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
001.
陈枫动作很快,没多久就端着一碗面条出来，他把面条放在桌上。
陈然把兔子扔还给地上的果东，走向餐桌,看着面条上那都堆得冒尖的满满的三个炒蛋，他拉动椅子的手顿了顿。
见陈然坐下吃面,陈枫没敢多看,他走向陈然和小陈然，“都准备好了？”
“嗯。”果东兴奋地点点头。
他拍拍自己对面的位置，要让陈枫坐下。
陈枫看着果东拍的位置愣了下，那边距离小陈然留出了一个人的空隙，这让他的表情有瞬间地崩溃,又露出那种似乎要哭却又强忍着的好笑的表情。
他很快掩藏,他什么都没说,走到果东拍的位置坐下。
陈枫算起来比果东和陈然要大上二十来岁,可他的时间永远停留在了三十岁左右,所以他现在比果东、陈然也大不了几岁,一堆人围成一团讲鬼故事这种事他还挺兴奋。
陈枫看向小陈然，越过小陈然身旁的空隙时他眼神停顿片刻,但那边什么都没有。
陈枫深吸气，问小陈然，“想好要讲什么了？”
小陈然面无表情，胸有成竹。
果东明明没有被问,却还是煞有其事地跟着点点头,他也已经想好了,等下他要讲个超可怕的！
他回头看向陈然，用眼神催促陈然，让他吃快些。
陈然吃饭的动作很温雅,不急不慢，每一口都咀嚼得很仔细，特别是吃炒蛋时，每一口都吃得很慢，三个蛋好像要吃上一辈子。
看着他吃得那么香，果东喉结都不受控制地滑动了下，他没去抢陈然的蛋吃。
等他们回去了，他要让陈然炒一大堆的蛋给他吃，吃够！
察觉到果东催促的视线，陈然回过头，眼神无奈。
等陈然吃完面收拾完碗筷，果东立刻迫不及待地拍拍自己身边早就给陈然留好的位置，催促陈然快坐下。
“顺便关下灯。”陈枫提醒。
陈然看看兴奋不已的三个人一只鬼，一头黑线。他关上灯，摸黑走到果东和陈枫中间坐下。
坐下后，他在几人中间的空地放了个不知道哪来的勺子。
看着那勺子，果东当即就是一愣。一旁的陈然和小陈然也愣了下，但并未太在意。
“要摇勺子吗？”陈枫问。
陈然勾起嘴角，性格恶劣地看向一张脸都皱成包子的果东，后者已经杀人的心都有了，他本来是在开始之后准备举手说要第一个讲的。
看着果东那咬牙切齿的表情，陈然心情大好，“这样才公平。”
小陈然和陈枫并不介意，反正他们总共也才四个人，第一个轮谁都很快会轮到自己。
“那谁先开始。”陈枫问。
“我！”果东赶紧第一个高高举手。
陈枫笑笑，“我没意见。”
小陈然也摇摇头，并不在意。
陈然也没说话，毕竟勺子摇到谁还不一定。
见无人反对，果东赶紧伸手把勺子拿到自己手里，动作间他戒备地看了眼旁边的陈然，生怕陈然会把勺子抢走。
关了灯后，屋子里一下暗下来，客厅一下变得空荡，空荡得让人不安。
更让人不安的是明知道这世界有问题，那东西随时可能会袭来，甚至此刻都可能在什么地方偷偷盯着他们的那种紧张感。
感觉着这种紧张感，果东愈发兴奋，兴奋得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中都氤氲出淡淡的水汽。
果东把手里的勺子翻来覆去检查了遍，确定陈然没在上面耍什么小把戏，这才把勺子放在众人中间。
被褥会阻碍勺子地转动，他们从两套被子间掏出了一道缝隙。
感觉着勺子的重量，果东用心盘算着要用多大的力道才能让勺子准确地指向自己。
“磨磨蹭蹭。”陈然吐槽。
果东立刻凶巴巴地回头瞪去，“你别说话！”他现在不爱和陈然说话。
陈然不语，只一脸得意地看着果东。
果东咬牙切齿，陈然太欠揍！
“我开始了……”果东深吸一口气，他把勺子放下，食指放在勺子柄端，他算准力道用力一拨，勺子立刻转动。
陶瓷的勺子在光滑的地板砖上飞快转动，同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大概十来圈后，它的速度逐渐慢下来。
渐渐的，果东能清楚看见它的模样。
眼见着那勺子速度越来越慢，马上就要停下，果东紧张得都不由咽了咽口水。
又慢悠悠地晃了一圈后，勺子逐渐不动。
看着那逐渐指向自己的勺柄，果东两只眼睛都亮了起来，他双手举过胸口，随时准备欢呼。
被他放在怀里的兔子偷偷动了下，也看向那勺子，然后勺子在四轮一诡异只兔子地注视下，晃晃悠悠地指向了果东身边的小陈然。
看着那居然背叛他的勺子，果东一双眼睛都不可思议地瞪圆。
他张嘴就想耍赖，这次不算，他要再摇一次，话到嘴边又强咽了回去。勺子是他自己转的，而且陈然肯定不会如他愿。
果东狠狠地瞪了眼一脸恶劣笑容的陈然，赶紧可怜兮兮地侧头看向小陈然。
小陈然察觉到果东期待的眼神，特别温柔地笑笑，眼见着果东都坐直身体，他道：“轮我啊，也行。”
