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郭惜若意味深长的瞪着她：“你想给我买衣服？”
被猜到自己的用意，叶紫索性点头承认，小声道。
“对呀，别人有的，你也要有。”
她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今天刚挣到的“血汗钱”，然后笑吟吟的推到郭大小姐面前。
三张一百块整整齐齐，是小哭包的全部。
但她全都拿了出来。甚至没有给自己将来看眼睛留下一点钱。
郭惜若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涩。
有生以来，郭惜若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时刻。
来自一个本来萍水相逢，如今却相依为命，还把全部都送给她的人。
一个小笨蛋。
一个喜欢掉眼泪哭鼻子，但双目失明着还能笑对生活积极乐观的哭包。
这种暖流是从心里开始，一路经过四肢百骸和整个身体，连带着就连头皮都开始发麻。
郭惜若整个有限的十几年人生经历里，几乎是第一次体验到这样的感受。
对她说出“别人有的，你也要有”的那个人，既不是她的爸爸妈妈，又不是她的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
甚至…甚至她们认识的时间，就连半年都没有。满打满算就连一个月都不曾到。
小哭包不仅比她小，处境比她脆弱，甚至拥有的财富都比曾经的她少的多。
这样的一个少女，几乎是把能给的全部，都放在了她面前。
郭惜若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转过脸认真盯了会儿小少女。
“七七…”叶紫没等到兔公仔的回答，有点忐忑。
她挨过来，手去摸了摸兔子的脑袋和耳朵，然后声音软糯的许诺。
“虽然现在只有这么多，可能不一定能买到你喜欢的衣服。不过没关系，你再等一等我，以后我一定会挣更多的钱的。”
郭惜若神色古怪的盯着叶紫，在一瞬间的感动过后，心情就慢慢变成了复杂和好笑。
为什么这个场面，像极了电视里那些狗男人和对象求婚时的样子？
要命。
这样的联想，只要开了一个头，后面就完全无法再收住了。
毛绒兔公仔咳了几声：“哭包。你改一改性格。”
又没戒心，还容易掏心掏肺。
但凡遇到坏人，稍微被人哄一下，就容易被pua。
郭惜若开始真心实意的替叶紫思考未来。
“你听着，谁对你好了，不要稍微给点小恩小惠你就被感动到，然后恨不得把自己卖了的回报人家。”
郭大小姐语气严肃，两只手臂交叠着抱在胸前，严厉得像个教导主任。
叶紫眨眨眼，听着自家兔公仔的语气，软乎乎回答。
“我知道的呀。”
答应的那么乖巧，看着就更好骗了！
郭惜若放下手臂，站起来用爪爪碰了碰小少女的脸蛋，想捏一下，但她的兔手臂不具备这个功能，只能用兔爪爪戳戳少女的脸。
“不要左耳进，右耳出。多动脑袋，替自己想想。”
一番口舌，费了郭大小姐不少同情心。
她从来没为别人这么费心思过，小哭包厉害了，是第一个。
“七七，你又在担心我啦？”
叶紫抿着唇笑，细软黑发下的巴掌脸极可爱。
她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脸蛋，小声道。
“我没有不为自己考虑。七七呀，我只是…怕你有一天忽然消失不见。”
少女说到后面，声音很小，神色也有一瞬的黯然。
郭惜若狠狠一怔。
她身旁的小少女笑容还是天真单纯，声音也软糯温柔，像是未经过世事苦难，干净到过分。
“我有时候会怕你忽然不见了，我找不到你。所以我想着，要在你待在我身边的时候，尽量对你好一点。这样以后，假如…你真的回家了，我就不会太过后悔。”
七七的出现，是一个意外，更是一个奇迹。
像是老天怕她刚穿越过来不适应，所以特意把七七送到她身边的一个礼物。
叶紫总觉得，七七不会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这种预感来得莫名其妙，却令她忍不住想对兔公仔好一点，更好一点。
而且…
虽然她每天喊着“七七七七”，可是七七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自己原来的名字是什么。也不曾分享过任何关于自己的经历。
她们的相处之中，仿佛永远隔着一层东西。她不能彻底的了解七七。
小少女其实感受的很清楚，但她尽力让自己不要去注意这些，而是多把精力放在她们当下相处的每一天。
