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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四九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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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志终于知道,元英为什么要杀自己了。 以他这般论断,李承志才是元魏之心腹大患,而高肇至多算是疥癣之疾。 而两月之前,二人虽已反目,但至少相安无事。元英更多也只是出于让李承志重列朝堂,平衡高朝的目的而谋划算计。 但为何一反常态,非要除他而后快? 后世常言,最了解你的,只会是敌人,而非朋友。所以,李承志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高肇。 他已经不想深究高肇是如何布局,如何谋划。想必此时的元英也只是一知半解,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 不然何止于让高肇算的死死的:元英想嫁祸于人,却不想高肇棋高一招,将计就计? 转念再想,十有八九是元英查到了高肇的什么把柄。高肇不得已,才祸水东引? 比如北地数州皆生乱象,唯夏、朔二州风平浪静。 又如元晖未查到的油湖…… 看他老神在在,若有所思,元英眉头皱成了川字:“如今东窗事发,诸般谋划已大白于天下,你为何就不怕?” 怕? 李承志嘴角一勾,露出了一丝讥笑。 若是靠推论、臆测就能定罪,哪还要证据做什么? 正因为元英没证据, 也根本查不到证据。更无法以此说服高英、元澄等辅臣杀了自己以绝后患, 所以才有今日之谋刺。 说直白些,元英无计可施, 才不得已狗急跳墙。 “李某问心无愧,故而何惧之有?倒是殿下,深谋远虚半生,近来之所为却大失水准, 被人诱入彀中而不自知!” 李承志施施然的起身, 斜吊着眉毛,眼神轻蔑至极,“莫非真是病糊涂了?” 元英冷笑不已,刚要反讥, 脸色突又一变。 若非受人算计, 李承志安能稳坐于此,讥讽于他? 怕是早已被万箭穿心,一命呜呼…… 高肇……对, 高肇! 许是神智然不清,得知谋刺失手,李承志又单枪匹马杀来,元英满脑子都想的是如何除去这心腹大患。竟未细想过: 便是盖楼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将此番谋划尽数泄于高肇。但依高肇之秉性,分明比他元英还恨不得李承志死,为何要救他? “李承志, 高肇为何救你?” 李承志仰天大笑:“只因高司空已然认定, 我乃天授之人。高司空欲图谋霸业,若得李意为臂助, 可抵百万雄兵……” “一派胡言!” 元英厉声嘶喝:“若如此, 你焉能如今日一般屡遭不测,命悬一线?” “也对!” 李承志低声应着, 又猛一抬头。神情说不出的狰狞:“但李某至少知道, 假以时日, 中山王一脉必会阖族尽诛, 鸡犬不留……殿下信是不信?” 元琛恨不得扑过来堵住李承志的嘴。 李承志疯了? 元英将死之人,无所顾忌。若非顾念祸及子嗣, 李承志早已身首异处,安能全身而退? 你以此要挟于他, 岂不是嫌命长了? 果不其然,元英突然就红了眼:“杀了他!” 吼声未落,突听“砰砰”数声,似是墙榻了一般。左右厢房的门板轰然倒地,数士家臣鱼贯而出。 “谁敢擅动,诛其九族,射!” 一声令喝,院墙之上猛然冒出密密麻麻数不清的甲士。箭雨如蝗,只听一阵开弓之声, 元氏仆臣还在李承志数丈之外,十人中足有五六人中箭倒地, 连声哀嚎。 院门被羽林撞开,元澄面沉如水,大袖一挥:“将李承志绑了!” 顿时有甲士扑了上来, 李承志哈哈一笑,主动伸出了双手:“有劳任城王,先帝所赐之铁契还在中山王殿下寝室之中, 万莫遗漏,不然下官小命难保!” 元澄冷厉的瞪了李承志一眼,也不接话,径直踏上台阶。 元英胸口急剧起伏,就如拉起吹火的风箱,喉中阵阵嘶鸣:“道镇,杀了他……杀了他……” “飞虎,你何苦如此?罢手吧!” 元澄一声长叹:“司空建言,今日诸般恶举,堪称惊世骇俗,不惩不足以平民愤,不惩不足以正国纪。 太后依言下诏:李承志押入宫中,即召三司会审。另革去元诱卫府少卿之职, 押入大牢。” 李承志无故杀官,将他押入宫中并不意外,便是打入天牢也不足为奇。但为何元澄又独独提到元英之庶长子元诱? 便是问失职之罪,也该是先问诱之上官元晖, 或是司州牧赵宪才对? 不但李承志不解,元英同样狐疑。一般模样,皆是定定的盯着元澄。 元澄眼神一冷,又猛的咬起了牙:“飞虎啊飞虎,你可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与李承志,都中了奸贼之计…… 司空称,经次谋刺,有部分刺客假扮执金吾军将,是以元诱难脱嫌疑。