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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嫌隙渐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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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齐鹤唳急得满头是汗,他醒来时,发觉自己抱着个枕头睡在听雨楼, 四周一个人也没有,他头痛欲裂、觉得头脑中一团浆糊, 不知道是做梦与江梦枕成了亲, 还是真的娶到了梦中之人,缓了一会儿, 他忽然发觉坏了事, 从床上窜起来就往挽云轩狂奔, “我在听雨楼睡着了,可能是想去那儿找你...”

越是着急越是解释不清, 他喝断了片儿,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去到听雨楼。他一想到江梦枕空等了一夜,就恨不能打死自己, 齐鹤唳焦急地想去握江梦枕的手、又有些理亏胆怯,他试探着伸手去牵江梦枕的衣袖,却被那人后退一步闪过了, 心里顿时一凉。

“二少爷先换衣服吧,”江梦枕掀起酸胀的眼皮瞥了他一眼,齐鹤唳身上的喜服虽然皱皱巴巴的, 但少年郎高挑英俊、肩宽腿长, 将这身衣服穿得潇洒疏朗, 如果他昨夜掀开盖头看到这样的齐鹤唳,免不了会脸红心跳,可现下江梦枕实在没有心情欣赏,“太太那边等着呢。”

齐鹤唳嘴唇微张, 话还没出口,小丫头们已端着衣服围了上来,也是靛蓝色的一件,上面用极细密的阵脚绣了一只鲜活的鹤。

江梦枕坐在桌边喝了两勺粥,便再也吃不下东西,齐鹤唳从屏风后兴冲冲地走出来,“好漂亮的新衣服,听他们说,是你亲手做的?”

江梦枕看着那只耗费了他无数心血的飞鹤,喉头更是发哽,觉得自己太傻,齐鹤唳刚坐下,他便把粥碗一推,起身道:“你吃两口,我到外头等你。”

齐鹤唳赶紧也跟着站起来,端起他吃剩的粥往随便往肚里吞了几口,亦步亦趋地跟了出去。

挽云轩离正院颇远,他们走在清晨萧瑟的北风里,一点儿也没有新婚夫妇的甜蜜缠绵。齐鹤唳简直想自刎谢罪,他急走两步半挡在江梦枕身前,侧头问:“冷不冷呢?”

江梦枕摇了摇头,齐鹤唳默然半晌,又追着问:“还有挺远的路呢,你累不累?”

江梦枕还是摇头,两人间的气氛几乎僵滞,齐鹤唳再也憋不住,鼓起勇气猛地从背后一把抱住江梦枕,把头脸埋在他温热的颈侧,哀求似的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给你跪下好不好,别生我的气,梦哥...”

这一声“梦哥哥”被他咽回一半,齐鹤唳还记得江梦枕不许他再叫这个称呼,生怕这时喊出口又要惹人不快,能让他这样患得患失、乍惊乍喜的人,天地间只有江梦枕一个。

江梦枕见他真要当场跪倒,忙拉住他道:“跪什么,还怕别人没笑够?”

“谁敢笑你?他们只会笑我糊涂,”齐鹤唳悔得肠子都青了,闷闷地说:“我连你穿喜服的样子都没看到... ...以后我再也不喝酒了!”

“你别来招我...”江梦枕抬头望天,把涌出来的泪含在眼眶里,“一会儿还要见人,你先放开。”

齐鹤唳第一次把喜欢的人拥在怀里,哪里舍得放开,江梦枕在冷风中被紧紧抱住,也觉得有些温暖,可错过的花烛夜已不能弥补、成了终身的遗憾,这一点点的暖远远不能令人释怀。

江梦枕用力推开他,低低道:“再不走就误了时辰了。”

他绕过齐鹤唳自顾自地往前走,齐鹤唳默默跟在他身后,丧气地垂着头,活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流浪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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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老爷与齐夫人坐在堂上,下首是齐雀巧和林晓风,其余姨娘庶子仍如不存在一般,根本没有资格出现。

齐鹤唳与江梦枕走进屋中,两人穿着一式的靛蓝绸衣,一个丰神秀美、一个俊朗不凡,瞧着颇为相配。齐雀巧本对齐鹤唳极是不屑,此时看他换上考究的衣裳,竟是“玉树临风”四字的写照,果然人靠衣装,一个卑贱的庶子也亮眼起来。

齐夫人见这两人联袂而来,只觉得眼睛里像进了转头般的碍眼,她故意让两人跪在青砖地上,让老嬷嬷把一本厚厚的《齐氏家训》通读一遍。地上的寒气直往膝盖里钻,江梦枕自从掉进寒潭后最怕受凉,且一夜没睡、精神不济,听到一半就有些跪不住了,但又不得不强行忍着。

齐夫人看他脸色越来越白,心里很是解气,念完了家训还不让人起来,反而慢悠悠地说:“老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梦枕你虽是我的外甥,但在这个家里我也绝不会偏袒你半分,只会更严。以后侍奉公婆要勤谨恭敬,对待姐妹要大方友善,你既已嫁入齐家,无论以前在侯府是怎样的尊贵,现今都是人家的夫郎,要听夫家的话。”

“...是。”江梦枕知道新进门的夫郎大都会被婆婆敲打一番,此时他倒没觉察出齐夫人言语间的敌意,只感觉堂上严厉的齐夫人与以前对他慈爱关怀的姨妈大不相同。

好不容易熬到奉茶,齐老爷说了几句勉励的话,接过茶喝了一口,轮到齐夫人时,她拿起茶盏却不饮,又让江梦枕二人跪了许久,她才施施然吹了吹茶水,抿了一口道:“我从不喝热茶,倒让你们久等了。”

