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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阿肆,阿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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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晚栀僵站甲板上,所有变故就秒之内,连第一步都没迈出去,江肆的身影就已经消失眼前。

那些歇斯底里的尖叫淹没了的世界,像巨大的浪『潮』推翻了摇曳的船。

张了张口:“阿……”

阿肆。

出不了声。

没拉住他。

深不见底的海吃掉了的阿肆。

像胸口里炸了一颗蘑菇云,巨大的惊厥一瞬间攫走了宋晚栀的全部感官。

世界死寂,然后蓦地黑了下。

·

再睁开眼时,宋晚栀已经医院了。

意识回到脑海的第一秒,宋晚栀就惊惧地一栗:“江肆,江肆……”声音喑哑地爬起,苍白着脸『色』伸手『摸』向身旁,“快救救他,快救——”

“栀栀!”病床边,卢雅吓得慌忙扑上,抱住病床上的女孩,“栀栀别怕,妈妈这儿,妈妈这儿!”

“妈,你快救救江肆,快救救他,他掉海里去了,他最怕水的,他……”回过的眼泪更住了宋晚栀的声。

卢雅疼地抱紧女儿,一边给手忙脚『乱』的栀子外婆招手,一边安抚地拍着宋晚栀的背:“没没,救上了,别怕,江肆已经救上了,船上有搜救队员,栀栀别怕,啊?”

“……”

初醒那短暂又混『乱』的十秒里,女孩好像谁的都听不见了,只谵妄了似的,一边止不住地掉眼泪一边念着让人救救他。

直到护士进,替拔了手背上挣动得回血了的输『液』针,又打了一针镇静剂,这才慢慢缓和下。

镇静剂和卢雅的安抚下,宋晚栀半梦半醒地昏沉了很久,才终于清醒过。

窗外的天已经蒙蒙亮了,将起的初阳被最后一片浓黑压天边,微微颤动,像随时都要挣脱开,铺得漫天明亮。

宋晚栀撑着慢慢起身。

隔着过道,陪床困得睡过去了的卢雅。

宋晚栀张了张口,还没叫醒。只勉力撑着身体下了病床,朝门外走去。

凌晨的病房走廊安安静静的,出了病房门不远,还没到护士站,宋晚栀就遇上了迎面过的一个护士。

对方看见一怔:“哎,你不昨晚送过的那个小姑娘吗,怎么己出了?”

“我没了,护士姐姐,”宋晚栀忍着涌上的酸涩,“您道江肆,就,就应该跟我一起的那个……”

女孩的声音控制不住颤得厉害。

护士见状连忙上前扶住胳膊:“你这还没休息好呢,那个中了刀的男生吧?他不这边,他腹腔出血,失血过多,刚做完手术呢,已经送到加护病房了。你就别过去了,你过去了也不可能让你这个状态进去探视啊。”

“我就外面看一眼,”宋晚栀苍白着唇『色』攥紧了护士的衣袖,语气近哀求,“我只看一眼好不好?”

“哎,真不行啊小姑娘,你说你这要再晕过去,那不给人家加护病房那边添『乱』吗?”

“我没,我……”

“晚栀,你怎么站这儿?”

突然的声音打断了宋晚栀和护士的哀求。

宋晚栀回过,一看清走近的任芬,还忍着的眼泪刷地一下就下了。

跑过去抱住了老太太,泣不成声:“『奶』『奶』,对不起『奶』『奶』,都怪我『奶』『奶』……都因为我……”

“唉,怎么会怪你呢,”老太太让女孩哭得也眼圈微微红了,强撑着笑,安抚地轻轻拍了拍女孩的后背,“别害怕,江肆不会有,不会有的。走,『奶』『奶』陪你回去。”

“…………”

对于宋晚栀说,那天大概人生里最难熬的一个白日。

江肆一天没醒,就滴水未进地守了一天,乎寸步不离地等加护病房外,隔着玻璃看里面病床上的那人,谁劝也没用。

没见过这样的江肆,脸『色』那么苍白,一点都不笑。明明他的五官最好看了,眉眼的弧度都深挺而漂亮,可现他就那样安静地躺着,隔着玻璃,什么也不说,什么表情都没有。

宋晚栀看得慌,但忍着没哭。

醒以后想起外婆小时候说的,病床前不能哭的,那样对病人不好。

就那儿坐了一天,一滴眼泪也没掉。

熬到又一个凌晨,疲乏困倦再撑不住,卢雅扶回病房的。

“妈,对不起,”女孩拿干涩的声音轻声道歉,气息很慢,很浅,“我不闹脾气,不任『性』,我就,嗓子像堵住了,什么都咽不下去。”

卢雅只能答应着。

宋晚栀断断续续地睡了个小时,只浅眠,一点声音就醒了,每次护士进都要安静地睁开眼,想等对方说江肆醒了,但一直没等到。

似乎也没那么着急了,就安静地重复着,睡一会儿,睁开眼,不他的消息,再睡一会儿。

这样熬到了天亮。

再一次醒过的时候,宋晚栀看见病床边的任芬。

攥紧了病床床单,本就白得拔尖的脸儿好像连最后一点血『色』都褪掉了,声音也轻得发飘:“『奶』『奶』,江肆醒了么。”

