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当檀伐出现的时候, 风鸾有种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感觉。
只是那人闪来闪去的眼睛一直在看晏晏，倒是让风鸾有些不好出面。
而宿竹青并没有想太多，他自是认出了檀伐, 很是惊讶：“檀少楼主为何在此？”
晏晏眉尖微动，低声道：“怎么, 你觉得他在此处很稀奇吗？”
宿竹青回道：“这是自然, 琉光楼在修真界里面的生意无数，可是却从不参加修真大比。”
围观中的系统嘀嘀咕咕：【是啊, 他人没来，倒是先撒灵石买了个石台子。】
不过檀伐此来显然不是为了巡视房产的。
他微微闭上眼目，最终还是化为一片金色，声音淡淡：“我到这里是为了找人。”
宿竹青一脸好奇：“找谁？”
檀伐嘴角微动, 可到底是笑不出来，便放弃了，声音也冷了下来：“你不知道此处是我送给晏晏的吗？”
宿竹青想也没想便回：“自然是知道的，此事早就已经在修真大比上传遍了，你居然会买石台送给晏道友着实是惊讶到不少人……咦。”
直到这会儿，宿竹青才后知后觉——
檀伐给晏晏送东西，是不是还有点别的意思在？
之前自己仅仅只是想要给晏晏赠琴都被对方婉拒了，偏偏这么大的一处台子她却选择收下。
这一拒一收的对比着实明显, 宿竹青也终于明白了其中的意味。
见此情形，系统终于没忍住：【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之前甘棠说他追不到晏晏了。】
风鸾配合地在心里问道：“为何？”
系统嘟囔：【就这反射弧，拉出来都快能绕修真界一圈了。】
而宿竹青面露恍然，眼睛在两人身上划了一个来回, 表情渐渐变得意味深长, 随后便语气认真道：“我和晏道友只是寻常说话, 她心悦之人断不是我。”
晏晏松了口气，正要说话。
结果就听宿竹青接着道：“既然如此，还请檀少楼主莫要介意，以后飞虹门和琉光楼的生意还是要继续做下去的。”
晏晏：……？？？
沉默片刻，鹿蜀幽幽地道：“你倒是撇的干净。”
宿竹青既然决定放弃，自然不会拖泥带水，此时也只能给了个歉意的表情：“毕竟涉及宗门生意，生活所迫，还请道友自己保重。”
然后他便迅速御剑离开。
在经过风鸾的时候，还专门行了一礼，唤了声：“见过风少宗主，下次有机会定然登门拜访。”
此话一出，晏晏和檀伐便看了过来。
风鸾原不想掺和他们的事情，但既然已经避不开，索性走上前去。
她半个字不提自己刚刚所听之事，只管道：“晏晏先回去吧，我有事和少楼主讲。”
晏晏正愁着不知道如何应对，此时闻言自然没有半分抗拒，提起裙摆迈开步子一溜小跑地离开了。
说不清到底是为了避开檀伐，还是为了去赶时间吃到一口鱼肉。
檀伐的眼神就跟着她离开，直到瞧不见了，才重新收敛心神，深吸一口气，对着风鸾行礼道：“此番不告而来，是我唐突，还望少宗主见谅。”
风鸾本就没打算计较。
终究此处是檀伐买下来的，想要来瞧瞧也是常理。
至于他买石台的缘由，风鸾也不准备追问，就算晏晏是自己的徒儿，她能做的就只是护住她的安全，旁的事情哪怕是做师尊的也不好过问。
于是风鸾对刚刚的事情只字不提，只道：“不知少楼主可曾有北海岛屿的消息？”
提起此事，檀伐也收起了旁的心思，认真回道：“我派出去了众多商队，亦有船队前去搜寻，但却未曾探到具体踪迹，不过附近渔民曾说有几处地方一去便会迷路，我想着大抵是幻阵所致，只是不知具体那处才是神女所在的岛屿。”
虽然没有结果，但风鸾也不觉得失望。
那里毕竟是在海洋深处，又有神女坐镇，若是随便就能找到也不至于千年来缥缈无踪了。
不过她还是拿到了一些新的线索。
除了之前从石洞中带回来的三只失忆鬼怪，还有在罗罗兽那里拿到的物件。
于是风鸾便从储物袋中取出了布包，拿出了木盒，然后将里面的地图递了过去：“不知此物是否有用。”待看到了上面那些似乎随手涂鸦一般的线条，红衣女修沉默片刻，补充了句，“若是无用也不妨事。”
系统也没报太大希望，作为高科技产品，他都分析不出这东西的图形逻辑，檀伐自然也不能……
还没想完，就听檀伐已经道：“有用，很是有用。”
听了这话，剑修和剑灵同时发出了“嗯？”的声音。
只见檀伐拿过地图，并没有借助任何工具，仅仅是伸出自己的拇指，用指节在上面比划了几下，然后就将地图调整到了正确的方向。
