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番外
但宁长青却是笑着拒绝了。
他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只是说，不应该。
丛不弃却不想放弃。
他从来没真的拥有过什么，也没有求过什么，唯独宁长青。
那是他的梦，一个闭上眼便萦绕不去的美梦。
就算宁长青不愿意接受他也没关系，他可以等，可以一直等，他想，只要宁长青心里没有人，他终归是有机会的。
但他没想到自己后来真的只剩下等了。
宁长青说，他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以后可能不会回来了，让丛不弃别再等了。
丛不弃自是不愿的，他想，就算宁长青是赴死，他也愿意跟去。
“不弃，我们之间是没有可能的。”
宁长青说这句话时，神色依旧是那样柔和，唇边的笑意也没有化开，在丛不弃看来却无比残忍。
这些他难道不明白吗？
这么多年了，岁月没在宁长青身上留下任何痕迹，或许再过十年，二十年，甚至一百年，宁长青依旧是这模样，但他呢？他那时候已经化作一抔黄土，散到不知道哪去了。
宁长青之于他，不过是痴妄。
就好像他的生母那样。
他是皇子，称皇后一声母后，却和皇后无半分血缘关系。
他的生母只是皇后的侍女，不过是靠着运气得到一次机会，但也只是那样。他的父王随意给了一个位置便不再管她，甚至没在他出生时来看一眼，只是在事后随意赏了些东西，连名字都忘了给他起。
他说是皇子，却和下人也没太大分别。
而这个名字，是生母对他的一点愿望，生母不求他成龙成凤，只求他不被抛弃。
这个名字就好像一个诅咒。
他在乌歌时，总是追着人跑，追着父王，追着王兄，甚至追着王后，追着那个小自己几岁却能得到许多的弟弟，给他当大马，像只牲畜一样在地上爬，爬得膝上手上渗出血还要担心吓着弟弟，到头来也只是为了讨得日子好过一些，不被抛弃遗忘，死在没人知道的地方。
乌歌有很多位王子，没人有空听他哭惨，甚至少了他，也不会有人什么人觉得难过。
其实在易国也一样，但在易国，他起码不用再那么做了。
认识宁长青之后，他甚至有过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想以后离开这个大笼子，和宁长青一起，去一些从来没去过的地方，看没有看过的风景。
但在宁长青说要走的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是跟在乌歌时一样。
他一直在追着宁长青，他想走到宁长青身边，想和宁长青并肩而行，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宁长青离开。
宁长青走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用什么借口去阻止，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
就好像父王抛弃他的生母那样，宁长青也抛弃了他，留下的只是煎熬。
他甚至恨不起来。
宁长青从未给过他什么承诺，甚至连一点妄想的机会都不留给他。
起初丛不弃还是想他回来的，但一两年是等，三五年甚至更久的时间过去了，他才想起来，宁长青从未骗过他。
宁长青说不回来，大概真的不回来了。
他在宁长青的陪伴下习惯了在易国的生活，又花了很多时间去习惯没有宁长青的日子，甚至到后来，连梦里的人，也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就像穿过树叶的缝隙照下来的阳光，晃了他的眼，只留一片朦胧的影子，斑驳梦幻。
直到他的窗外总是时不时出现一只鸟，那只鸟很漂亮，每天都来。
会吃他给的东西，却从来不叫，怪异得很。
丛不弃只当多了个伙伴，不曾想太多。
直到连隐炼敲开他的门。
再见到宁长青的时候，他心里涌起太多情绪，欢喜，心疼，难过，甚至带点憎恨，以及深深的无力。
“你怎么不死了算了，回来干嘛？”
“我现在不喜欢你了。”
“那只鸟是你吧，什么毛病，喜欢偷窥。”
“金风玉露没你说的那么好喝。”
“其实我想过，要是哪天真的等来你的尸体怎么办？”
“你说我求连隐炼，他会同意我葬在你身边吗？”
分开太久，丛不弃想说的太多，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甚至想，自己可能根本没办法打动宁长青，他在宁长青心里，可能没有那么重要。
但是宁长青醒了，他看着丛不弃的眼睛依旧是带笑的，他问道：“能唱歌给我听吗？”
那是丛不弃唯一一次没有拒绝宁长青。
其实丛不弃没告诉宁长青，他只会唱一首歌，是他母亲教的，他母亲总是唱那首歌哄他睡觉，等他睡了，再醒时，母亲已经被赐死了。
他总觉得这歌就好像丧歌，下一次听见了，眼睛一闭，一睁，宁长青也不见了。
但要走的人，终究还是会走。
“以后你去哪，我都跟你走。”丛不弃道，“宁长青，我没有多少个十年了。”
大概是他那时的表情太过难过，宁长青竟一句话也没说，而是默许了。
那一个沉默，就好像许了所有。
丛不弃还是像以前一样跟在宁长青身后跑，他从来不问宁长青要去哪，要做什么，宁长青也不再拒绝他的亲昵，一开始只是拉手，后来变成一个简单的吻。
丛不弃见过连隐炼和聂临风在一起时的样子，就像交颈的鸳鸯，是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但那些人里，并没有丛不弃。
倒不是不好，只是他知道，他跟宁长青大概这辈子也不会有那种时候了，他能跟以前一样追着宁长青跑，就比什么都好。
但有一天，宁长青又要走了，甚至没跟他说过什么。
有了心理阴影，就算他只是陪着连隐炼回家，他也害怕。
以前他总是想自己的身份，想自己该做的，不该做的，但这些似乎都只是借口，一个没有去找宁长青的借口。
但这次他不准备再找任何借口了，他趁着众人不注意，偷混进了放货物的船舱了，等到海中央才冒头，连隐炼总不能给他扔海里吧？
就像他想的那样，连隐炼的确没有说什么，甚至让人带他去了宁长青的房间。
宁长青就好像知道他会来似的，只是笑吟吟地看他，看得丛不弃一肚子火。
宁长青总是这样，总是悠悠闲闲地，看他狼狈地追在后面，可他偏生又觉得这样的宁长青太好，如果能不乱跑就更好了。
许是不甘心，又许是一些别的、说不清的东西在作祟，丛不弃第一次发疯，把宁长青绑了起来。
侵略，占有，亲昵又热烈。
他从来都不知道宁长青情动时是那样好看，像是绚烂的春花，像是那个斑驳的梦境一下变得清晰起来。
但神跌落淤泥，依旧是高高在上。
情动过后，宁长青又是那副笑吟吟的样子，没有责怪，也没有拒绝，只是在他眉心落了一个很轻的吻。
就像在给他编织一个，再也醒不来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