气氛沉默下来，郭惜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睡吧。”
兔公仔转过身，把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长长的手臂交叠着放在脑袋旁边。
叶紫在她身后，盖着被子，无措的咬了咬唇。
七七怎么忽然又不理她了。是她刚才说错了什么话，让七七不开心了吗？
一定是的。
小少女有些自责，紧抿着唇，很没有安全感的把脸往被子里藏了藏。
盖着的蚕丝被非常柔软，挨着脸蛋时，触感滑滑的，很能抚慰人的心。
就像偶尔叶紫去摸兔公仔的耳朵和脑袋时一样，非常治愈。
小哭包像受了委屈默默藏起尾巴，把脸埋进身体的奶猫，在黑暗的角落里拱成一团。
兔公仔却忽然转过身，坐了起来。
“听着，这些够了。”她的棉花手臂按在了刚才的三张钞票上，拍出了啪哒的一声响。
叶紫从被子里抬起小脸，微微歪着脑袋：“…什么？”
郭惜若深吸一口气：“买被子衣服，够了。”
她也不会永远待在这里，并不需要小哭包去给自己买什么公仔衣服和被子。
这些钱。
兔公仔慢腾腾开口道：“把我背后的拉链拉开。”
叶紫不明所以，但还是在黑暗里缓缓摸过去，绕着兔公仔的身体去摸拉链。
这种缝合的拉链一般都藏得比较深，有时候甚至需要把公仔两边的毛毛拨开，才能够看到。
叶紫一个手不够用，索性趴过来，把小兔公仔放到身边，两只手环着一起摸。
小少女就像一个散发着香气的糯米团子，软乎乎的发着清香。
她垂下的发梢在郭惜若身上晃来晃去，两个白皙的手也柔柔的在郭惜若的公仔背上划动。
郭惜若咬了咬牙。
尽量说服自己现在不是人，只是一个公仔罢了。
小哭包做事情慢腾腾的，就像一只背着壳的小蜗牛。
她这次没有再催促，而是静静等着叶紫找到拉链。
“摸到啦。”叶紫有些开心，那个拉链藏得好深，在靠近尾巴的地方摸到了拉链头。
郭惜若淡淡嗯了一声：“帮我把钱放进去。”
叶紫愣了愣：“啊？”
郭大小姐音调拔高，声音有些外强中干：“不是说要给我买衣服么。那这钱就是我的了对不对。”
小少女毫不犹豫的点头：“嗯嗯，是你的，就是给七七你的。”
不仅如此，叶紫想了一下，又温柔道。
“你想要，我赚到的钱都可以给你。”
笨蛋！
郭惜若有些脸红，感觉自己像掠夺了小哭包的劳动成果，但她还是坚持道。
“那你把钱藏进去，然后拉链拉上。”
任劳任怨的小哭包，平时干事情宛如一个默默无言又吃苦耐劳的长工，甚至不知道去维护自己的合法收益。
她要帮哭包把钱存起来。
她在多久，就帮着存多久。
叶紫忽然间明白了兔公仔的意思，即使对方沉默不语并没有解释。
“七七。”小少女笑起来，虎牙生动，秀气的鼻子皱了皱。
“干嘛。”郭惜若没好气开口。
叶紫捧住了脸蛋，笑容甜得像一块糖：“你真好。”
她躺下来，拉着兔公仔到自己的被子里搂住。
郭惜若浑身紧绷，又差点炸毛：“我有自己被子。”
叶紫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呀。但是我就想抱抱你。”
郭惜若在黑暗里盯着小少女，慢慢收回目光，有点傲娇的抽出手臂。
“你真麻烦。”
嘴上这么说，她却抬起手臂，帮着少女把掉了一角的被子推了上去。
口是心非的温柔。
*
第二天早上，王芸把叶紫和施嘉雯送到服装城，就先回去了。
她炖了肉，这会儿回去再弄一下，到了中午的饭点，刚好可以把盒饭一起带过来。
今天一天都是在室内拍摄。
可能因为慢慢进入了状态，叶紫和施嘉雯的拍摄进度加快了不少。
半天拍了将近十套，摆动作时，也更加的默契了。
摄影师小顾忍不住夸道：“我拍了那么多小朋友，你们是最有灵气的。”
尤其是叶紫。
小姑娘眼睛看不见，按理说这该是短板。可真的拍摄时，却特别灵动，不管是动作状态和表情眼神，全都超出了他的要求。
比他想的都要好。
想到这里，摄影师小顾就特别惋惜。
要是眼睛好好的，那这孩子的状态更不得了。
休息的时候，他和老板娘也摇头叹息道。
“你这次眼光好，找来的两个小姑娘都特别灵。比双胞胎还好。就是哎，怎么那么遭罪，姐姐的眼睛看不见。多耽误孩子的前途。”
老板娘放下手里的花茶：“哎，是可惜啊。不过是吧，我这次眼光好吧。当初那两孩子来买衣服，我一看就觉得行。一开始我那大姐还不同意，后来…”
老板娘忽然不说话了，因为她看到了叶紫。
小少女似乎刚从卫生间那边过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她妹妹没跟在她身边，反倒是她，手里还抱着个兔子玩偶。
那玩偶看着怪眼熟的。
每次见到叶紫，老板娘都能看到它。
小少女身上穿的衣服每天换，抱着的玩偶却雷打不动每天是这个。
