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老先生（中）
“至于那些说不清楚扯不明白的糊涂案子，往往就是因为搞不清楚事情的起因经过，从而捋不清，如果一件事能够弄清楚事情的起因经过，就很好评判对错了。”
“而那些婆媳间，邻里的对错，就连老夫也扯不清楚，那些事的对错，都是累计在一件件不经意的小事，或者是不起眼的随手为之，长年累月下来，一件又一件，就像一团乱麻，谁都扯不清楚。”
老先生笑呵呵的打量着台下众人“如果大家都能够像诸位公子小姐一样，不光讲道理，还能坦诚而公允的面对事情，那这世上就没有说不清楚的事了。”
人总是在不断成长中学习的，虽然老先生的话没有说的太透，但是他的意思，大家已经明白了，不捅破那层窗户纸，不过是给大家留面子罢了。
“所以说，要评判对错，就要先捋清楚事情的先后顺序，然后一件一件推敲下来，以此作为凭证，就可以清楚的分辨事情的对错了。”
虽然老先生的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可是程诺还是隐隐有些不敢相信“先生这是何意，可否说的再清楚一点？”
“简而言之，事情的起因其实是在你们御下不严，然后才导致后续一系列事情的发生。”
“若你们遇到的不是这几位公子，而是普通人呢？那些平头百姓有几个敢冲撞城主的公子呢？恐怕大多数人都只能忍气吞声，将此事藏在心里。”
“而且那车夫说有要事去办，程公子却只是要去出门玩耍，说句不好听的话，有些公器私用的嫌疑。”
这老先生倒也是个耿直人，也不怕得罪人，直接就将自己原原本本的看法说了出来？
诚如他所说，若是平常人遇到这么糟心的事，大都是敢怒不敢言，又有几人有苏玉成等人这么大的胆量呢？
程诺十分失望，他颓废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从小到大他都是养尊处优，就比如今天这件事，他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问题，他可是堂堂城主的公子。
从小到大都没几个人敢忤逆他的意思，除了家里有数的几个长辈以外，从来没有人敢教训他，他已经习惯了理所当然的优待，却不曾想优待本身就是不对的。
今天这件事，不仅仅是被拦下车驾这么简单，最重要的是给他高傲的自尊造成了严重的伤害。
看到程诺颓废的样子，老先生有些不忍，这孩子生性善良，从小到大都没做过什么坏事。
只不过骄傲了些，对于一个骄傲的人来说，脸面就是最重要的东西，而今天，程诺恰恰就丢了脸面。
反倒是程雪韵，看起来对于这个结果早走准备，一脸平静。
“其实此事也不完全都怪你姐弟二人，你们从小在城主府长大，备受呵护，事事处处都有人让着你们，读的也都是圣贤书，学的都是大道理。”
“但是你们却忽略了一些身边的小道理，一些看似不起眼的小道理，处在你们的位置上，是很难发现这些的，但是生活中最常见的，往往就是小道理。”
“所以你们会习以为常的忽略它。”
“而那车夫，却是知道这些道理的，不过久替你二人办事，自然而然将自己代入了城主府的脸面当中，狐假虎威惯了，也就不将旁人放在眼中了，此事他的责任也相当大。”
听到这话，程诺眼神一亮，这么说起来倒也不全是他们的责任，老黄好歹也要担上一半的责任才行。
苏玉成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倘若今日之事换个处境。”
“车厢内之人乃是皇子，天潢贵胄，尊贵无比，他的车驾要出城，而程少爷等人又要进城，皇子部下纵马过快，恰好与程少爷等人擦肩而过，马车也为此停了下来，且那车夫蛮横无理。”
“我且问程少爷一句，设身处地，你会记得那车夫，还是会记住那坐在车上的皇子？程少爷觉得谁的责任更大一些？”
程诺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他并不是不懂事的人，只不过一叶障目，双眼被身边的人蒙蔽了而已，这么一换位思考，一切就都明了了。
高高在上的皇子啊，自己真的敢为了这么点小事，和他冲突吗？只要是皇子身边的人，哪怕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车夫，自己敢得罪他吗？
答案是否定的，不敢，自己一家子都在这城里，对比起身份尊贵的皇子来说，偏远地区的一个郡城的城主，又算得了什么？
“先生之言只不过是安慰你而已，念你年纪小，让你不要太过失望，但是我却不能安慰你，因为我们所处的位置不同。”
“就如同先生所说，倘若你冲撞的是普通人呢？若是有人和那车夫犟嘴呢，那皮鞭是不是也就抽下去了？”
“如若那普通人还不愿意走，事情就会更加大条，可是剩下的事，却不需要程少爷出面了，只要有个识趣的城门守卫，自然会将此事，处理的妥妥帖帖的。”
“保证不会留下尾巴，至于剩下的事，程少爷不会知道，不会去管，更不会去关心的。”
程诺如遭雷击，他的骄傲和那些他所读过的圣贤书，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真的这么严重吗，这还是自己向来不以为然的小事吗。
程雪韵皱了皱眉头“苏公子太过上纲上线了吧，生活中难免有些糟心之事，若是事事都想着会朝最不好，最糟糕的地方发展，那生活还有什么意义？”
秦香莲的眼神渐渐变得明亮了起来，这个老先生的评判不温不火，她对此大失所望，她想看到是争论，一场别开生面，不同寻常的争论，以此丰富自己。
现在事情终于朝着她想的方向发展了，只要不打起来，就不算什么事，她心想道。
眼看两边又要争执起来了，老先生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头，凡事就该就事论事，不应该扯这么远，即使有错，也不能这么说。
“大家先安静一下，先不用急着争论，给老夫一个面子，先听老夫说一句可好。”
“今日大家请我来，就是评判这件事的对错罢了，既然对错已经评判了，就事论事，此事是不是该到此为止了？”
眼看众人安静了下来，老先生缓缓说道。
“老夫且多问一句，倘若事情当场就解决了，程公子当时就道歉并且赔偿了，这位公子还会不会如现在这般咄咄逼人？”
“老夫猜测不会吧，应该大家就此别过，你走你的路，我坐我的车，大家相安无事，这位公子实在不至于如此咄咄逼人。”
“先生之评判以及言语，都极为中肯，我本以为先生会一直中肯下去，却不想先生会同那些俗人一样。”
老先生对苏玉成更加感兴趣了。
“公子请讲，老夫洗耳恭听。”
“晚辈也不过是就事论事，顺理成章的推测罢了，先生初始之时，言语做派在下无不敬佩，可是独独在程公子身上破例了。”
“先生便是在场最为年长之人，理应做好我们这些后生晚辈的榜样，却不想先生与那些趋炎附势之人一样，因为这是城主的公子，就给予区别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