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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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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

新月窥探人间,只露出朦朦胧胧的影子,浅淡的着墨,将天下都笼罩在一片温柔踟躇的光之中。

飞檐站在她面前,在等她的回应。

溪风总算回过味来,飞檐的意思是,要带她离开侯府,离开京城,远走他乡。

难以置信,这是飞檐这样的性子能提出来的,惊讶过后,溪风心里涌上一股暖烘烘,但是……

她侧了侧身,隐去脸上神情,只从现实出发,劝到:“你好不容易因为身手,被侯爷器重,如果不管不顾地走了,你就永远错失机会,你不怕么?”

飞檐立刻说:“我不怕。”

溪风又转了下身,背对着他,好半晌才说出话来:“可是我怕。”

飞檐愣了愣,溪风直白:“如果我们这么走了,假如有一天你后悔了呢?”

一旦飞檐后悔了,他们终究会变成怨偶。

这话说得,便有些伤害飞檐的,但这也是溪风能对他说的,最重的话。

等了一会儿,飞檐没有回应,溪风正打算回去,今日的谈话,不算出乎她的意料,她本就是打算和飞檐……决裂。

希望她日后到了刘二那边,再找办法逃出来,但她决不能因为自己,害得飞檐丢弃唾手可得的功名。

即使,她需要比往常更坚定的心,即使,她就要克制不住冲动,不管不顾地答应,就算她向来冷静,可她也是人啊,是人就抵挡不了眼前摆着的诱惑,尤其是——

飞檐突然拉住她的袖子。

她转过身,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早已盈眶,压得她鸦羽般的眼睫不得不低垂,试图以此掩盖眸底的悲伤。

飞檐眼眸深邃,目中犹如燃着火星,炽烫却不燎人,他一字一顿:“我什么都不怕。”

“我只怕你不跟我走。”

“我只怕,你更愿意跟着世子爷。”

在知道世子爷中意之人是溪风,飞檐惊讶之余,又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溪风这般好,像一颗泛着光芒的明珠,不会只有他发现。

只是,世子爷丰神俊朗,他自认比不上,若此次,溪风不是被迫嫁给刘二,而是与世子爷一起,他或许迈不出这一步。

所幸,一切还来得及。

听着飞檐的坦白,溪风摇摇头,既是否定飞檐所说,又是在跟自己的理智搏斗。

远走高飞,这四个字分量太重。

她怕年少的冲动,到头来只剩一地鸡毛,徒徒感动自己,却救不回岁月摩擦的痕迹。

飞檐却依然笃定,他似乎无可奈何了,才略有点磕磕绊绊:“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这一刻,他无比希望自己巧舌如簧,能把所有心事倾吐出来,而不是着急地在大脑里搜罗词汇。

应当说,溪风怎么样,飞檐才是怎么样的,如果没有溪风,一个名叫飞檐的小厮,早就随波逐流,落魄到流浪街头。

她就是他心之所向。

现在,让他眼睁睁看她被迫嫁给刘二那种孬种,他怎么可能做得到!

这种决定却不是一时的冲动,他心如磐石,只要她不先腻烦他,那他可以对天发誓……

说到对天发誓,飞檐顿时拿出三根手指:“我燕飞檐,对天发誓,若来日我对溪风有二心,我必将不得好死,千刀万剐……”

溪风一着急,连忙上手捂住他的嘴巴。

角门这一片,倏地安静下来。

飞檐眼眸沉静,就这样看着她,而溪风的心早就软成一团,为他这样的赤诚之心,她认识他五年,难道还不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人吗?

即使未来有再多的变数,这一刻,她也认了。

于是她终究是禁不住,对着他,轻轻点了下头。

少见的欣喜之色涌上飞檐眉间,他轻握住她的双手,郑重地说:“我定不负你。”

若有一日溪风厌烦他了,他会默默离去,让她随心所欲地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只要她能一直开心。

溪风回握住他的手。

浓云彻底挡住新月,仿若天上神仙不忍再看,只愿人间从此多出一段佳话,于戏班台子,于书生笔下,自当让有情人欣然向往。

飞檐那边,还有事需要处理,溪风也要收拾一下包裹细软,飞檐约定明日的子时,在角门相见。

到时候,飞檐自由办法带她离开侯府。

等溪风回到房中,烟雨还没睡,不过房内熄了灯,她一直在等她,轻声给溪风开门,问:“如何?”