刚刚才以为小陈然会把机会让给自己的果东，脸上洋溢的笑容瞬间僵住，他不可思议地看向小陈然。
后者笑得很开心，开心之余又有几分欠揍，他明显就是故意的！
看着那样的小陈然，知道自己被耍，果东看看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陈然和小陈然，气成河豚。
以前的小陈然比现在的可爱多了，陈然长歪了！
陈枫把这一幕尽收眼底，他笑着摇摇头，一脸的无奈，无奈之下隐藏着的却是无尽的温柔和庆幸。
自从莫然消失之后，陈然的性格就开始越变越孤僻。
以前的陈然虽然也不爱笑，总是臭着一张脸，但至少性格还算开朗，在学校也有那么几个朋友。
莫然消失后，陈然就越来越不爱说话越来越孤僻，以前的朋友也逐渐疏远。
也正是因为看见这样的陈然，他才下定决心要搬家。
他卖掉了他和莫然的家，换了个跟他们之前住的环境完全不同的新地方，他只希望陈然开始新生活能从那件事中走出来。
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陈然并没因为不用再每天面对熟悉的环境而开怀，他愈发孤僻，甚至都不愿意去学校，经常逃学。
面对这样的陈然，他一直担心，担心他长大之后会吃苦会没有朋友，但现在看来他的担心有些多余了。
在他永远看不见的未来，长大的陈然虽然脾气依旧臭，却也交到了交心的朋友。
“我说一个以前听到的好了。”小陈然说话的声音拉回陈枫的注意力，陈枫看去。
见小陈然真的要讲，彻底不打算把机会让给他，果东霜打了的茄子焉了吧唧伤伤心心地抱着自己的兔子。
陈然在，小兔子不敢乱动，它只能用自己被果东握在手里的爪爪，轻轻和果东对掌。
看着果东那伤心的模样，小陈然似乎被取悦，脸上笑容更重，“我要讲的是一个关于森林的鬼故事。”
见小陈然开始，果东注意力逐渐被拉走，他集中注意力听着。
关了灯漆黑一片空荡荡的客厅中，伴随着小陈然故意压低了嗓音，恐怖的气氛逐渐被拉满，让几人心脏都不由跟着加速。
“以前很多森林之类的地方都是无主之物。没人管，树就疯了似的长，长多了林子就吓人，甚至还衍生出了很多鬼故事或者野人之类的传说。越是恐怖也就越没人愿意进去，越没人进去那些树就越是疯长，好些林子甚至几百年都没人进去过。”
“早些年的时候这些林子不值钱，也就没人在意，但随着后面发展起来，需要用到木材的地方越来越多，很多人就盯上了这些林子，想把它们买下来砍树卖钱。”
“有一片林子就有流传了几百年的传说，说是树林里面有只恶鬼，但凡进去的人那鬼都会在树林里暗处盯着他们。”
“一旦进去的人和它对上眼，那鬼就会一直跟在那人的背后，越跟越近越跟越近，直到贴在那人的背上。”
果东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小陈然之前用来吓唬他的那个鬼故事？
小陈然似乎讲上了瘾，他的语调越来越低，他还会变声，孩童稚嫩的声音加上特意压低的沙哑，效果卓越，令人听得背脊发寒。
陈然听得漫不经心，他注意力都在周围，要等待那东西的出现。
那东西自从他们出现在这个时间点后，就一次都没出现过，也不知道是之前受的伤太重所以躲起来修复，还是在谋划什么……
陈枫也有些走神，他时不时会看小陈然和他之间的缝隙一眼，又或者看陈然眼。
红衣女鬼倒是挺得非常的认真，她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小陈然。
“有个木材商人听说这事之后完全不信，他不顾当地人地阻挠买下了那片林子，然后就要找人砍树。他本来是想在当地找人，可当地的人居然都不愿意去，再多的钱都不愿意。”
“那木材商人并没被吓到，反而是被激起了逆反心理，他就偏偏要把那树林砍了，他特意去外地找了一队伐木工回来。”
“伐木队一共二十来个人，都是老手，之前进过不少树林也听过不少故事，所以也都不信那鬼故事。”
“因为之前没人愿意伐木进程耽误，木材商人那边催得紧，他们要在一个月之内砍够足够的量，再加上树林离有人住的村落远，所以开工之后他们直接就搭了帐篷住在了树林……”
木材商人把他们送进去之后就没再管，他离开去照顾生意，大概过了半个月之后他才重新回来，要看看进度如何。
他带着人去了树林，一靠近树林他立刻就发现问题，因为那片树林居然还是和之前一样，根本就没人砍树。
这让他心里咯噔一声，再看着面前广阔无边终年不见阳光的树林，都只觉一阵头皮发麻。
但来都来了，而且他工厂那边还等着料子过去二次处理，工厂等着交货，所以他硬着头皮带着人进了树林。
002.
