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看起来挺好的
林北河一个箭步冲了过去，颤声道：“她、她怎么样？”
其中一位医生摘下口罩，叹道：“我们已经尽力了，病人年纪太小，颅内受到重创，加上内脏出血，已经死亡了。”
林北河只觉喉咙一腥，竟吐出一口鲜血。
他身子一歪，整个人瘫倒在地。
萧莫予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住他。
林北河抬头看向躺在床上被白布遮掩的林欣然。
他似自虐般的掀开那张白布，露出了林欣然那张惨白却毫无血色的脸。
她的睫毛微垂，显得格外安静，她闭着眼，仿佛已睡熟，可是她身上的伤痕和那触目惊心的鲜血，又令人绝望。
萧莫予的眼睛瞬间变得赤红。
林北河的指尖颤抖着摸上那一排排狰狞的伤疤，他喃喃道：“都是我害了你，死的人应该是我才对，为什么我还活着，为什么会是你躺在这里。”
林北河猛地退后几步，跌坐在地上，双手掩面，哽咽不成句：“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都是我……”
萧莫予也跟着跪坐在地上，他搂住林北河的肩膀，试图安慰他，却不知从何安慰起。
林北河哭累了，趴在萧莫予的怀里，像只孤零零的幼兽。
萧莫予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声道：“北河，欣欣的事大家都不想的，你不要太自责了。”
半晌之后，林北河平复了一点情绪，沙哑着嗓音道：“莫予，我想把欣欣带回去，我想她真的做我的女儿，你可以帮我吗？”
萧莫予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咬牙道：“好，我帮你，我们一起送欣欣最后一程，我答应你，我去办。”
萧莫予兑现了承诺，林北河成功领养了林欣然。
在拿到领养协议的时候，林北河笑了，笑得那样令人心碎。
而后，他凭着领养协议，领到了林欣然的骨灰。
林北河将林欣然捧在怀里，走向墓园。
萧莫予陪在他身边。
林北河站在林欣然的墓碑前，仰头盯着她的墓碑许久，才低低开口：“欣欣，爸爸终于可以给你一个家了，你开心吗？”
萧莫予沉默的望着林北河，他的表情凝重，心底深处隐隐泛着疼痛，他看向林北河苍白的脸，发紫的唇色，他知道林北河的身体已经在坍塌的边缘。
可他还是任性的不好好吃饭，不好好睡觉，他害怕林北河会撑不下去。
林北河又继续开口，语气温柔：“欣欣，过去爸爸总是忙，没有时间陪你，以后爸爸天天陪你好不好？”
萧莫予皱眉看了一眼林北河，他不明白他这句话的含义，这样的话太让人担心了，他隐约觉得林北河有什么瞒着自己，但是他说不上来。
林北河转身，看着不远处那束粉紫色的百合，它娇嫩欲滴，美丽夺目。
他弯下腰，轻轻折了一支百合，将它放在林欣然的墓碑前。
而后他转身看向萧莫予，虚弱的笑了笑，似撒娇道：“我好累，送我回去好吗？”
“好。”萧莫予握着林北河冰冷的手掌，牵着他朝停在路边的车走去。
他将林北河放进后排，随即也上了车，沈南亭发动引擎离开。
车开了一段，萧莫予握着林北河冰冷的手，建议道：“今晚去我家吧，你身体还没恢复，我不放心。”
林北河疲惫的点点头。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路上。
林北河呆呆地坐在座椅上，一言不发。
过了片刻，车内广播由一首抒情歌，变为新闻：【日前女童坠楼案，警方调查结果为意外，已经结束调查。据悉林北河以父亲身份领走女童骨灰，外界猜测，此前传言……】
沈南亭赶紧关了广播。
车内气氛骤然凝固。
萧莫予小心的望着林北河的侧脸。
他只是呆愣的坐着，似乎很平静，仿佛没有听到那则报道。
林北河突然扭头对萧莫予道：“莫予，你说人死了之后还能听到声音吗？”
“你说什么傻话呢？”萧莫予拧眉看了一眼林北河，他觉得林北河此刻的状态极度不正常。
林北河苦笑：“我只是有点好奇，如果还能听到的话，就太糟糕了，那岂不是就算是死了都不得安宁。”
“北河！”萧莫予有些急躁了，“你别这样说好不好，你好好活着呢，想这些做什么。”
“也许你说的对。”林北河疲惫的闭上眼，“可是我真的好累，我已经很累很累了……，”
“累了就睡会，等到家了我叫醒你……”
车停在别墅门口，萧莫予下了车，又绕到另一旁开了车门，小心翼翼的将林北河横抱起来，往屋子里走去。
萧莫予将林北河放到卧室的大床上，正准备起身，林北河拉住了他的手，“莫予，别丢下我，好吗？”
萧莫予顿了一秒，认真道：“放心吧，我不会丢下你的。”
林北河勉强的扯了扯嘴角，“嗯。”
萧莫予帮林北河掖了掖被子，“你先歇会，我去厨房弄点吃的
。”
“好。”
萧莫予起身往厨房走去。
他的脚步声渐远，林北河忽然睁开了眼。
林北河看了眼空荡荡的房间，又望向门外。
他挣扎着坐起来，拖着酸软的腿慢慢下床，他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清晨的阳光倾泻进来。
林北河眯起眼睛，贪婪的感受着阳光的暖意，他的视线穿越了层层树叶，穿过花丛，落在草坪上玩耍的孩童身上。
那孩子正坐在地板上，双手撑着两条短短胖胖的胳膊，仰起小脑袋，望着湛蓝的天空，咧嘴笑了起来。
林北河伸出手，隔着窗户抚摸了一下她稚嫩的面庞，然后收回手，缓缓滑向胸膛。
他的胸口处空空的，没有心脏的位置。
林北河闭上眼，泪水顺着眼眶流出。
他明白，那不过只是幻觉。
他的女儿死了，永远的离开了他，再也见不到了。
萧莫予端着一碗热汤出来时，林北河已经靠在墙壁上昏睡过去。
萧莫予叹了一口气，俯身将碗搁在桌上。
看着在睡梦中都紧蹙眉头的林北河，心里涌起浓烈的愧疚，他蹲下身，用手轻轻擦拭着林北河眼角的湿润，无声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