“岂敢...”江梦枕起身时双腿打晃,幸亏齐鹤唳时时关注着他、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才没有跌倒出丑。碧烟将新夫郎送给公婆姐弟的礼物拿上堂来,齐家人一看,礼物皆极为贵重难得、且投人所好,脸上终于都有了些笑意。

“这一套金钗真是别致,”齐雀巧爱不释手地摩挲着自己的礼物,向江梦枕笑道:“你当时与大哥那样好,几乎同出同入的,我真想不到,你最后竟跟了我庶弟,只能说你到底要做齐家的人吧。”

江梦枕脸色微变,林晓风闻言一愣,目光在江梦枕身上饱含深意地打了个转,看得他好不尴尬,刚要辩解两句,就听齐夫人说:“这里都是自家人,也不必瞒,何况你和老大的事,老二也不是不知道。”

这几句话好厉害,犹如把江梦枕钉在了勾搭了一对兄弟的耻辱柱上,他忙道:“我和表哥并未逾矩...”

“谁又说你什么?人都走了,我不过是难免伤感,想着凤儿还在的话,今日喝你们二人奉的茶,该有多好?”

这话简直是把齐鹤唳视如无物了,齐老爷咳嗽了一声,寒着脸起身,“越说越不像话了,都散了吧——老二跟我过来。”

众人很快走了个光,江梦枕想起齐家人以前待他是何等殷勤小意,现在他刚嫁进来,就一个个都变了脸,难免一阵错愕。齐鹤唳倒是无所谓,反正他从小就是这个待遇,但他眼见着江梦枕茫然失落,心里不免难受,压低声音道:“你别理她们,她们讨厌我才故意针对你... ...你先回去等我,好不好?”

齐老爷的贴身小厮进来催着他快走,齐鹤唳飞快地捏了捏江梦枕的手,转身跑了出去,背影中竟透出几分慌乱羞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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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梦枕出了正院,迎头遇到一个老嬷嬷,那婆子上上下下看了他好几遍,陪着笑道:“新夫郎当真是好相貌!我在周姨娘院里伺候,鸣哥儿自小是吃我的奶长大的。”

“原来是奶嬷嬷,”江梦枕向她微微施了一礼,“我不知道,失礼了。”

“不敢当、不敢当,二少夫人叫我吴老婆子就行,”吴嬷嬷赶紧摆手,“周姨娘让我来请您过去一趟,有些体己的话想与您说。”

“自然是该前往拜见的,有劳吴嬷嬷领路。”

周姨娘出身低微、又被拘在后院,从未见过江梦枕这般气质高华的世家美人,当真是如金玉般人物,往她这厢房里一坐,整间屋子仿佛都明亮起来,无怪乎儿子看不上胭脂!

胭脂也借着上茶的机会,偷眼去这位二少夫人,她紧紧捏着茶盘,只瞄了一眼就低下头去,心中忍不住想——难怪水粉想杀了他!有这样的人挡在前头,她们还有什么出头之日?

周姨娘拉着江梦枕的手说了许多的话,一时说她们娘俩过得多么不易、一时又说齐鹤唳长大成人她终于有了依靠、一时还说江梦枕嫁进来后她可算有了说知心话的人,其中言辞颠倒、语带暗示的,江梦枕只当乱风过耳,一律笑笑不答或含糊其辞。

周姨娘见他油盐不进,没有清楚表态站在自己这边,心知江梦枕和自己并不是一条心,必得安插个心腹人在他身边时时窥探才行。

“说起来,今天请二少夫人前来,除却闲聊还有件正事,我怕二少爷不好意思和你说,只有代他开口。”周姨娘向垂头站在一边的胭脂招了招手,“按说你们新婚,我不该提扫兴的事,只是这孩子也是命苦——你瞧她这副老实呆笨的模样,和你是一个天上云、一个沟里泥,根本没法比!二少夫人想必也不会太在意...”

江梦枕听出周姨娘话中之意,明白她这是有意把胭脂给了齐鹤唳,他猜到会遇见这样的事,只没想到周姨娘这么急,在他们新婚的第二天,就要往齐鹤唳屋里塞人。

他本想拒绝,将这事往后推,可哪知周姨娘又道:“胭脂自小照顾二少爷,两个人的感情最是要好,她早就是通房丫头了,只是在二少爷的婚事说定前,我怕要娶的二少夫人是个善妒的、忌讳这些个,一直没给她过明路。如今你进了门,人是最最贤惠大方的,想必能体谅我和她的难处,不令二少爷为难了。”

江梦枕倒不在乎周姨娘用什么贤惠或善妒的话拿捏他,只是这话说的朦朦胧胧,什么叫“她早就是通房丫头了”,难不成齐鹤唳已经碰过了她?他转头看着胭脂,斟酌地问:“你已是二少爷的人了?”

胭脂支支吾吾地答不出话,周姨娘见要露馅,赶紧道:“这没用的丫头,现在臊什么?难道你没和二少爷钻过一个被窝?”

胭脂的脸立刻涨得通红,江梦枕一见还有什么不明白,按说大家公子有几个通房也不奇怪,但他还是别扭得够呛,几乎有点喘不过气来。

昨夜强忍伤心一夜没睡,今天一大早就要和齐家人斗智斗勇,现下又知道了这样的事,真是精疲力尽、了无意趣,他不愿再纠缠,胡乱点了点头,“那好吧,你和我回去,今后留在挽云轩伺候二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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