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路过的百姓本来想看个热闹，被这景象吓得一缩脖子，飞也似地跑走了。

那少女一撸袖子，进去了。

叮咣叮咣地收拾了许多天。

路过的百姓偶尔透过被风吹开的破烂门板看见，这几日荒草被拔光了，青苔被铲干净了，过几日乱石被搬空了，又几日屋顶漏雨的破洞被补上了，满梁的黄符全揭了，青石板被水冲洗得干干净净，杂乱花木被修剪得乖巧……

到了饭点，烟囱里也升起炊烟，一闻，是饭香，诱人得很。

小院竟渐渐有了个能住的样子。

不仅能住，好像还很舒服。

得空的时候，这少女还去逛逛街。

青柰河是丰城的主河，不宽，但很长，横穿过了丰城。沿河两岸，是丰城最繁华热闹的长街，早有朝市，晚有夜市，好不热闹。有时碰上河边的码头卸货，更是人头攒动。甜水巷就是长街上的一条小巷，走到巷口路便和长街汇流了。

街坊看着，这少女连着好几日都来逛街，有时候是吃早点，有时候是吃晚饭，什么都不吃的时候，还会去逛逛饮子摊、南北干鲜货店、铁匠铺子、水果摊子……总之看样子是花了不少的钱。

住进了大半月，她半点事情没有，原先宅子闹鬼的传闻也渐渐被百姓们忘到脑后去了。

这一日，少女在门口叮叮哐哐地修门板，换窗扇。

那门板窗扇都是质地坚密的木头做成的，十分沉重，少女却轻轻松松提了上去。周围的巷民街坊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会儿，越看这少女的容貌越觉得眼熟。

隔壁买豆腐的杨二娘在这里住了二十来年，细细地瞧，终于将她认出来了，“你……你是阿拂啊！你是原先店主人的孙女啊？”

这铺子在闹鬼以前原是一对姓孟的老夫妻所开的茶饮铺子。某日夜间，雷电交加，大雨滂沱，一个啼哭的女婴被扔在捡了铺子门前。老夫妻不忍，捡来女婴抚养，取名“夜来”，又因为是拂晓时分发现的，小名又叫阿拂。

那少女擦了一把汗，莞尔一笑，回道：“杨婶婶好。”

杨二娘奇道：“你不是跟着仙人修仙去了吗？”

此事也是本地的一件津津乐道的逸闻趣事。夜来长到七八岁的时候，铺子里偶然来了位修仙的真人，道是小姑娘身上有灵根，便带走修习去了。

时人崇仙尚玄，偌大的中洲，大小仙门星罗棋布，各自占据一方水土，庇佑着一方百姓。仙门虽多，行走的仙人一般不露真迹，能够凭借眼缘认领一个弟子，便是十分稀奇。

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丫头，无需投考便入了仙门，这是何等的运气。

一朝踏上修仙路，大道朝天，长乐无极，便与凡夫俗子和朝生暮死挥手作别。

有人说仙师当时喝醉了，有人说仙师当时眼花了，还有人说早就给这小姑娘摸过骨，人家确实天资非凡根骨奇佳日后必有一番造化，你们就别羡慕嫉妒恨了。说不定这小姑娘哪一日便勘破虚空，行游太清，羽化登仙了，到时候甜水巷也跟着沾光。

等了十年没消息，当年的小姑娘竟然悄没声地回来了。

孟夜来把最后一颗钉子敲进木板，满意地摸了摸结实的门板，自觉修理得十分不错。她朝杨二娘笑一笑，脆声回答：“没有仙缘，便回来了。”

这榆木老门板是临街的商铺才会用的，少女将它擦得锃光瓦亮，连上面的“孟记”两个大字也重新用墨笔描过了。

杨二娘一看少女的架势，懂了。

这在仙门里失了意，要回来继承家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