掌大的小脸精致，眼睛扑闪扑闪的，也许是因为之前又哭过，眼圈微红。
但这些，在电影光亮的照应下，都被掩盖了。只留下了脸上的精致，和生动的情绪。
——和哭包一起看了电影。
大小姐暗暗想着，但这一次，她不再是兔公仔。
而是名正言顺陪在哭包身边的人。
电影里的小女孩跑走了，逃离了那个没有人性的实验组织，然后在一户心地善良的夫妻那里生活了下来，被收养了。
她失忆了，过上了平凡简单幸福的生活，甚至还有了关系很好的闺蜜。
然而一切，因为女主养母的生病，开始改变。
家里缺钱，懂事的女主决定去参加唱歌比赛，她想要拿到巨额奖金。
却不料，这一举动是将自己彻底曝光到那个杀手组织面前。
她甚至在节目里，又暴露了异能，重新被盯上。
于是，好不容易得来的生活终于被打破。
曾经因为接受了严苛的训练和基因改造，女主的身体受损严重。最近一段时间常常头痛欲裂。
杀手们找上门来，用养父养母，还有女主最好的朋友威胁她束手就擒。
女主表现得很无助害怕，一直在解释自己不是杀手们要找的人，然而当那些杀手将要伤害她最好的朋友时，她开始爆发。
形式一瞬反转，所有想要伤害好朋友的人，都倒在了地上。
鲜血中，女主安慰好朋友，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我去去就回。”
看到这里时，郭惜若隐约猜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所有的一切，也许全都是电影里小女孩一手设置的剧本。
——反客为主，引蛇出洞，想要在身体恶化之前，一口气解决所有的危机。
她侧过脸，想看看哭包现在是什么表情。
然而，电影变幻的光线照射下，少女脑袋靠着软椅，蜷缩成一团，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电影进行到了最高潮，正是女主反杀全场最精彩的时候。
可郭惜若此时的注意力，全都被睡着的叶紫吸引了。
少女安心的睡着，脸上的光随着电影的进行一明一暗，肌肤像一块暖玉，被照得五官越发的轻盈精致。
有一个多月没有看到小哭包的睡颜了，郭惜若静静的看着对方，像是在努力的寻找这半年少女的变化有些什么？
睫毛依然是这么的又长又翘，睡着的少女鼻梁秀挺，鼻头圆润，嘴唇微嘟，人中短，显得整个人有一股清纯的幼态。
只是这张脸，的确和半年前有些不同了，哭包长大了一点。
郭惜若看着对方睡着的样子，手指点了点少叶紫鼻尖，然后又飞快收回。
这模样一点也不像郭大小姐平时的盛气凌人和理直气壮，甚至透着点心虚。
她找来了毯子，轻轻盖在叶紫身上，然后坐在身旁，安静的看完了这部电影。
这一刻时光正好，她们互相陪伴。
这套房子，郭惜若弄了两个卧室。
影音室的软椅，毕竟不是床，躺在上面睡一整晚，也许会落枕不舒服。
大小姐迟疑了一会儿，轻轻俯身抱住了叶紫。
少女并不重，在她能承受的范围之内，虽然还有些吃力，但她毕竟是把叶紫抱了起来，然后挪向卧室。
走到半路上，她的手机嗡嗡的震动起来，郭惜若连忙按灭了手机，然后轻手轻脚的把叶紫放到了床上。
她帮着叶紫把两个鞋子脱了，刚把那双腿也搬到床上时，少女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睁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对着她说：“七七…”
郭惜若动作一顿。
“你不来睡觉觉吗。”
少女打了个哈欠，掩着嘴，语气温柔的像是在哄小孩，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估计连自个儿在干什么都不知道。
郭惜若张口：“你…”