任芬看着女孩才一两天就苍白消瘦的模样,疼地叹了口气:“没,医生说他失血太多,再加上海水泡了一会,身体需要恢复,就这两天,一定能醒的。”

“…谢谢『奶』『奶』。”

宋晚栀就点了点,安静地要起身。

任芬拉住:“晚栀,『奶』『奶』有请你帮忙。”

“?”宋晚栀眼睫轻颤了下,像从某个混沌的世界里回过,轻轻眨了眨眼。

任芬怕误会再受刺激,就接着说:“要过年了,江家应有年前的祭祖的,江肆醒过后也要有天不能下床,所以『奶』『奶』想托你替他,陪『奶』『奶』去墓园做做祭扫,好吗?”

宋晚栀没犹豫地点:“好。”

“祭扫没体力可不行的,你多少吃点东西,好不好?”

宋晚栀稍稍停了秒,还点下去:“…好。”

窗户旁,卢雅感激地向任老太太投目光。

任芬也安抚地拍了拍女孩的肩膀。

从医院出,去江家墓园的一路上,宋晚栀都安静的。

也不动,只望着窗外,好像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

任芬同一起坐后座里,沉默很久后还开了口:“晚栀,典礼上的,那不你的错。就算一定要算,也江肆他己找的罪。”

宋晚栀从窗外转回。

任芬说:“那天负责安保的保镖队长已经跟我说了,江肆道你那个继父船上的,所以他才不叫你们下楼。他里原本什么算盘只有他己道。但怎么说你都被瞒着的,你不要再苛责己了,好吗?”

宋晚栀听着,眼睫颤了次,但最后都只点了点:“我道了,『奶』『奶』。”

任芬叹气。

一看这样,老太太就道小姑娘还没听进去、也还怪己。

又行了半程,宋晚栀像想起什么,安静地转向车里。

“『奶』『奶』,”问,“钟洪林死了吗?”

任芬听得里一颤,摇:“没有,一起捞上了。不过没,你别怕,他不会再出现你面前了。”

“我不怕,”宋晚栀摇,平静地垂了眼,“没死就好。”

任芬有点意外,回看向女孩。

“钟洪林应该死,但不能这样死,那种人不值得他手上沾血,”宋晚栀轻轻抚过无名指上的那只荆棘戒指,低下声像呢喃,“我的阿肆要干干净净,一生清白。”

“……”

任芬听得里惶然,伸手过去,忙握住了女孩的手。

凉冰冰的,像冰天雪地里『插』了许久。

宋晚栀被老太太温热的掌一攥,抬了眼。

任芬抚着手,朝和蔼地笑:“我问过家里律师,故意杀人致人重伤,怎么也十年以上,这种有故意伤害前科的,无期徒刑的可能『性』更大。这方面的『操』有你叔叔阿姨,他不会再有机会出伤害任何人了,你不用担。”

宋晚栀眼睫一颤,慢慢又用力地点下。

墓园终于到了。

下车以后,宋晚栀按部就班,像个听又乖巧的提前木偶似的,照着任老太太的祭扫有样学样,而且面面俱到,一丝差错都没出过。

可越看小姑娘这样,任芬里就越放不下。

直到离开墓园,沿着青石阶,宋晚栀正扶着老太太走得缓慢。

到某一级,突然停住了,朝旁边掩映的松林望去。

“怎么了,晚栀?”任老太太问。

“没什么,”宋晚栀转回,安静地垂了眼,轻声问,“『奶』『奶』,我能去那边,一个人待会儿吗?”

任芬表情动了动,最后还点:“好,『奶』『奶』回车里等你。”

“谢谢『奶』『奶』。”

宋晚栀把老太太送下青石阶,又扶进车里,这才重新走回。

沿着上次江肆领走过的路,最后一个人缓着步伐,停到那块空白的石碑前。

宋晚栀很慢很慢地走过去,空白墓碑前蹲下身。

盯着它,好久后才轻声说:“不许你先。”

风吹着松林呜呜地响,像回应。

宋晚栀慢慢俯身,靠上那凉冰冰的石碑,又抬起手,像要抱住它:“你要先,我就不陪你葬里面了。”

“……”

风吹过女孩干涩的唇瓣,刮得脸颊生疼。

抱着石碑轻轻拍了拍,就像和什么人拉钩似的,只刚要抽回手的那一秒,宋晚栀感觉指尖划过什么粗粝伤人的锋面。

女孩怔了下。

一两秒后,想起什么,起身绕过石碑,转向它的背面。江肆说过,那江家祖传规矩里,用刻每一个人的墓志铭的地方。

两行新字。

石屑还地上,月余的风也没吹尽。

宋晚栀僵望着,慢慢屈膝蹲下去,伸手『摸』过那一个个字痕,江肆的字痕。

【栀子六月开,】

【晚至我一生所憾。】

……

晚至我一生所憾。

晚栀,我一生所憾。

“——”

宋晚栀忍了一天滴泪未落,此刻抚着他还存着石屑的字痕,却再忍不住低下去,泪雨滂沱。

“阿肆,阿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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