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情债孽缘
这一句青史留名，伉俪情深的话，真真切切的说动了刀白凤。“你要我怎么做？”
阿紫凑到刀白凤耳边低语几句，刀白凤点点头答应下来，“好。”
可惜刀白凤这些日子只顾着争风吃醋，没有留心大理城中的流言蜚语。不然她就该明白，就算真能青史留名，野史中也少不了镇南王的二三事。
大理城中的百姓生活相对富足，不愁吃喝，便更有闲情。且大理皇室中人时常与民同乐，从不以势压人，保定帝更是爱民如子的仁君。故此，城中百姓对镇南王府虽有敬畏，却也敢私下议论一二。尤其是最近镇南王的风流韵事，闹出的一场场好戏，更是让人无法不去好奇。
原本仅限于大理城中的百姓悄悄议论还好些，但这些故事游商小贩传出大理后，转了几道口，编排的更曲折离奇。
一说镇南王婚前跟一个阮姓女子私定终身，但那阮姓女子本有婚约在身，阮家不畏镇南王权势不肯到南方家退婚，可那南方家中却主动上门退婚，但那时镇南王已经回到大理，阮家气恼之下，将女儿赶出门外。不成想那阮姓女子已经怀有身孕，只能独自一人含辛茹苦将女儿抚养长大，等到女儿长大后，才带着女儿千里寻父。
还有一种说法是，天池边上一株翠竹修成人形，下凡后遇到了镇南王，两人本是前世的情缘，此生一见便互相倾心，怎奈那时镇南王已经娶妻生子，翠竹仙子只能含恨离去，等生下孩子后将孩子送回给镇南王，自己仍回天上做神仙去了。
故事传到秦红棉耳中的时候，已经发展成了镇南王为了荣国夫人甘愿休妻的离谱程度。秦红棉怒从心头起，她为了段正淳苦守空谷十几年，可段正淳居然在外面跟其他女人海誓山盟。当初还说什么不能纳妾，现在为了别人都能休妻！
特意来告诉秦红棉此事的人，不是旁人，正是秦红棉的好师妹甘宝宝。
“师姐，他在大理城中做着威风八面的王爷，又何曾想起过你。他既然如此无情无义，你又何苦为他守节，趁着年轻再寻一个好人嫁了吧。”甘宝宝苦口婆心地劝道，“难道说你还真要守一辈子活寡不成？”
秦红棉斜睨甘宝宝一眼，冷冷道，“这天下的男人都该去死！”
甘宝宝笑道，“师姐，话不是这样说的，咱们总要为以后考虑才是。”
“怎么，你是要我像你一样不成，”秦红棉嗤笑一声，“我可学不来你的做派，我也真是佩服你，既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跟段正淳偷欢行苟且之事，也能放下身段去勾引钟万仇娶你进门。”
甘宝宝变了脸色，“师姐，你……”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秦红棉抬手拍了拍甘宝宝的脸，“看在同门的份上，我没跟你计较，你还要把我当傻子不成。”
甘宝宝咬了咬下唇，“我已经嫁给钟万仇，就只是他的妻子，师姐又何必在意我，你该在意的是大理城里的人才是。”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想看我跟她们鹬蚌相争，你好渔翁得利是吧。”秦红棉冷笑道，“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休想做段夫人。”
甘宝宝委屈道，“师姐，你为什么要这样想我，我跟万仇琴瑟和鸣，是一心一计要跟他过日子的。”
秦红棉冷笑两声，“这话你不必跟我说，留着回万劫谷说去吧。”