然后她的声音顿住，因为小哭包坐了起来，把她拽到了床上，然后像抱着兔公仔那样，很自然的半个腿放到她身上，胳膊搂住了郭惜若。
这串动作几乎是叶紫的本能。
抱住人家还不忘记轻轻拍两下：“乖啦，晚安。”
大小姐不动了，她看着叶紫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身体却放松下来，手落到叶紫的脑顶上，轻轻摸了两下，就像她作为兔公仔时常做的那样，守着少女。
＊
秦城郭家老宅。
已经过了晚上八点，老家主在书房沉沉叹了口气。
他满以为停了小若的卡，又配了个生活助理，就能让这孩子听话起来。
可现在觉得当初做的这个交换条件，确实是不该。
天高皇帝远，小若一下子跑到春市那么偏远的地方，他鞭长莫及，就是打个视频都不能立刻通上。
向来不瞻前顾后的老家主，头一次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也许他也该严厉一些。
一旁的管家安抚道：“大小姐年纪还小，喜欢新鲜的东西，到那也许交上了新的朋友太忙了，一时忘记也有可能。”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郭老爷子叹了口气，忽然道：“打电话问问小周怎么回事，这段时间小若到底在忙什么？”
他是不想用强硬的手段去逼迫孙女回来的，可如果小若在外头太不像话，他也只能把她带回来了。
郭家总共就这一个血脉，儿子又指望不上更不成器，相比之下，小若就是一块还没雕琢过的璞玉，他怎么能看着这孩子走上歧途呢？
远在春市的生活助理小周，很快接到了来自张管家的电话。
她迟疑着给大小姐发了信息。
郭惜若从熟睡的少女身边站起，皱眉看着手机上的消息内容。
抬手扶了扶额。
她忘记了。
忘记了要和老爷子视频的事情。
秦城的郭家书房里，张管家的手机弹出来视频邀请。
看到对方的名字，他看了眼老家主。
“是大小姐。”
老家主手里摆弄着两块玉石，时不时还拿放大镜看一看，头也没抬，似乎对这个视频一点也不感兴趣。
张管家就明白了，他默默摁下了接通按钮。
“张管家，我爷爷呢，让老头和我视频。”
大小姐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清脆，仿佛完全没意识到，老家主已经生气。
张管家心里一紧，生怕这小魔头和老家主吵起来。
他把手机递过去，郭惜若神采飞扬的脸，出现在画面里，那双丹凤眼尤其明亮。
老家主眼睛也亮了亮，觉得孙女这精气神，比起从前好像好了几分。
“怎么说，想起来我这老人家，知道联系了？”
郭老头不紧不慢的咳了两声，手里还不忘记摆弄那两块玉石头。
镜头里，孙女的脸看着似乎小了一圈，下巴都尖了。
郭老头瞟了一眼，又移开目光，嘴上没说什么，但看到这里，心已经软了几分。
哪个老人看孙辈儿，不是觉得孩子瘦了啊。
临到郭家的老家主也不例外。
那头郭惜若忽然声音清脆：“爷爷！我给你介绍个人。”她声音高兴的好像个葫芦里蹦出来的葫芦娃，爷爷爷爷的喊，让老家主都有些不习惯。
下一刻，镜头里忽然撞进来一个迷迷糊糊的小姑娘脑袋。
小姑娘脸蛋有点婴儿肥，看着白白嫩嫩的，一双眼睛乌溜溜的睫毛很长。
头发长长的，乌黑柔顺，就是神态看着有些朦胧，刚睡醒的样子，看着像是被自家孙女从被窝里抓起来虐待似的。
事实也差不了太多。
郭大小姐收到小周的信息，想起来之前忘记了今天要和老爷子视频的事情。
她刚站起来要走，床上躺着的小哭包竖起了脑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我…还没洗澡。”睡眼朦胧的少女，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抱着自己带来的干净衣服，就要进去洗澡。
