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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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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卧里,秦浚沐浴过后,只在里衣外披一件春衫。

他静静站在窗边,任春风拂面,锦瑟园的春景却进不了他眼中。

就在今日晚间,母亲才告诉他,已问过溪风是否愿意成为通房,当时秦浚自是一愣,颇有些不信:“她答应了?”

王氏则莫名其妙:“这可是天大的福气,侯府给她的造化,她自当感激涕零,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霎时,秦浚心里就像打翻一排酱料,什么味道都混杂在一起,虽隐隐觉得不对劲,但接踵而至的莫大欢喜,倏然摧毁他理智的城池。

也是直到这时候,他才知道,溪风若能对他点一点头,于他而言,却是一种无法比拟的快活。

他不知溪风为何会答应,但,毕竟离中秋也过去许久,或许是她想通了呢?

常人道“度日如年”,现如今,他是度“刻”如年,眼瞧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读书读不下,写字写不下,满脑子只想着,等一会儿溪风进了门来,他该怎么说,该怎么做。

他想轻轻牵起她的手,护着她,一辈子护着她。

总算是到亥时三刻,秦浚听到一阵脚步声,一个女子提着灯,影子投在窗格上,一点点靠近,最红脚步定在门前,叩门声随之而起。

秦浚蜷着手指,清清嗓子,呼吸不是很平稳,只道:“进来。”

他仍是看着锦瑟园,明明心里雀跃不已,脸上却故作镇定,一抹粉色如晚霞,悄悄地爬上他的耳垂,透露出少年的心思。

他的眼角余光中,那人儿穿一身浅粉色衣裳,梳了个妇人发髻,在入门口处的案几熄灭灯笼,朝他侧过身,双膝跪在地上。

秦浚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

他刚想说不必跪拜,骤然听她道:“世子爷。”

却不是溪风的声音。

一刹那,秦浚身形猛地僵住,他眼眸睁了睁,转过头看向那地上的人,是烟雨,并非溪风!

他脱口而出:“怎么……”是烟雨?

烟雨低着头,自看不到秦浚面上难得的错愕,她没听着秦浚叫她起来,只满心的羞涩:“世子爷,夫人让奴婢来伺候您。”

秦浚耳中“嗡”地一声,一阵阵发鸣。

他终于是知道那种隐隐的不安,是来自哪里,是了,母亲从未提过溪风的名字,他也从未提过溪风的名字!而自母亲看来,溪风或烟雨,都只是丫鬟,没有区别。

从一开始,他们说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所以,母亲找的是烟雨,他却以为,溪风答应了!

这样的错乱,溪风自是明白的,她眼看着烟雨即将被提拔为通房,却默认一切的发生,她是否以为,烟雨成了通房,她就不用再应付他了?

莫说秦浚少年心性,就是个成年男子,遇到心上人这般对待,约摸也是委屈与愤怒齐齐涌上心头。

方才还紧张着的心,倏地被千斤鼎压到沉到最底下,一腔喜意变成一桶冰水,朝秦浚兜头淋下来,瞬间熄灭他的柔情,成一地死灰。

当下,他转过头,声音紧绷:“你出去吧。”

烟雨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世子爷……”

秦浚又道:“出去。”

在秦浚身边呆了这么久,烟雨第一次听到他这样对自己说话,干哑的声音之中,透着疲惫与抗拒,饶是她以前犯了那么多大错小错,世子爷也不曾这般冷脸。

烟雨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对,情急之下,掉下眼泪:“世子爷,奴婢是做错了什么吗,奴婢一定改……”

秦浚心沉沉的,脸色自好不到哪去,只是烟雨到底无辜,他缓颊,只说:“……弄错了,不是你的问题,你先回去。”

接连被世子爷赶了三次,烟雨就是再厚的脸皮,也待不下去了,她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又福了福身,从房内退出去。

下一刻,秦浚捏了捏手心,终是没忍住,将手边的《诗经》掼下去,丢到地上。

刚进门的白羽被吓了一跳:“世子爷……”

白羽亲眼看着烟雨进屋,不到片刻,哭哭啼啼地离开,便来查看,却没想到遇到世子爷发火。

世子爷向来克制有礼,能把他惹得将书都丢在地上的……

白羽不由想到溪风。

今晚之前,他也以为成为通房的会是溪风,只可惜万事就出在“以为”,最终看烟雨走来时,他就知道要坏事。

果真如此,白羽心想,这事恐怕会打破原本的平静。

他弯下身,二话不说,收拾秦浚打落的书籍,便又退出去。

秦浚看着面朝锦瑟园的窗户外,俊美的面容蒙着一层阴翳。

另一头,溪风在耳房做针线活,春天来了,她想给飞檐做一件料子轻薄一点的里衣,这样就不会经常流汗。

针刚穿过布料,却听耳房的门“嘭”的一声响动,吓得溪风指头被针刺了一下,她忙看过去,竟是烟雨回来了。

她抹掉指尖的血,顾不得疼痛,连忙过去扶烟雨,难得慌了一次:“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啊?”