他知道那些伐木工把帐篷安扎在什么地方，他顺着痕迹找了过去。
树林里，帐篷还在，但还没等他靠近，他就嗅见一股仿佛死老鼠腐烂掉的恶臭味。
嗅见那味道，看见空无一人安静无比的营地，木材商人身边陪同而去的几个人都吓得不清，几个人都不愿意靠近，都想走。
木材商人也吓得不轻，但他还等着树料等着交货，而且买下这片树林也花了大价钱……
最终他给出高价，才说动身边的一个胆大的人过去看到底什么情况。
帐篷里，一堆腐烂发泡的尸体躺在帐篷里，他们面目惊恐双眼瞪大，他们仿佛被活活吓死，而且已经死去多时。
看见这场面，上去看情况那人当即吓惨了，根本不敢再逗留，转身就往树林外跑。
他一跑，那木材商人几人也吓得立刻跑起来。
直到跑出林子，一口气跑出许远，跑到附近的村子里，一群人这才总算停下。
听说树林里出了事，还是这种事，村子里立刻热闹起来。
一群人吵吵嚷嚷许久，最终联系到当地有枪的护卫队的人，这才敢再进树林去看。
一队二十多个人，除了里面最年轻的一个，其他人全部死光。
五个死在了帐篷里，剩下的十多个大半的人死在了营地附近的树林里，剩下几个则死在了靠近树林的大草坪边。
他们死态非常可怕，眼睛瞪大惊恐无比，身体蜷曲，临死之时全都还在往远离树林的地方爬，仿佛森林里有什么可怕至极的东西。
这件事之后，就再没人敢去那片树林，那个不见的一直没见着尸体也没人敢再进去找。
那之后大概过了有两年，村里的人才在树林另外一边的一个镇子里看见他。
村里人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疯了，不光疯了，他的眼睛好像被谁戳瞎了。
镇子上的人说，大概就是伐木队出事的时候，他突然就疯疯癫癫的出现在了镇上。因为没人认识他，再加上他疯得厉害，所以也就没人管他。
木材商人知道了这件事，立刻从外地赶了过去。
他找到了那个人，帮忙联系了那人的家人，甚至还出钱帮他看病。他就想弄明白树林里到底怎么回事，那片树林让他损失了很大一笔钱，那些人的死状也成了他的心结。
治疗一直没有效果，那个人好像真的已经疯到骨子里，不管医生或旁的人怎么问他，他都只会那几句。
树林里有双眼睛，那眼睛在看着他，那东西离他越来越近，他不能看，他要是再看见，那东西就要贴在他的背上了！
“……除了这，那木材商人弄明白的事情就只有一件，那就是那人的眼睛是他自己戳瞎的。”小陈然幽幽道。
黑暗之中，果东看向陈然，陈然也回头看向他，两人视线相交都在对方眼中看见惊讶。
这故事，有点耳熟。
陈枫好像并不惊讶，他好像也知道这故事，不过他还是很捧场的给小陈然鼓掌，“挺吓人的。”
讲鬼故事收获掌声……听着鼓掌声，小陈然看看明显心不在焉的果东和陈然，抿嘴。
“怎么了？”陈枫也察觉陈然和果东地走神。
“这个故事你是从哪听的？”果东问。
眼睛，不能看，虽说这故事和他们遇到的事并不是完全一样，这两个标签在恐怖故事里也并不算少见，但这未免也太巧。
如果把小山神副本里眼镜男讲的那个故事也算上，那这已经是他们近期第三次接触到这两个标签加在一起的“恐怖故事”。
陈然剑眉蹙起，他直直地盯着小陈然。
小陈然就是他，按道理小陈然知道的事情他肯定也会知道才对，但他却对这是几乎没印象。
“怎么了？”小陈然不解，“这是我妈跟我讲的，之前有次我睡不着，所以她就跟我讲了这个。”
果东讶然，鬼故事版本的睡前故事？
“莫然有时候是会讲些这个……”陈枫苦笑，他显然也听过莫然这别具一格特殊的睡前故事。
果东看向陈然，陈然脸上有恍然大悟的表情，但他却依旧对这故事没什么印象。
这对他来说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再加上之后发生的那些事，很多小事他的记忆都已经模糊，甚至就连陈枫的脸他都已经记不太清……
陈然深深看了眼陈枫。
陈枫察觉，回头看来，“怎么了？”
陈然没说什么，他看向小陈然，“还有其它吗？”