随后，他的指尖紧紧摁在上面唯一的红点上，语气里隐隐带着兴奋：“此处定然就是北海神女所在之地了。”
风鸾并未质疑这话的真假，只是好奇：“你如何知道的？”
檀伐笑道：“我早年为了楼内生意，经常亲自带人经商出海，看地图只是基本要求，并没有什么新鲜的。”
风鸾没说什么，倒是剑中的系统看了一眼抽象地图，默默想着：
修真界的人对“基本”俩字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檀伐将地图收起来后，并未告辞，而是对着风鸾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在下此来匆忙，未能早早安排住处，不知少宗主是否能收留在下几日？”
风鸾想着，左右此处也是他买下的，况且又帮着云清宗寻找北海所在，云清宗自然也要有待客之道，自是点头答应。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晏晏的后面就带了个小尾巴，走到哪里跟到哪里。
晏晏嘴上说着嫌弃，但却并未拒绝，反倒会在观看修真大比的时候帮他留个位置。
这让檀伐大受鼓舞，非要再买几个石台给她，被灵鹿一蹄子给踹回去了。
而风鸾并未过多关注二人，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在面前的大片平台上。
今日乃是练气期修士的大比之日，因为人数众多，故而四周围的法阵也部署得格外密集，当大比开始后，自是一片光芒闪烁。
与之前的比试方式大致相同，也是通过不同地形区分出不同场次，将修士置于其中，何人能先凑齐红蓝两种牌子便为通过。
云清宗参与其中的便是水湄儿和青梧。
没了魔修的干扰，大比进行十分顺利，传说中的伤亡率也没有出现。
不过三天，便决出了结果。
看着自家弟子顺利通过，风鸾便从高台上起身，准备下去相迎。
就在此时，她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红衣女修身形微顿，低头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袖口，面上带出了些许疑惑。
系统见状，不由得问道：【宿主怎么了呀？】
风鸾又细细的看了看衣袖，然后才心道：“我总觉得衣服有破损。”
【咦，衣服破了你都能感觉到？】
“因为我所穿的红衣皆是由我自己通过灵气织造而成，虽不至于成为法器，但多少是有些感觉的。”
系统立刻跟着看过去，便发现风鸾的衣服没有任何损伤。
不过他很快便想道：【之前宿主是不是送过一件衣裳给山里面的白狐狸呀？】
风鸾也记起此事，然后便又感觉到了拉扯。
这并不像是无意剐蹭，倒像是有意为之。
若是平常，既是送出去的东西便代表着不存在因果，风鸾怕是不会太过在意。
但刚刚铲除魔修不久，凌云山中的缚鬼石都没有清理干净，任何异样都不好轻易放过。
于是风鸾手捏令牌，让陆离替自己去接刚刚结束大比的两个徒弟，自己则是避开众人，飞身前往了后方的凌云山。
不多时，便在曾困住厉鬼的石洞前见到了自己的红色衣衫。
以及趴在上面折腾的白狐。
此时小狐狸正叼着衣裳袖口，又是咬又是拽，看上去格外努力。
不过这衣服到底是用了上好的衣料，又有灵力注入，自然不会被轻易撕扯。
白狐看上去已经咬了好一阵子，腮帮子都僵了，但却只是在上面刮出了浅浅的印子。
而在它旁边，是已经从土里爬出来的小人参精。
之前在解决掉魔修和厉鬼的事情之后，风鸾便将人参放归，却没想到今日它竟是又把自己给召了回来。
此时，小家伙像是腿一样的根须颤巍巍地站在地上，头上的翠绿叶片来回晃荡，就像是在拍手似的，分明没有嘴巴，却发出了软糯的声音：“玉儿加油，使劲儿！”
小狐狸却被累得四爪摊开趴在红衣之上，松开了嘴巴，但却因为太过疲累，以至于说话都有些模糊：“真的有用吗？”
人参精似乎也不确定：“我也不知道，但我们总不能看着她被火烧吧。”
风鸾闻言，便走上前去，缓声问道：“谁要被烧了？”
小人参一听这话，立刻回头，随后欢呼一声，迈开小白腿儿啪嗒啪嗒地跑过去，纵身一跃，便抱住了风鸾的小腿，欢喜道：“我就知道尊者一定会来的！”也不等风鸾询问，它就主动拽着风鸾的衣摆，“前面，就在前面，要烧起来了！”
风鸾弯腰将小人参捞在了怀里，又提起了白狐，然后便顺着人参叶片指着的方向走去。
