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失控的模样
沈琦然哽咽道：“妈妈，今天是您的生日。我想去小区外面的蛋糕店给您买个蛋糕。”
闻言，程晴像是静止了一般僵住了。她的眼眶微热，心口有点难受：“所以，你刚刚偷偷出小区，是要给妈妈买蛋糕？”
沈琦然点点头说：“因为，我的电话手表被你没收了。我只能用现金给你买蛋糕。所以走了一半回去拿现金，没想到遇到了你，蛋糕也没买成了。”
顿了一下，女孩又害羞地说：“我是怕被你发现。因为……我想给你惊喜。”
程晴眼里噙着热泪，没忍住地抱住了自己的女儿，说着对不起。
一旁的郝佳心头一震，觉得自己还在这里有点不合时宜，便说：“我先走了。程小姐，记得来我家领狗。”
半个小时后，程晴按响了郝佳的家门，她的手中还托着一个瓷盘，瓷盘里是两块蛋糕，笑着说：“今天我生日。请你和阿姨吃蛋糕。”
郝佳接过蛋糕，脚下的泰迪见到主人来了，摇摇摆摆地跟了出门。晚上，郝慧华回来的时候，郝佳饭还没做完，便提议道：“妈，你要是饿了，先吃蛋糕吧。楼上程小姐生日，特地送了两块蛋糕。”
郝慧华有点诧异问道：“你什么时候跟程小姐关系这么好了？”
郝佳把早上狗走丢，到程晴女儿不见，又到她女儿是因为要给她过生日所以想出去买蛋糕，通通讲了一遍后。郝佳总结道：“程小姐的老公是失踪了吗？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她的丈夫？”
郝慧华笑了一声说：“说起来，我好像就见过一次。程小姐一个人带着两个小孩，挺不容易的。”
“今天她训斥孩子的模样，我都吓了一跳。” 郝佳把蒸的鱼端上桌，说，“一直以为她是个优雅又有教养的女人，但她今天冲孩子吼的时候。说实话，变了一个人。”
“那我也对你吼过。你还记得吗？”郝慧华问道。
“你有吗？”郝佳怀疑。
郝慧华直言道：“人人都要求妈妈要情绪稳定，怎么就没人要求爸爸要情绪稳定了？”
“妈，你这问题问的好。那为什么没人要求爸爸要情绪稳定呢？”郝佳认真问道。
郝慧华轻笑一声道：“因为爸爸不见了啊。长时间不在家的爸爸不需要情绪稳定。”
郝慧华的话，郝佳没仔细想过。她又问：“丈夫长时间不在家。不用承担父亲的责任，这不是她自己同意的吗？”
“她是自作自受。”郝佳快人快语。
“郝佳，你和她都是全职家人，怎么能说她自作自受了？”郝慧华吃了口蛋糕又说，“她比你这位全职女儿可难的多了。”
郝佳神情微滞，闻言也有点懊恼，她那句“自作自受”好似真的很伤人。
深夜，郝佳未睡，她辗转反侧了半天，还是睡不着。就在她失眠的这一夜。她听到了半夜12点轻微趿拖鞋的脚步声。待到凌晨五点她又听到了轻轻的动作，郝佳也忍不住下了床，她莫名其妙地跟着这样的脚步声辗转在卧室，客厅，厨房和各个地方。
原来全职主妇的一天从五点开始，凌晨十二点结束。
程晴很自责，今天为什么要对沈琦然发的火。沈易成同她打了电话，并未提起她生日的事情。她想丈夫也忘记了她的生日。但幸好的是她的妈妈和闺蜜都还记得。听着大家的祝福声，她却更加难以心安。
她今天不该这样对孩子，那一下失控的模样根本不像是自己。
今天她到底怎么了？
这十年来，她极少对孩子发火。情绪失控的次数也不超过五次。但今天她明显发现如果郝佳没有喊住她的话，她可能真的会打沈琦然。