“其它？”小陈然狐疑地打量果东和陈然，关于陈枫即将要消失的事，三人都并未告诉他。
对于才失去了妈妈的他，马上就会失去父亲这件事本身就残酷无比。
哪怕他能接受这只是记忆只是历史，对他来说陈枫也是真实的，是那个莫然消失之后，辛苦撑起整个家是接下去要和他相依为命的他仅剩的亲人。
果东看向就在小陈然旁边的红衣女鬼。
已经被愤怒杀意和不甘占据理智的她，并未对这故事产生反应。
因为和小陈然、大陈然和陈枫坐在一起，因为这难得的场面，她整个兴奋得在那轻轻晃着脑袋，就像只随水飘荡的大水母。
“我也只是听他说过这么一次……”小陈然道。
“这故事我也听过。”陈枫道，“这好像是她老家那边的传说，说是她父母一代人她小时候发生过的事，这事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不过他们那边确实有一片很大的树林，给人的感觉非常不舒服。”
“真的有树林？”果东坐直身体，声音也不由拔高。
“嗯，我和她结婚之前陪着她回去过一次。陈然的外公外婆去世得早，我和莫然认识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不在。莫然那次回去，一方面是为了处理她老家已经很久没人住的房子，另一方面也是想回去再看看。”
“那片树林我和她散步的时候远远看见过一眼，那些树已经有些年头，没什么人气，给人的感觉确实非常的不舒服。”
顿了顿，陈枫又道：“他们村里的人好像也确实不怎么去树林，去赶集也会选择绕过那片树林，我还问过莫然为什么不走树林里，那边明明近得多，莫然说进去了就出不来了。据说早些年打仗的时候有不少人进了林子后就再没出来。”
说完情况，陈枫和小陈然两人都茫然地看着果东和陈然。
“我觉得我们之前可能搞错了。”果东看向陈然，他抱紧兔子，略有些激动。
“搞错了？”陈然心中也惊讶，这些事他之前从未联系在一起过，但他更加不明白果东到底想说什么。
“那东西可能不是鬼！”果东道。
“不是鬼？那是什么？”陈然愈发疑惑。
“怪。”果东道，“那应该是怪。”
陈然抿嘴不言，神情凝重而惊讶。
世上魑魅魍魉的东西实在太多，妖魔鬼怪神灵甚至更多，但这么久以来他只见过鬼，甚至神他都只见过小山神一个。
在此之前，甚至组织创立几百年间，都没有一丝一毫关于“神”的记录。
现在果东又告诉他，他们遇见了“怪”。
而且，果东怎么会知道这些？
果东明明是被他带进的副本，是因为他才接触到副本接触到鬼，为什么果东有时候反而好像比他懂得还多……
陈然很想问，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看出陈然的疑惑和迟疑，果东问，“人们因为善念和信奉而创造出来的存在叫作神，那人们因为恶意和信奉而创造出来的东西呢？”
陈然有些明白果东的意思，“你是说……”
“那东西并不是单纯的鬼，应该是被一群人因为恐惧而创造出来类似于鬼一样的东西。”果东道。
听着果东这话，陈然脸上表情并无太大变化，因为对他来说就算知道那东西因什么而生，他要做的事也并无改变。
这些对于陈然来说并无太大意义，但对果东来说意义却截然不同，他总算明白他为什么会被那东西的规则控制！
他们本来就不是一样的存在。
而且那东西规则能对他起作用，估计还有他自己一份功劳。
更重要的是，他大概知道应该怎么对付那家伙“木头人”的规则了。
果东张嘴，刚准备把自己的发现告诉陈然，他话还没来得及出口，身体就是一僵。
下一刻，他猛然朝着一个方向看去，几乎是同时，陈然也朝着那边看去。
那边有阴气传来，不同于那东西和红衣女鬼身上的阴气，而是第三道阴气。
果东熟悉的阴气。
“怎么了？”陈枫疑惑。
陈然站了起来，他看了果东一眼，犹豫一瞬终还是说道：“我过去看看，你就待在这。”
现在分开行动并不妥，但他必须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