然后半路被郭大小姐抓了过来。
“等会洗，带你见个人。”郭惜若这样说。
于是，迷迷糊糊睡意都没消散的哭包，被逮来和郭家的老家主，隔着屏幕大眼瞪小眼。
郭惜若声音爽朗：“老头，这是叶紫。”
她站在叶紫身旁，见小哭包睁着杏儿眼，眼睛雾蒙蒙，还没完全醒过来的样子，递过去一张湿巾。
“擦擦脸。”她小声和哭包咬耳朵，想让叶紫看起来精神一点。
叶紫忙不迭低头，用湿巾糙糙的搓了两下自己的巴掌脸，然后睁着杏儿眼忐忑的凑了过来。
“爷爷好。我是叶紫，是若若的朋友。”
借着湿巾的凉意，小哭包清醒了过来，恢复了平时的社交牛逼症，熟稔又礼貌的和老爷子打招呼，声音糯糯的，一看就是乖孩子。
郭老爷子明显的愣住，看着视频里笑吟吟的孙女身边坐着的乖巧少女，卡了半晌才点头道：“哎好好，孩子你好。”
竟然有点猝不及防和手足无措，这模样和郭惜若一看还有点像，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人。
不怪郭老头这样子。
实在是以前自家小霸王就没交过这么乖巧可爱的小朋友，圈子里混着的哪个不是小纨绔。
就算表面看着乖一点，私底下都是鬼灵精，一个比一个会惹事，聚在一起就成了一堆闹事的小混蛋。
小若还真没有过这么乖巧的朋友。
郭老爷子这双眼睛是从商界里历练出来的，商海浮沉那么些年，他又是个经过事儿的。看人的本事，还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
他也算是个商界的枭雄，这辈子事业上顺风顺水，唯独在家庭上，略有几分缺憾…
是以，对郭惜若这些年太过纵容了一些。
就跟晚年的老虎，允许自己的崽子摸老虎胡子似的，窝里护短。
郭老爷子看到了孙女这么郑重其事的介绍叶紫，再稍微联想一下这些日子小若非要转学到人生地不熟的春市。
他心里顿时就有底了。
恐怕小若非要跑这么远去上学，跟这小姑娘也有关系。
郭惜若视频里咳嗽了两声：“老头，我今天忙着让叶紫给我补课，忘了给你打视频。我是提前给你看一看人，免得你以为我天天在外头鬼混。”
她冲着叶紫打了个手势：“你去洗澡吧。”
小哭包怔怔点了点头，经过郭惜若身边时，看到郭老爷子的脸，她小朋友一样挥了挥手。
郭老爷子一愣，也慢半拍的跟着挥了挥苍老的手，像只行动迟缓的海豹。
郭惜若看着差点噗嗤笑出来。
没想到老头还有这么一面。
然而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场面似乎有些眼熟。
自己对着哭包，不就是这样么。
总是会在不知不觉中受到影响。
叶哭包总是有这样的魔力。
等叶紫去了浴室，房间里只有孙女时。
郭老爷子开口道：“你就没话说？”
他先前还以为小若是在秦城呆腻了，存心想跑到偏僻的地方去长长见识。谁曾想，原来这孩子醉翁之意不在酒，跑这么远，就是奔着人小姑娘过去的。
郭惜若勾了勾唇：“你不都看到了。我来这儿就是为了找人，网聊奔现，懂不懂？”
郭老头拉下了脸。
“怎么老头，你还怕我被拐了，出去上当受骗？”郭大小姐问。
老爷子哼了一声，手里的一块玉石重重放到桌上，空出来的手拍了拍自己脸。
“听听这巴掌声，害不害臊？你带坏人家还差不多！”
谁是好娃子，谁是孬娃子，他还看不出来？
那小姑娘白白净净一个好孩子，眼神就干净。
认识自家孙女，那是倒了八辈子霉！
呵呸！
郭老头直接挂了视频，摸着自己刚剃了头的圆脑壳发愁。
咋整。
孙女不做人，在秦城待着沸反盈天还不够，又跑去祸祸别人家的小白菜。
老爷子良心有点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