除此外,司空又称,谋刺元凶乃新军营将库休,其兄于徐州领军,其子予豫州任职,是以应遣使南下,查清其与今日之事有无干系……” 元英双眼猛的一突,喉头上下滚动,似是咽着什么东西,怎么也吐不出来。 元澄大惊,方要入内,元英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飞虎……御医……” 元澄连声嘶吼,屋内乱作一团。 李承志背缚双手,但眼神淡然,就如看戏一般。 便是元英不死,也已无几日好活。故而他此时心中殊无大仇得报的喜悦。 反而狐疑不已:元英再蠢,也不可能牵连到自己的长子,再退一步,一介庶子而已,于这等人物而言,可有可无,远不至于心疼到吐血。 想来,应是予那库休之弟与其子有关。 他低声道:“高司空所查之二人予元英而言,有何干系?” 不问还好,一听这句话,元琛就像被针扎了一般,猛的打了个哆嗦。而后便似逃一般躲开了几步,离李承志好远。 李承志又一转头,双眼如刀般的盯着高湛:“讲!” 高湛一头雾水,“我不知道啊?” 反倒是高贞若有所思:“徐州刺史乃章武王元彬,豫州刺史为扶风王元怡,皆为中山王之弟……若无意外,那二人应是章武王与扶风王之心腹……” 李承志脸色稍变。 高肇之意昭然若揭:查库休之弟与其子是假,查元彬与元怡才是真。 当然,今日之事十之八九与这人无关,但架不住今日的高英被吓破了胆:元英与京中都敢如此行事,合况于其耕耘多年,故交亲朋遍地的两淮? 高肇是此中老手,最擅长的便是无中生有,栽赃陷害。也根本不需要将罪名坐实,只需元彬与元怡回京自辩,就可使两州刺史之位易主。 怪不得元英会狂吐鲜血? 他今日之举,不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更是为高肇做了嫁衣。 李承志之所以不寒而粟,是因为元彬也罢,元怡也罢,皆是元英突发恶疾不得不回朝之际,留于淮扬用于制衡李崇的重将。 而偏偏李崇,却是高肇党徒! 想起李崇数次请奏,欲迁任中枢,再想到北地隐生乱像,唯夏、朔二州风平浪静。李承志只觉浑身冰凉,寒意刺骨。 怕是北地还没乱,淮扬倒先乱了起来。等朝廷举兵镇压,北地再一乱,如何顾得过来? 好一招抛砖引玉,声东击西! 论阴谋算计,他比高肇差着十万八千里…… …… 高英本是想将李承志押入宫中,亲自审问的。可惜被元英的死讯打乱了步骤。 是以,只能先将他押入廷尉大牢。 好在廷尉卿是游肇,李承志也非普通的罪官,倒不至于吃苦头。 游肇将他单独关押,虽然牢内依旧不见天日,潮湿昏暗,但至少不是蛇鼠横行,席地而卧。 有干净的木榻,被裖,有取暖的火炉。还有几案、笔墨,游肇甚至送来了几本书。 而一日三餐,则是由廷尉佐吏亲自送进牢中。不敢说是山珍海味,至少有酒有肉。 李承志吃了睡,睡了吃,要么就是看书,似是极为瑕意,浑无已为阶下囚的觉悟。 这般过了七日,高肇来了。 李承志无一丝意外,似是早有预料。 只隔着一道栅栏,高肇立在夹道之中,李承志却靠着软榻,时不时的翻动着炉盘上的黄豆。 不多时,监牢之中便飘起了一股豆香。 “来几颗!” 李承志吹了吹豆子上面的炉灰,隔着栅栏往外一递。 高肇却摇了摇头,又张着嘴,指了指已缺了两颗的后槽牙:“年岁大了,已无福消受!” 李承志将烤的酥脆的豆子丢进口中:“司空已近花甲之年了吧?” “五十有八!” “即已行将就木,已无几年好活,司空又何必异想天开,白日做梦?” “你怎料定老夫是白日做梦?” 高肇反问一句,左右一瞅,找了处干爽的地方坐了下来。 李承志稍想了想,又自嘲般的笑了起来。 是了,便是再无六耳,高肇又怎会轻易承认? 他摇了摇头,又问道:“李意有一事不解!” 高肇手一挥:“直言便是!” “我心意已决,定是不会为司空所用,司空心知肚明。故而为何不趁此机会,一劳永逸?” 高肇眉头猛的一皱:“救命之恩,难道都不能使你回心转意?” 救命之恩? 若非你设计,我焉能遭此厄难,更使李睿并九位家臣横死街头? 元英不过是一把刀,真正的仇人,是高肇才对。 李承志不由的嗤笑一声:“已至此时,司空又何必惺惺作态?我非元英,更未病的神智不清,是以司空又何必将我当做三岁幼儿一般欺瞒?” 盯着他看了好久,高肇才一声长叹:“我原以为,你便是心中怨愤,也会忍辱负重,虚于委蛇。待逃过此劫,才会与老夫计较!” “李某自知若论谋算,予司空就如班门弄斧,因而就不陡增笑料了。是以也请司空直言便是,欲如何处置李某?” “如何处置予你,还轮不到老夫置喙!不过有一句良言,倒是要忠告予你。” 高肇定定的盯着李承志,眼中泛着丝丝精光:“识实务者为俊杰,莫要再执迷不悟!” 李承志却半点都不肯示弱:“若我仍就执迷不悟呢?” “那就莫怪老夫了,而今日来,便是知会于你!” 应是耐不得久座,高肇伸展了一下腿脚,神态很是轻松:“因关中之功,元鸷迁为敦煌镇将。授首辅元澄之意,上任之初便会暂驻酒郡,巡防西海无人之地。 另中山王薨天,辅臣空缺,太后恩旨,召奚康生入京,另迁李韶为原、灵(高平镇与薄骨律)二州刺史,迁元琛为泾州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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