原来这几步路的距离,烟雨是硬撑着走过来的,她是实在没忍住,在耳房门口摔倒,头撞到门,才发出“嘭”的一声。

她浑身都在颤抖,泣不成声。

溪风心里不祥的预感愈盛,但不能叫烟雨瘫在地上白白挨着地板冻着,她用力抱她起来,进了屋,让她坐在床上:“烟雨,烟雨?”

烟雨双目无神,只是哭。

溪风无可奈何,只好找来布巾替她擦眼泪,又看她光洁的额上撞出的红肿,心疼不已,找草药膏给她上药。

等烟雨冷静下来,溪风才问:“喝水么?”

烟雨艰难地组织出了一句话:“不、不用了……”

溪风顺着她的背拍着,烟雨双眼红肿,看着她,忽的说:“你……嗝,你知道世子爷,嗝,说什么吗?”

溪风轻轻咬了咬牙齿,另一只手捏巾帕的力道也大了些。

她不懂,世子爷既然已然答应烟雨做身边人,怎么还……

却听烟雨说:“他说,说弄错了,哈哈,他说弄错了,让我回来。”

或许是觉得荒诞,又或许是觉得自己穿着一身粉色,满怀春心,进了世子爷房中,结果被赶出来十分好笑,烟雨在大哭过后,竟然笑了起来。

世子爷身边的丫鬟就两人,不是她就是溪风,既然她去他房中,他说弄错了,那就是,他本来要的是溪风。

烟雨第一次想像以前那般糊涂地过,什么都不懂,等溪风提点她,可是她骗不了自己。

她好难过啊,她又有何错,要被这般耍弄。

烟雨伸手指着外面:“明天,他们就都知道,我打扮得漂漂亮亮想去世子爷身边伺候,结果被世子爷赶出来了,让我做通房的是夫人,凭什么他一句弄错了,就这般把我赶出来!”

大悲大喜后,她如今是大怒,耻心像是能绞死人的绳索,让她压根喘不过气。

溪风抬起手,想安抚她,却被她躲过去。

烟雨看着溪风,目露失望,摇着头:“你知道对不对?你早就知道对不对?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

溪风:“我……”

烟雨不管不顾地开口:“闹成现在这样,你是不是觉得我也很好笑,竟敢奢望成为琳琅轩的小主子?”

溪风眼眶微红,杏眼中蓄着泪意,为烟雨,也为自己。

她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无奈压在她的肩膀上,她的身躯,她的灵魂里,她终究是要负着这一身枷锁,过完这一生,便是在初春里,牙关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那是心寒。

她把手上的巾帕放下,转过头,走向窗边,不言不语。

房中只剩下烟雨的哭声。

她一直哭一直哭,哭到天空快亮了,也没有停下来。

溪风捏了捏眉间,她的情绪已经消化完了,烟雨还在啜泣着,她心想,烟雨双眼合该肿起来了,得用热水敷一敷才好。

她便站起来,出去外面打水,夏蝉在东堂烧水,见着她,还小心地问:“我听烟雨闹了一夜?世子爷不要她啊?”

烟雨即将成为通房,是整个琳琅轩都知道的事,有羡慕的有嫉妒的,夏蝉虽都不是这两种,但难掩八卦之心,本以为琳琅轩要多出一位小主子,眼下看来,就是一场闹剧,世子爷压根就不要。

溪风摇摇头,没说话。

夏蝉乖乖闭嘴,提了热水给溪风。

溪风临走之前,夏蝉提醒她:“你昨晚也没睡好吧?脸色看起来真白,等等来东堂小睡一会儿,我帮你看着茶壶。”

溪风这时候才勉强提起笑意:“谢谢。”

待她捧着铜盆走回耳房时,忽然听到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溪风蓦地反应过来,把铜盆一摔,跑到耳房踢开门——

烟雨用被单悬梁,双腿已经踢掉圆墩,挣扎着。

溪风抱住她的双腿,再难掩情绪,大声呼喊:“来人啊!救命啊!”