不多时，便看到了一片火光。
而风鸾还记着这把烈火乃是当日华真子为了烧毁魔修尸身所点燃的，因为其中燃着灵石，故而轻易无法扑灭，若是另寻灭掉之法反倒会消耗更多，索性由着它将灵气烧光为止。
这算是火，但又不是寻常火焰，虽不会焚烧树木，但四周围的温度也要更高。
哪怕是修士凑近了都会感觉到不适，偏偏此时烈火之前有两个身影。
他们背对着风鸾，头低头坐着。
女修背脊挺直，男修却像是晕过去一般，一动不动，只把脑袋靠在女修肩上借此支撑。
感觉到有人靠近，女修回头看了一眼。
即使蒙着面纱，可风鸾依然能从那双纯白瞳孔里看出对方身份。
正是之前被魔修练成尸偶的莫姓女修。
她看到风鸾的时候，似有惊讶，但很快就笑起来，眼睛弯弯，不带丝毫死气，反倒隐约能窥探出在识海中见到的鲜活，声音也十分温润：“尊者为何在此处？”
风鸾也不瞒着她，颠了颠怀中的小人参精，语气平缓：“是它唤我。”
莫女修瞧了一眼小人参，目光越发柔和：“它是我在这里唯一的朋友，只是我以后怕是没办法陪它了。”
风鸾闻言，便迈步向前，走到了莫女修身边。
对于常人来说是难以忍受的温度，可是风鸾是在寒潭底用烈焰修炼的人，此时自是面色泰然，一面用灵力拢住两个小家伙帮它们避开高温，一面偏头去看依然保持坐姿的两人。
其中一个自然是莫女修，而另一个，看面目看不出，可是看身形却是和之前的蓝宁之一般无二。
只不过现在这人已经没了魔魂魔婴，属于星宿门大弟子的肉身终究还是还给了他。
看上去仍有呼吸，但却没有任何灵力波动。
犹如没有灵魂的躯壳一般。
风鸾见状，心中不解，便问：“你们在此处做甚？”
而莫女修的回答也很坦诚：“我在想，该不该跳进去。”
听了这话，小人参第一个着急起来，晃悠着小叶片就要说话。
结果却被白狐的大尾巴给裹住。
只听小狐狸的尖嘴巴轻声嘟囔：“尊者自有办法，我们还是不要添乱的好。”
小人参似乎依然不安，可到底还是安静下来。
反观风鸾的面上却无太多情绪波动，因为她能猜出缘由：“你是否不想继续做尸偶了？”
莫女修沉默片刻，然后便垂下眼帘，轻声道：“我不怕吃苦，其实在被魔修控制的时候，我不是一直无知无觉，也会有一些清醒时候，但我不敢死，因为我怕死了以后，会变成那些彻底疯癫的厉鬼，到时候就没有人再救回师兄了。”
说着，她偏了偏头，用自己冰凉的脸颊去碰男修的额头。
感觉到暖意，莫女修又有了笑，可声音却依然没有温度：“我心知，我现在已然不能修炼，灵魄也残缺不全，师兄亦是灵魂散落，到现在都昏迷不醒，”说着，她再次看向红衣女修，分明是平淡的声音，却藏着掩饰不住地哀伤，“尊者，我看不到前路，与其这样，倒不如早早转世投胎。”
听了这话，哪怕是鲜少关注旁人的系统都有些沉默。
无论从哪方面看，这两位星宿门的弟子都太过无辜。
一个只是因为是魔修旧爱的转世，便被强行练成了尸偶折磨。
而另一个仅仅因为与莫女修两情相悦，就让魔修夺舍，现在看着像是植物人一般。
无论莫女修的语气如何平和，但这毫无疑问是个凄惨的故事。
小人参和白狐也隐约知道一些他们的过往，此时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场面骤然安静下来，只有烈火燃烧的噼啪声。
最终，风鸾打破了寂静：“你可还想修炼？”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淡然，脸上也没有太多触动和感伤。
风鸾只是看着莫女修，似乎这不过是个很寻常的问题。
可就是因为这份淡然和平常，让莫女修突然升起了些许希望。
这段时间里，她经历过太多的同情和怜悯，哪怕是同门弟子在遇上她的时候除了叹气便是小心翼翼。
这还是莫女修第一次听到如此简单直白地询问。
于是她紧抿嘴唇，用苍白眼目看着风鸾，过了好一会儿，才哑声道：“真的可以吗？”
风鸾平静道：“世间万物都有修炼之法，我宗连傀儡都能生出灵智，你生而为人，修炼起来怎么都要比木头拼起来的傀儡要容易些，自然是可以的。”
这话听上去带了几分理所应当，可实际上，系统能感觉到风鸾细碎的情绪波动。
她一直在看着莫女修，自有一份悲悯在。
但却没有表现在面上，而是换了一种方式表达。
于是系统便问：【她真的能重新修炼吗？】
风鸾对自家系统想来坦诚，这次也不例外：“可以是可以，但条件却十分苛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