“叶紫，怎么站在这里啊。”
老板娘是真心喜欢漂亮小女孩，对着叶紫更有几分心疼，说话都温和不少。
“阿姨，我舅妈还没来吗？”叶紫有点担心舅妈。
听到“舅妈”两个字，老板娘愣了片刻，才开口道：“大姐回去了？没事，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就行了。你饿了吗？”
当初王芸说这两个都是她女儿，老板娘就一直以为叶紫和施嘉雯是亲姐妹。
现在听叶紫说“舅妈”，她猜到这里多半有隐情。不过这是别人家的私事，老板娘虽然有好奇，却不会当着人的面去刨根究底。
叶紫摇头：“没有饿。就是怕盒饭舅妈一个人不好拿。”
十几份盒饭，堆起来都要一桌子了。舅妈手里得拿多少袋子，才能让它们不撒出来？
施嘉雯刚打完一局游戏，从休息区那边过来。
她听到叶紫的话，走过来道：“走，那我和你去门口等等。”
叶紫眼睛一亮：“好呀。”
两人一路从服装店里下来，摄影师小顾也跟在她们身后一起。
走到服装城的入口时，几人忽然听见了吵架声。
“怎么我提着东西就不能进去了？没这个说法的，你说我带的东西违章我就违章了？你把相关条款拿出来我看看！”
拔高的女人声调，听起来中气十足，一听就是舅妈的。
紧随其后的是另一道男人的声音，也有些耳熟。
“我是门卫，我负责服装城的安危，我说不行那你肯定不行。拿走拿走，别带进去。”
入口的地方，王芸和守门的大叔吵了起来。
对方不让王芸带这么多盒饭进去。
叶紫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来上次因为自己，舅妈和守门大叔闹过几句口角，得罪了他。
摄影师小顾快步走了过去，声音带上笑意，刻意大声道。
“哎，这是怎么了。”
他常年在服装城这里进进出出，算是老熟人了。这张面孔门卫是认得的。
听到小顾这样说，门卫转过半个身子来，指着一旁脸都气红的王芸道。
“小伙子你来得正好，你来评评理啊。她要把吃的带进来，我说不行我是为了大家好。谁知道这些吃的有没有问题？我不让她拿，她还说我是不讲道理了。”
的确，门卫大叔是有点记恨上次的事情，所以刻意给王芸使个了个绊子。
别的方面他还不能做什么，但守着大门，要找个由头刁难一下王芸并不是什么难事。除非对方不从这个入口进去。
但服装城目前为止，只有这一个入口。嘿。
摄影师小顾不清楚这其中的恩怨，听了这话，打圆场道。
“大哥啊，来，来，抽根烟，消消气。知道你是为了大家着想，才拦住这大姐的。不过这大姐是我们店里的人，她是给我们送午饭来了。”
门卫斜眼瞅了瞅他：“那你怪我管闲事啊？”
小顾道：“不怪不怪。你在这里也辛苦，我们谅解的。”
他说着，掏出打火机，帮着门卫把烟点上了。
然后摄影师小顾连忙冲着身后的叶紫和施嘉雯招手，示意她们去接王芸手里的饭盒。
门卫大叔转过脸，眯着眼睛看向窗外，像是要专心吸烟。
王芸这才成功进了门。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下心情对几人道：“你们怎么下来了？”
她和那看门的僵持了一会儿。
亲眼看到别人在她前面，也送了吃的进去，门卫偏偏没有拦，甚至看都没看一眼。
而到她这里，却要开始检查。
明明心里知道对方是有意刁难，公报私仇，她却偏偏没办法。
这对于性格泼辣的王芸来说，是一件比较少见的事儿。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亏她也只能认了，如果想在这里继续待。
摄影师小顾笑笑道：“是你家孩子不放心，想下来看看接你。没想到，刚好碰着。”
女儿不放心？
王芸稀罕地看向施嘉雯。
她可是了解自家神兽的，心思虽然细，却不会这么体贴。
果然，施嘉雯开口否认了。
“不是我，叶紫想来。”
她打游戏正打到兴头上，要不是看到表姐站那儿，她甚至都忘了老妈要来送饭的事情。
王芸听了这话，再看叶紫时，真是心里又熨帖又感动。
“好孩子，乖。”她摸摸叶紫脑顶。
小少女抱着兔公仔，有些害羞的抿了抿唇，笑容青涩清新。
兔公仔在她怀里看着这一幕，忽然有些惆怅。
就像是看着孩子长大了一样，内心欣慰又复杂。
初见叶紫的时候，小哭包处境堪忧，甚至差点被家人送走。然而现在，只不过短短一个月过去，小哭包已经做到了融入其中，用真心换到了真心。
亲眼目睹这一个过程，郭惜若再抬眸看抱着自己的小少女时。内心涌上的情绪，竟然是一种带着点心疼的自豪。
仿佛自家的崽长大了，出息了。
作者有话要说：七七：我家的白菜，哪能被猪拱。嗤，我不算猪。
啧，老双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