她开始为没有发生的事情感到懊恼和愧疚。
第二天，她特地起了大早，好似要为补偿昨天冲两个孩子发的火。她一大早就煎了两块牛肉饼，为孩子做了两个大汉堡。两个孩子起来后，发现瓷盘上放着牛肉汉堡都激动不已。
因为程晴极少带他们出去吃这种油炸快餐食品，而今天两个小孩仿佛过了儿童节一般兴奋不已地说着话。
“妈妈，今天是什么节，居然可以吃汉堡。”
“应该是儿童节吧？”
“沈伽舟，你小心点，别吃到衣服上。”
孩子们喋喋不休，程晴也很高兴，她笑着道：“你们要是喜欢。妈妈下回再给你们做。”
“妈妈万岁！”
“万岁！”
孩子吃饭的缝隙，程晴的电话忽然响起。她“喂”了一声，对面传来了平稳的女性声音：“请问你是程晴程小姐吗？我是读好广告公司的人事经理，在招聘网看到了你的简历，想问你明天有空来我司面试吗？”
那一刻，程晴仿佛看到了人生的出口，她鼓起勇气回道：“有。”
***
郝慧华的老年广场舞排练热火如荼地进行中，郝佳也忙里忙外地为他们购买舞蹈服，没想到比赛当天，郝慧华的好友陈玉崴了脚，这下惨了，舞蹈的走位都已经定好，少了个人，就得重新排舞蹈，8个人的舞蹈变成7个人就不太好看了。
因此，郝慧
华六神无主，很是担忧。最后她还是找女儿商量。
“郝佳。你这几天陪着我们排练舞蹈，基本也都会跳了吧。”郝慧华问道。
郝慧华不错，郝佳几乎把整支舞蹈的动作都记住了。她不以为然道：“不就那几个动作吗？能不会吗？”
“所以，你已经得心应手了吗？”
郝慧华突然一问，郝佳感到奇怪，困惑道：“怎么突然这么问？”
“你要不然代替陈玉参加比赛吧。”
“啊！”郝佳的脸上写的大写的震惊，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家的妈妈，又问了一遍，“妈，你说什么呀？我怎么能代替陈阿姨去参加比赛。何况你们这个比赛的参赛选手年龄……”
郝佳欲言又止，郝慧华接下道：“年龄怎么了？这个广场舞比赛的选手年龄根本没有限制！”
“说是这样说……”郝佳讷讷道，“但能跳广场舞的还不是大妈的年龄吗？”
“你是不是看不起广场舞啊？现在广场舞逐渐年轻化。上至90岁老太太，下至5岁孩童，都很热衷跳广场舞，”顿了一下，郝慧华又说，“而且要不是陈玉崴了脚，我能让你代替吗？”
郝佳还是摆摆手说：“那不行，妈，你饶了我吧，您还是另寻一位新的候补选手吧。”
郝慧华坐在了郝佳的对面，清清嗓子道：“郝佳，你这次停下工作，回家是做我的全职女儿吧？”
“是啊。您每天给我打分，我兢兢业业的，一刻也不敢疏忽啊。就说您们广场舞需要一位经纪人照顾你们每一位老太太，我这不止衣服定好，连队员的狗都帮着溜。妈，您凭良心说，我做全职女儿这段时间，算是敬业吧？”郝佳问道。
郝慧华也正正色说：“我没说你不敬业。但是你想让你付出心血的舞蹈付诸东流吗？”
“我付出的心血不及你们舞蹈队的练习。”郝佳老实说。
郝慧华抚了抚额，拿出了必杀技，说：“是啊，舞蹈队的心血要付诸东流了。”
话落，郝慧华沮丧地起身，朝着卧室里去。郝佳不忍心看到郝慧华失望的模样，又想到郝慧华本就身体不好，她不该让妈妈的情绪影响身体。
她哀叹一口气，硬着头皮说：“好啦，妈，我答应你。”
郝慧华旋即转身，眼里的神采熠熠：“我就知道我有个好女儿！”