姐妹俩在一床被子里,溪风只简单地说:“飞檐要带我悄悄地走。”

烟雨捂住嘴巴,没惊呼出声。

她连忙起身,翻箱倒柜的,把自己这些年攒的银子都拿出来:“里面银钱不多,两三两银子……你们这一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的话,溪风不由好笑:“明天晚上呢,又不是现在就走。”

过了会儿,她没听到烟雨的声音,去看烟雨的脸,原来烟雨竟是哽咽不成声。

烟雨难过极了:“我舍不得你。”

好不容易和好,却连相处的机会都没有了,这叫烟雨更恨自己几天前的恶言恶语,却也庆幸,最终她们能够和解。

溪风如往常那样,轻轻抚摸她的头,离愁一下弥漫在两人之间。

这一夜,谁也没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溪风和烟雨照样在辰时前起来,洗漱完后等世子爷起来。

世子爷饮过一盏茶,穿上一身云青襕袍,在锦瑟园练剑,而这时候溪风去东堂收拾茶叶,烟雨站在廊下,等世子爷练剑好吩咐做事。

随后,世子爷去了雅元院请安,吃早饭,回来时,因王氏病还没好全,他也就还没把老师请回来,只自己在房内读书写字,下午又去校场。

一切如常。

只天际隐隐雷鸣,入了春,雨水多起来,显然,会有一场大雨。

溪风把要带的东西收拾好,放在一个包袱里,实则她也没什么太多要带的,就两套换洗衣裳,包括飞檐给的在内的,十几两银子,一本自己喜欢的茶谱,以前烟雨给她买的一根发簪,以及,元宵节时拿回来的莲花灯。

莲花灯可折叠,把花瓣一层层下压,它就和一张纸一样,刚好能够夹在茶谱里,不碍事。

做好这一些,她再把烟雨昨夜塞给她的银子单独拿出来,放回抽屉,烟雨以后打点关系,总要用到银子的。

世子爷性子宽厚,希望就算没有她,烟雨也不会因故被赶出琳琅轩。

最后,溪风清点完,打上包袱。

另一头,秦浚神色如常,可白羽总感到不安。

他站在不远处,看着世子爷练习射箭,他身姿英俊,挽弓的姿态神气十足,每一支箭都势如破竹,直直扎进中间圆心。

白羽有些担忧地叹了口气,赤霄问:“怎么了这是,你怎么看起来比世子爷心事还多啊。”

赤霄性子爽直,白羽摇头不想作答,赤霄就没太放在心上,只是压低声音:“亲眼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被侯夫人这样糟蹋,也只有世子爷能这般淡定了吧。”

淡定吗?

白羽不见然,他总觉得世子爷身上正在极力地压制某种情绪。

虽然世子爷不像为情所困之人,表面看起来确实没有不妥,可看起来正常,才是最不正常的吧,哪有人面对自己心爱之人被强嫁他人,能过得和往常一般呢?

他相信,世子爷绝不会这么看着溪风所嫁非人。

但世子爷到底会怎么做呢?

白羽想不通。

到了酉时,天色变得阴沉,春雷闷在云被里,发出低沉的隆隆声,不一会儿,天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

彼时秦浚正骑马回侯府,遇到这雨,却不顾白羽的喊声,执意迎着雨丝。

他淋了一身的雨,步履匆匆地回到琳琅轩,对白羽吩咐道:“备热水。”

东堂的热水一直温着,没一会儿,热水就抬到房内,秦浚在更衣时,对白羽说:“等等雅元院来人……”

声音停了一下,又说:“就说我心情不好,把雅元院来的都打发走。”

这说的,可不止是来打听他淋雨之后的人,还有这几天,一直监视着他的雅元院的人。

不出秦浚所料,不一会儿,他淋雨而归的消息就传到雅元院,王氏自当是要好好问过的,只不过黄鹂被打发了回来。

王氏问:“怎么样,世子爷可没着凉吧?”

黄鹂摇头,说:“雨不大,世子爷一回来就沐浴更衣,小厨房也准备了姜水,不会着凉,只是……”

王氏追问:“只是什么?”

黄鹂斟酌了一下,才说:“只是,世子爷说,他心情不好,让雅元院的人都回来。”

黄鹂本以为,王氏会因世子爷的反抗而恼火,心里发苦,生怕作为中间传话人,遭了连累。

王氏却不觉生恼,竟是一笑:“我说呢,浚儿怎么可能这么乖,原来,是留到这时候呢,也是,明日溪风就要出嫁,他心情不好,我自该理解。”

站在王氏身边的朱蕊也说:“是啊夫人,世子爷到底少年心性,可能憋久了,加之淋了场雨,心里的不痛快就要使出来,使出来之后啊,就没事了。”

这几天,王氏怕秦浚反悔,叫人盯紧秦浚,不过这都四五天了,秦浚这么听话,她放松心弦。

王氏厌恶溪风,觉得溪风勾走秦浚的注意,但现下又觉得,不过是个丫鬟,当然比不过她这个生身母亲,就对黄鹂说:“好了,让那些下人,今晚不用盯着琳琅轩了。”

如此看来,这次冲突,又是王氏大获全胜。

她已然完全掌握住儿子的命脉,一个孝字,就能压得秦浚起不来身。

却说回琳琅轩。

到了亥时,淅淅沥沥的雨就没停过,溪风看了看窗外,心底里隐隐不安。

忽的,白羽过来,敲敲她们的耳房的门,叫:“烟雨,世子爷让我们过去。”

为什么不是叫溪风,是叫烟雨?