白羽和赤霄,夏蝉绿果和紫鸢,闻声全都跑来了,赤霄力气大,踩着圆墩把烟雨抱下来,白羽摸烟雨的鼻息,连忙按压她的心口,好一会儿,烟雨喘过气来了,猛地嘶哑地咳嗽。

耳房这边又乱又糟,等烟雨躺到床上,溪风谢过白羽和赤霄,把他们两人送到房门口,便看不远处,秦浚站在廊下,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背着手,身着月白色的直裰,腰封是天蓝色的,很轻盈的颜色,谪仙般出尘的飘逸,仍是那般的俊朗,皎似明月,风姿卓绝。

只漆黑的眼睛盯着她,仅有的复杂,溪风难以体会,也不愿体会。

远远的,她朝他福福身,准备去找府医。

*

烟雨自杀未遂,终究是伤到喉咙声音,说话声哑到听不见,还好她也不想说话,只是大喜大悲大怒,还发起低烧,反反复复的。

溪风心里阴霾不散,秦浚却也一样。

吃早餐时,王氏听说琳琅轩的事,询问秦浚:“怎么了这是,听说你把烟雨那丫头赶出来了?她差点就自尽了?”

消息传得倒是挺快。

秦浚想着,琳琅轩到底还是有不少王氏的眼线。

他低垂着眼睛,过了会儿,语气冷漠,说:“没事,日后,不用母亲帮我忙这些事,我自会处理。”

王氏一听,紧紧皱起眉:“我这是为你着想,怎么弄成像是要害你?这回不是你自己点头答应的么?我可没再随便动你们琳琅轩的人!”

秦宏放站王氏,训斥秦浚:“看看你这说的什么话,有你这么说你娘的么?你娘辛辛苦苦带大你不容易,你再这样,我就家法……”

王氏拧了秦宏放一把,秦宏放闭上嘴巴。

只是被秦宏放斥责了,秦浚也不后退一步认错,还重复了一遍:“母亲的养育自然辛苦,但有些事,以后还是不劳烦了。”

王氏听了自然也是气,她忙里忙外,到头来,秦浚还是嫌她管太多!

她就想不明白了,一开始不都好好的么,昨晚上她和秦浚说这事时,他那种开心劲儿,即使隐藏得再好,还是能察觉出端倪。

不过一夜,他又不肯让她插手琳琅轩的事!

好好的算盘全毁了,这事,王氏是越想越委屈,她一不开心,雅元院的下人都不好受,就连秦宏放,也借着和陆峰喝酒的由头,躲出去了。

朱蕊立刻让人把夏蝉叫来,几番严厉追问下,夏蝉顶不住那压力,透露道:“回姑姑,奴婢只听说,世子爷好像对烟雨说的是弄错了……”

夏蝉也是发懵,早知道侯夫人是要给世子爷提拔通房,她就把世子爷对溪风有意之事,如实告知了!

可惜没有早知道,当日她顺口把烟雨提了一嘴,也为酿成这场面添了一把火。

王氏和朱蕊这才明白,是她们弄错人了。

世子爷想要的是溪风,而不是烟雨。

朱蕊实在难以相信,溪风还有这种本事,搅得琳琅轩和雅元院不得安宁的,她对王氏说:“夫人,溪风心机可太深了,这样下来,不久后,整个侯府就能知道她被世子爷看中,世子爷宁可打夫人安排的烟雨的脸,也要她,她或许是要更进一步啊!”

也就是她可不止想做通房,还想做世子爷的妾室。

除此之外,再无法解释溪风为何看着烟雨被提拔,还那般不为所动。

王氏觉得有道理,以前朱蕊说溪风心思深重,她还觉得她被迫反击,过得不容易,如今可是气狠了:“来人,把溪风叫来,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手段。”

彼时,世子爷正在校场。

溪风给烟雨喂过水,就得到雅元院的传话。

昨夜那事,终究还是搅乱一池水,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就随黄鹂去到雅元院。

王氏坐在椅子上,高高在上,朱蕊站在一侧,与王氏换个眼神,将一盏茶水丢向溪风:“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别以为世子爷偏爱你,你就能得寸进尺!”

溪风跪在地上,忍受着茶水溅到手上的滚烫,过了会儿,才说:“奴婢别无所求……”

朱蕊冷笑:“说得倒是好听,你这样子的我见过太多了,那些嘴里喊着别无所求的丫鬟,最后,野心可大着呢。”

王氏却是唱红脸的角色,她抬手碰了碰朱蕊,等朱蕊安静,才开口:“你想做浚儿的通房,看在浚儿喜爱你的份上,我可以给,但若想做妾室,你这出身,却是痴心妄想。”

溪风昨夜没睡,脑子不如平日灵活,但王氏和朱蕊说了这么多,她总算绕过弯了。

为今之计,只有破罐子破摔。

她举平双手,叠在额上叩首,略微提高声音:“回夫人,奴婢绝无高攀之心,世子爷龙章凤姿,奴婢从来不敢肖想,望夫人,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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