郝佳真是懊恼，早知道要加入这个中老年舞蹈队，她就应该定一些更年轻化的服装，而不是现在全套红裙，穿起来活脱脱就像是喜庆的中国娃娃。比赛的地点是某个商圈的广场。郝佳只能自求多福，千万不要碰到老同事，老客户，否则实在是太丢人了。
因此，她还故意把自己的妆容画的更浓一些。看着镜子里惨不忍睹的浓妆，仿佛真的看不到自己原来的影子，郝佳才松了口气。
郝慧华舞蹈队的舞蹈排在比赛的中段，上台之前，郝佳才发现自己还没跟妈妈跳过舞。虽然这次跳的是老年广场舞，但在舞台的时候，持着两把布扇的她跟着这些老年人的步伐，感到了一种不太寻常的活力。
一只舞蹈结束，她跟着郝慧华推到后台。郝慧华还在喘气，但眼里掩不住喜悦地说：“郝佳，我觉得我们刚刚跳的很好，可能可以拿第一。”
郝佳看到妈妈很开心，也说：“我看应该分数不错。我去买点面包给阿姨们填填肚子，今天起的早了，跳舞完应该饿了吧。”
“好。”郝慧华同意了郝佳的建议。
郝佳想着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个饮料和面包很快，等等登台领奖的时候还得穿着这套舞蹈服，便没有换下直接去了便利店。
她挑好面包和饮料放在柜台结账的时候，猛然间听到背后有人喊她。
她陡然回头一看，真是怕谁就来谁。
来人不是别人，而是她刚刚分手的前男友秦嘉舆。
秦嘉舆穿着白色衬衫搭配着格纹西装，他瘦了一些，下颌线显得更加分明。
四目相对的时候，郝佳恨不得找个洞装进去。
她穿着奇怪的衣服，画着奇怪的妆容，甚至不知道应该摆出怎样的神情。
营业员在催促结账，她尴尬旋身要买单的时候，秦嘉舆已经递过了付款码：“我来吧。”
“嘀——”了一声，已经结了账。
秦嘉舆提着东西，笑着说：“你去哪里，我送你吧？”
郝佳跟着秦嘉舆的步伐出了便利店，外头阳光热辣，无数条光线就这么打落在她曾经喜欢的人身上。她感到自己很是难堪：“不用了，我就在前面。”
郝佳不想跟他说太多，只是男人还是没有把手中的袋子递给她的想法。
“是跳舞了？”秦嘉舆又问。
郝佳脸涨的通红，干干笑着说：“是我妈来参加广场舞大赛。她队友崴了脚，我是替补。”
“哦，”秦嘉舆微微点头说，“看起来，你全职女儿的生活还是挺丰富多彩的。”
郝佳伸手接过秦嘉舆手中的塑料袋，笑着道：“你呢，今天是周天，没加班了吗？”
秦嘉舆眼里的眸光已经疏离了几分：“嗯，今天不加班。”
“哦。那……”郝佳想要说“再见”可下一秒秦嘉舆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而是说：“哦，我在这附近相亲，约了人吃午饭。”
郝佳微微一怔，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半晌才道：“这刚分手不久，你就相亲了？”
“我妈着急。”男人回了四个字。
郝佳说：“也是。你年纪也不小了。”
“好像你很小似的。”秦嘉舆唇角轻轻一勾。
郝佳晃了晃双手，掩藏自己的心慌,说：“可我不着急。”
“那么……”
郝佳努力咧着唇角，又笑了起来：“那么……祝你相亲成功。。”
“祝你幸福。”郝佳咬唇又说。
二人忽然沉默了下来，似乎都找不到下一句话的台词。最后是秦嘉舆打破了这让人窒息的死寂：“再见，郝佳。”
郝佳轻轻抬手：“再见，嘉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