烟雨心里一惊,看向溪风,溪风对她点点头,让她安心,别出乱子,烟雨立刻定下心,跟着白羽走在廊下。

她忍不住问白羽:“世子爷叫我们是什么事啊?”

白羽安静了一下,说:“等等你就知道了。”

他们转过回廊,来到锦瑟园,叫烟雨意外的是,赤霄穿戴着蓑衣,站在一棵杏树下,正拿着铲子挖东西,铲土声被雨声掩着,听起来不是那么实在。

另一边,世子爷坐在廊下。

他一头黑发没有挽起,只虚虚地拢在后背,用一根绳子绑着,发丝的掩饰下,侧颜骨相流畅,若细细勾勒的笔画,透着一种摄人心魄的美。

往日里,他衣冠整齐,即使眉眼再精致,但一身正气凛然,自不会叫人盯着他眉眼看,只觉得世子爷是刚柔并济的长相,只是今日,他不止披散头发,只着里衣,外披一件玄色衣裳,没有系好腰带,一条腿伸直,屈着另一条腿,手放在膝盖上,坐在廊下,十分的随性,透出些许风流姿态。

倒是有雨中赏景的闲情逸致,如果欣赏的不是他们在挖土,那就更好了。

烟雨穿上蓑衣,跟着一起挖土,又问白羽:“我们挖的是什么啊?”

白羽说:“不知道。”

其实他是知道的,世子爷五岁那年春天的半夜,侯爷回来过一次。

侯爷带了三坛子凉州烈酒,但王氏不喜侯爷把酒带回家,那时候,老祖宗还在,琳琅轩没被王氏监视得死死的,为了掩王氏耳目,他们父子作了约定,把酒埋在杏树下。

辗转十余年,白羽都差点忘了这回事,世子爷却还记得。

然此事,秦浚之所以一直记得,不是惦记酒,而是父亲怕母亲,所以才不得不把酒埋到自己院子。

所以,于他而言,从小开始,母亲是一个难以违抗的存在,只有在老祖宗那边,母亲才无法管他过多。

他心底里开始亲近祖母。

十岁那年,得知老祖宗病重,母亲却一直哄着他,不让他去见老祖宗,他才叫上飞檐带着自己翻钟翠园,最后落了水,险些出事。

却也遇到了溪风。

秦浚陷入了回忆里,指头轻轻揉了揉眉间。

另一头,烟雨问了白羽,白羽却无可奉告。

世子爷要挖酒,动静自然不能让侯夫人知道,所以,他今晚把侯夫人布置的人赶走。

但是为什么挖酒呢?

借酒消愁?白羽想不明白,只是世子爷神态冷静,这几日一直没有异常,总觉得好像事情不是这般简单。

白羽心内重重地叹了口气,认命地往下挖。

下过雨,泥土湿滑紧实,没有松散的容易挖,他们三人挖了有小半个时辰,从细雨挖到雨渐渐停了,挖出一个大坑,这才用铁铲碰到东西。

赤霄手上没点轻重,“咔”的一声,酒坛子被打破,瞬间,雨后清新的空气里,弥漫着陈酿的滋味。

凉州酒本就烈,再埋了十多年,只消闻一口,就叫人生出了醉意。

世子爷站起来,朝杏树走过去,赤霄面带自责之意:“世子爷,小的不小心打破了酒。”

秦浚没有怪罪的意思,只说:“没事,还有两坛。”

赤霄把两坛酒抱出来,下面的泥土干燥一点,他拍开沙土,用水洗了好几遍,才露出酒坛原本的模样。

主仆四人坐在廊下,听余下的雨水顺着屋瓦,滴滴答答地掉在地上,砸出一个小小的圆点。

秦浚看着这两坛酒,叫白羽:“拿杯子……不,拿碗来。”

说是碗,更像碟,浅口,大约一指头宽,平日是用来装茶沫的。

白羽一下拿了七八个珐琅碗碟,平铺在地,秦浚则破开坛封,咕噜咕噜的,肆意倒进这八个小碗里,就是酒水溅在地上、衣袖上,也不为所动。

他捏起一只碟,仰头饮尽,颇为快意,再搁下碗碟,指着其他的碗碟:“喝。”

白羽和赤霄拿起酒,一起喝了下去,烟雨心里没底,她酒量怎么样,她还是有点数的,有一年过年,她喝了两三口黄酒就昏过去了,还是溪风把她背着回耳房的。

何况今晚上,溪风和飞檐有约,如果她喝醉了……

烟雨拿着碗碟,踟躇不已,却看秦浚扫了她一眼,烟雨心里一顿,世子爷似乎就只是心情不太好,需要所有人一起喝酒。

不管了,烟雨借着假动作,抿了一小口。

这酒又辣又呛人,只这一下,直烫到她胃里,驱走冒雨挖土的寒冷。

到后来,几人都喝多了,赤霄靠在柱子上,半醉不醒,白羽呆呆坐着,看不太出情况,应当也是醉了的,烟雨因为只喝了一小碟,还保持着一丝清明。

雨又下了起来,伴随天际的雷鸣,有愈演愈烈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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