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琉璃
在此时此刻，如瀑的发丝披散在只能让人看见一个，惊心动魄而又跌宕起伏的隐隐侧颜。高明突然不由自主想起了一个后世的二次元笑话：在天降系和青梅竹马，还有傲娇系的五等分之间，主角还是选择了胸最大的那个。
想到这里，他不由起身探头过去，拨开肩膀和面颊所黏连的如瀑发丝，就见到一张凄婉楚楚而又妩媚依稀的面容；面廊有些深却精致如仕女画中人物，光是那紧闭间犹自在颤颤的眉眼和睫毛，就如婉约弯月一般充满魅惑。
也让高明不由微微吁了一口气。至少自己来到这世上所推倒的第一个对象，身材和颜值还在自己的审美水平之上。眼角不知道流了多少次，又干透了的泪迹之外……
而当高明忍住了再来一次的诱惑和冲动，终于起得身来洗漱更衣，又泡在散发药味的汤池当中之后。才微微感到了滚热汤池水从四肢百骸里，所慢慢逼出来的那一丝丝积累的酸痛感，以及脊背上那一丝丝给抓蹭出来的火辣辣。
他也略带成就感的微微叹了一口气，看起来是杀敌一百也不是毫无损失的结果。而这时候，外间作为实际上的内宅安全保卫的负责人，聂四也出现在了汤池的帷幕外；高明这才开口道：
“说吧，这又是谁的主意？”
“回主上，乃是张（承业）长史，连夜送到府上的；又是本家小娘（高瑞卿），令人留在内室的。”
高明闻言不由有些无奈的以手撑额叹息，果然不出意料是这样的结果；身边这些侧近人等，还真是对于自己的身心健康和后宅是否充实，里里外外的操透了心了。只是稍有可能性就见缝插针的设法把人塞过来了。
高明随又开口道：
“那她又是什么来历？”
倒是对方的身份让他有些意外，既不是高门也不是显宦，而与宗室有关。不过就算是宗室，也是分为三六九等和亲疏远近的；尤其是出了当代天子五服之外的，就基本什么都不是只能算是庶民了。也正因如此，唐朝空有历代不断翻番的宗室，却没有明朝宗室那种数量庞大的负担。
我大唐皇家说不养你穷亲戚就是不养。因此，相对于那些被用十王宅百孙院，给用富贵圈禁起来养猪的近支皇族；远支宗室们反而是相对百无禁忌的多。经商、游学、仕官乃至是去种田、做工的例子都有；而流落市井的穷苦宗室通过读书，考上进士重新翻身，乃至成为宗室宰相的例子也比比皆是。
其中最有名的，无疑就是创造了口蜜腹剑、一系列典故在内，人称“蝮蛇宰相”的一代权奸李林甫了。也有从宗室出放为镇海节度使，却想要造反的李琦。当然了，相对于普遍风评被害而又概率奔走在青青大草原上的的唐朝公主们，宗室女就好多了。
至少取了她们在家之后，并没有什么究竟是秉持君臣之义，还是较久长幼尊卑的，多种道德伦理纠缠的二象性问题。反而因为皇室始终喜欢以各种俊男美女，为入幕之宾来改良品种的传统，普遍在容貌和教养上基本的保底水平。
而内室的那位她爹叫李元仲，乃是上溯到的文宗那一辈；因大内群宦扶持皇叔李炎（唐武宗）继位，而被放出宫中的蒋王李宗俭后人，与今上差一点点就要掉到五服之外的类型。但是这位李元仲实在是营钻得力，给他打上了大内宦门世家之一飞龙使西门季玄的路子。
而西门季玄与“救世宰相”郑畋，乃是提携之恩的至交；因此，他很容易就谋得了一个原本为朝廷派遣中官，所垄断下的肥缺——广州市舶使副使。虽然这个副使只是个不干事的闲差，但是身在其位该有的好处却是一点儿都没拉下；所以他在任上短短数年就捞得盆瓢钵满。
还宠幸了海外安息番商进献的一名胡姬，生下来这个带有明显域外风情的庶女。然而田令孜为首的新宦团体崛起之后，开始清算和排斥老宦世家的影响，他的好日子也就到了头。在历任返京途中遭遇了大风浪，不得不停泊扬州以为修整时日；结果这名胡姬一病不起。
李元仲也就此在扬州当地买宅别置产业，将这个女儿和一票亲随、仆从，都留在了这份家当中。然而李元仲也因此一去不回了。早几年还有所回信，并通过淮南进奏院的干系，将部分财物给陆陆续续转移过来；并指示继续购置了部分产业；然后就一下子音讯全无了。
而当时正值天子最为崇信的大阿父田令孜，与人称“小豺狼宰相”的卢携，互为表里的专权天下之际；因此为了弥补天子极尽玩乐、纵情赏赐造成的大内诸库亏空；开始直接派人闯入东西两市直取商人财货，并罗括征收于城富家；敢有告诉者就令京兆府活活打杀的黑暗时期……
所以在扬州这里，居然就是靠一个宗室背景的女儿，苦苦支撑家门至今。也因为这个原因耽搁了她的婚嫁之期而一直拖到现在。早几年更在一次端午诗会的社交场合当中，展露出一鸣惊人的才情来，也经由那位便宜叔祖之口得了一个琉璃姬的评价式绰号；
正因为这个充满暧昧色彩的绰号，帮她挡下来了许多觊觎和是非。但也因为在私底下被传为高骈所看中的外室之选，而被扬州上层女眷的各种的大小圈子所暗地里针对和排斥。而想要靠近她的男性，则主要是出于某种不怎么好的动机和目的。所以早年也受过一番情伤。
直到前几个月，她才从避祸的别处回到了广陵城中。只是她家仅存的产业也在兵火当中遭到损失，再加上管事人员的夹带卷逃，对于她维持的家门可谓是雪上加霜的结果。这次打破常规，闯入杏园会上，无疑也是她的最后一搏了，想要找个良人来支撑门户……
所以，在最后意外出现的权势面前，她根本就是毫无选择的结果和下场。这么看起来，高明好像觉得自己一下子就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反派角色了。但抛开这个后宅的收获，接下来对于高明更加要紧的事情，则是已经公开进城了的朝廷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