“师姐，你何必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甘宝宝叹息道，“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婉清考虑一二，她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既不教她读书认字，也不教她纲常伦理，只让她学些打打杀杀的东西，岂不是耽误了她。”
“我的事，不用你多管闲事。”秦红棉冷冷道，“有这份闲心，你还是去操心你自己的事吧。钟万仇不是傻子，他难道真以为有人怀胎六月生下的孩子能活吗？”
甘宝宝来此虽不是好意，但也受不了秦红棉的讥讽，跺了跺脚，转身离去。
不多久，一个黑衣黑鞋，脸上还蒙着黑纱的少女走了进来，“师父，我方才回来时遇见甘师叔，看她神情不对，可是出了什么事？”这少女正是秦红棉的女儿木婉清，不过木婉清并不知道养育她的师父就是她的亲生母亲。
秦红棉淡淡道，“不必管她，你收拾东西，咱们去大理一趟。”
木婉清冷声道，“可是要去杀刀白凤？”她的声音明明如此的清脆动听，可说起杀人却又如此的冰冷，没有丝毫暖意，仿佛对她来说，取人性命是一件最平常不过的小事。她分明是一个少女，正该是鲜艳明媚的时候，却不知为何这般的冷漠无情。
“对，”其实秦红棉现在并没有非杀刀白凤不可，如果刀白凤已经被段正淳休弃，又何必再去杀她。可是这么多年来，秦红棉对木婉清一直灌输着复仇二字，头一个仇人就是刀白凤。她现在也不知该如何跟木婉清解释其中的原委，只好说去大理是要杀刀白凤。
这些年来，秦红棉带着木婉清住在这荒无人烟的深谷之中，自称“幽谷客”。她怨怼段正淳薄情寡性，生下木婉清后以师徒相称，从未将自己的过去告诉过木婉清。
等到木婉清渐渐长大，容貌显露后，秦红棉便让木婉清用黑纱蒙面，不许任何男人窥见，她
是唯恐女儿像她一样被男人欺骗。男人都是那样，见到好看的女人便要用花言巧语引诱，等女人被打动，奉上一颗真心，那男人就会始乱终弃。
秦红棉道，“婉清，你可还记得为师让你发的誓言。”
“徒儿不敢忘，”木婉清道，“我的容貌不许任何男人看见，若有男子揭下我的面纱，见到了我的脸，我若不杀了他，便得嫁给他。”
秦红棉道，“好，你要牢牢记住，若你违背此誓，那么我就永堕阿鼻地狱，万世不得超生。”
“徒儿绝不会违背此誓！”在木婉清心中，师父就是她的全部，让师父受到伤害，比让她受伤更让她痛苦。
两人收拾好行李，留下一个小丫鬟看家，便骑上马儿往大理赶去。
秦红棉虽然对木婉清严厉，但也并非不心疼这个女儿，她费了不少功夫才给女儿寻到一匹骏马。这马通体全黑，没有半点杂色，身形瘦削，但四腿修长，雄伟高昂，目光炯炯有神，显得神骏非凡。木婉清也极为喜爱此马，为其取名为黑玫瑰。与黑玫瑰相比，秦红棉的坐骑便稍逊一筹，但也是难得的良驹。
甘宝宝藏在暗处，见那两匹骏马疾驰而出，神色落寞，她又何尝不想同去大理找那个负心人讨个说法，只是她已经嫁为人妇，又有什么资格再去那人的面前。
正在黯然伤神之际，忽听得一人厉声喊道：“阿宝，阿宝，你在哪里？”
甘宝宝是趁丈夫练功时偷偷出来的，不想丈夫竟然找了过来，心中叹息一声，自树后走了出来，“我来找师姐说话，你跟过来做什么？”
“阿宝！”一个相貌极其丑陋的中年汉子激动的向甘宝宝奔来，此人好长一张马脸，眼睛生得甚高，鼻子又大又圆却无山根，只跟着一张阔嘴挤在一处，以致眼睛与鼻子之间，留下了一大块一无所有的空白之处，显得格外的滑稽丑陋。
可就是这样一张的丑陋面庞，在见到甘宝宝后，面上的惊慌无措也换成了柔和爱怜，竟也带了三分可亲的神态，他亲亲热热的凑到甘宝宝身边，“阿宝，我见你不在谷里，便想你必然是来这里了。”他居然就是甘宝宝的丈夫钟万仇，他这样丑陋粗鄙的人站在容貌清丽的甘宝宝身旁，实在是很不相配。
甘宝宝道，“你既然知道我在这里，又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钟万仇陪笑道，“我一时不见夫人，便觉得心慌。”
甘宝宝嗔道，“我看你分明就是不信我，我这么多年可曾离开过这里，你怎么总是要疑心于我。”
钟万仇揽着妻子，“都是为夫的不是，咱们这就回家去吧。”
这夫妻两个向南走了七八里路，穿过一片大松林，他们的家就在这里。
钟万仇走到一排参天并列的九株大松树跟前，绕到其中一棵大松树的后面，拨开树旁的草丛，便露出一个树洞。他矮身钻进树洞，摸到铁环，用力提起，将木板掀开，下面便是一道石阶。
“夫人，请进吧。”
甘宝宝走上石阶，穿过曲折的地道，终于又来到地面上。穿过一片草地，尽头处又全是一株株松树。其中一株大松上削下了丈许长、尺许宽的一片，漆上白漆，写着九个大字：“姓段者入此谷杀无赦”。其余八字皆是黑色，唯有那“杀”字却作殷红之色。这九个字写得张牙舞爪，那个“杀”字下红漆淋漓，似是洒满了鲜血一般。
这回家的路如此曲折难行，不为别的，为的正是甘宝宝当年立下的誓言。
甘宝宝当年与钟万仇成婚时，对天发誓，倘或她甘宝宝若有半分对不起钟万仇，就让她天诛地灭，万劫不得超生。
但甘宝宝知道自己对钟万仇没有男女情谊，为防自己忍不住去找段正淳，她便让钟万仇在此处修建了“万劫谷”，一来警示自己不可忘记誓言，二来也给自己出谷设下重重关卡，更不愿让其他人找到这里。
而钟万仇也对甘宝宝和段正淳的事情一清二楚，他知道自己敌不过段正淳，却又咽不下这口气，才在家门口刻下“姓段者入此谷杀无赦”的大字。
甘宝宝看见这九个字便不自在，径直往里面走去。钟万仇却拿起树上悬着的小铁锤重重敲击那个“段”字。铁锤击落，发出铮的一下金属响声。原来这“段”字之下镶有铁板，板后中空。树上挂着的小铁锤正是用来敲击“段”字的，钟万仇规定任何人进入万劫谷，都要重重敲三下“段”字，他自己更是但凡路过此处，就要重重敲上几下。
“爹爹，妈妈，你们回来了。”随着这种软糯烂漫的声音而来的是一个面如朝霞的小女孩，她脸蛋圆润，两颊红扑扑的，一笑便露出一个小酒窝，实在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正是甘宝宝的女儿钟灵。
见到女儿，甘宝宝终于露出一个笑容来，“灵儿，怎么没有好好练功。”
钟灵撒娇道，“人家来接您和爹爹回家呀。”
钟万仇却不买账，训斥道，“终日也不能静下心来练功，像什么样子，还不快回去练功！”
钟灵害怕父亲严厉，只好乖乖练功去了。
甘宝宝见不得女儿受委屈，道，“你为何就不能对灵儿宽和些？”
钟万仇对妻子又是另一幅面孔，笑道，“玉不琢不成器，我也只盼着灵儿能学好武功。”
甘宝宝却知道其中的原由，钟万仇虽没说过此事，可钟灵是她婚后六个月就生下来的，正如秦红棉所言，谁也不是傻子，又怎么会不知道这孩子是谁的。
再想到秦红棉已经带着木婉清去了大理，可自己却只能被困在这万劫谷中，不禁伤心起来。
钟万仇见妻子垂泪，慌了手脚，“阿宝，你不要哭，我以后对灵儿耐心些就是。”
甘宝宝看着钟万仇粗鄙之态，更觉伤心，也不理会他，自顾自回到房中，长叹一声，说道：“我有些累了，想要安静一会儿，你自去练功去吧。”
钟万仇道，“好，那你好好休息，我让厨房做你爱吃的山珍宴。”
甘宝宝摆摆手，“我没胃口，只想自己待一会儿。”
钟万仇只好退出门去，心中也老大不自在，他也听人说了大理城中的事情，自然能猜出甘宝宝今日的异常是因为什么。但他却又不敢想问，只怕说破后惹怒妻子，让妻子真的弃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