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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龙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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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过来微微有些燥了,夏天的气息扑面而来。

陆青言慢慢走回去,一路都在想着雍和帝与宣王,皇帝乃九五至尊,何曾见过那般小心翼翼的样子,还真是说不出的奇怪呢。

“凌沉封,你对宣王了解吗?”她很好奇。

“不知道。”凌沉封声音低低的,似乎不耐烦。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她有点生气,还说是帮她的呢,结果问楼南溪也不知道,问宣王也不知道。

“咿,你好意思说!”凌沉封很不悦,“没有我你那绣楼如何开起来,没有我你如何能如此快在京里立足。居然说我,真是不要脸。”

“啊......”腰上一痛,陆青言低呼一声,忍不住抚上腰间,“你做了什么?”

她身旁也没有人,能使坏的大约也只他了。

“给你点教训。”凌沉封哼哼道。

他话罢陆青言又觉腰际一痛,好似被人猛掐了一把。她忽而惊奇:“是你掐了我?”

这个家伙不是说自己只是块玉佩吗,怎么掐的她?

凝神想了想,她顿时连痛都忘了,只觉惊喜:“你是不是......”

“是,恭喜你又进一步。”凌沉封的声音也带了丝喜悦。

“哈哈!”她忍不住将腰间蓝灵玉摘下,拿在手中反复把玩,喜不自胜。

他曾说过,若她强大他则强大,如今他既能用手掐她了,说明她比之从前更强了。这是她日夜期盼的呀,怎能不让她欣喜若狂?

“谢谢你,凌沉封!”他说得没错,不是他从旁指导,许多事她做不到。无论你如何她的强大依赖着他,这一声谢她发自肺腑。

凌沉封嗯了一声,听着似乎不耐,语调却是飞扬的,透着几分快活。

一路回到小院,远远便见许恒之候在了门前。见着她,他便几步跨上前。

“青言,陛下为何召见你,怎去了这般久?”

“就问了几句话而已。”陆青言心情好便觉得什么都好,笑容格外灿烂。

“问什么?”二人跨过门槛,许恒之莫名紧张。

“问些宣王爷的事。不过可惜我什么都不知呢,我两次去王府,却连他面也不曾见过。”想起那素白帷帐后一头泼墨般的青丝,她控制不住好奇,“对那宣王你可曾知道一二,为何他留在京中不曾去封地呢?”

听她如此说,许恒之竟是觉得安心了。他轻笑:“听说是因为宣王身体不好的缘故留京养病。至于旁的我便真不清楚了,那位王爷的神秘比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小姐有过无不及,我甚至连他名讳都不知晓,只知道封号。不过宣王府虽在京中,他人却不是一直在京的,应是离京许久了,竟不知何时回来的。”

“他不是养病吗,为什么会离京许久?”这一点陆青言就不懂了。

“这个......”许恒之沉吟一会儿道,“大约是六年前,王府里似乎发生了一件大事,依稀记得还有禁军围住了王府,而后便听说宣王不见了。这其中究竟如何估计无几人知晓,知晓的怕也都是不能说的,左不过是一些皇室秘辛,你便还当什么都不知道罢了。”

“我明白。”陆青言露出恍然的笑,她大约也知道为何宣王那样神秘了,连名字都不让人知晓,或许是有人不想让人知道。更或者她眼睛看到的并不是真的,就像当年黎媚与母亲和谐共处、孟凉兮与她姐妹情深,他与梁凌阳夫妻伉俪,不过都是迷惑人的假象罢了。他们之间尚且如此,皇宫里的水想必更深,谁又敢去蹚呢?

那位宣王想来还是远离为妙。

“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

两人正在石子小路上走着,忽然侧边窗子打开,探出一个头来,她小小受了一惊。

定睛一看,却是沈煜。他手支着头,歪靠在窗檐,一头青丝随意地散着,显得几分慵懒,像是刚睡醒的模样。

她这才想起,似乎许久没见他了。

“你一直躲在房中睡觉?”

沈煜点头:“不然呢,我又无事可做。”

他闲起来时确实挺闲的,这一点陆青言不得不羡慕。

“你来回奔波也累了,先回房休息吧。”许恒之淡淡道。

听到声音,沈煜将目光落在他身上,瞧见那新衣微微一怔,有些说不出的意味:“这便是你为他做的衣服,甚是好看呢,也为我做一件吧。”

话是对陆青言说的。

她还没答话,便听许恒之道:“不行!”似乎有些急。

二人诧异的眼光都落在他身上。他垂眸,有些不知所措,仿佛被窥破了心事一般。

“我,我才说过这衣服世间只此一件呢。”他如此解释。

陆青言想,他大约是极为喜欢。她转头,笑看着沈煜:“这衣服太书生气了,你穿不适合。你若想要,我可以另做。”

她还是觉得沈煜不要穿的那么素更好些,比如他常穿的蓝色,比如他那件黑色鎏金暗纹大袖宽袍,好似那样重些的颜色才更衬他。

“好,那我等着。”

沈煜看着她笑,一双眼睛迎着阳光,仿佛蕴着清辉,熠熠流彩,温柔得叫她有些晕。

“世子爷。”

梁凌阳踏进房门,舞文忙向孟凉兮禀报:“夫人,世子爷回来了。”

“让他出去!”孟凉兮抓起床上的枕头就丢过去,丢完了枕头丢团扇、汗巾,“你滚!”

梁凌阳一一接在手里,叹气道:“你们先下去吧。”

青霜几人看了眼孟凉兮,见她无甚反应,便默默退了出去。

将东西放回去,梁凌阳才走上前,搂腰抱住孟凉兮,把头枕在她肩上:“还生气啊,你都多久不让我进门了?”

“那不是更好,尽可以让你去陪外面那些莺莺燕燕!”孟凉兮扒拉他手。

他死死抱住不松:“哪有什么莺莺燕燕?你可真是冤枉为夫了。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是嘛?”孟凉兮霍地转过头,凝视着他,满眼怀疑,“那你为何不杀了姓陆的为我们的孩子报仇,你是不是因为她也叫……”青言这个名字她实在不想提到,便话到一半,狠狠地盯着他。

这可为难了梁凌阳,藏一半露一半的叫他怎么猜?

“也叫什么?”

“没什么,你若真爱我,就杀了她,为孩儿报仇!”孟凉兮冷道。

想起日前见到的那人,目光沉静柔婉,神采又似添了几分,梁凌阳微皱眉:“真是她推的你,那为何她也会摔下去?”

“什么意思,你不相信我?”孟凉兮顿时气窒,“你的意思是我冤枉了她,我们的孩子死了!梁凌阳,你还说你和她没什么?”

“你别生气,别生气。”梁凌阳忙按住她安抚,“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知道情况而已。我肯定相信你,你是我的妻嘛。只是她有人护着,连爹都没有办法,我又能如何呢?”

“都是借口,只要你想,杀一个人还不容易?”孟凉兮紧紧掐住他的手,眼里闪着亮光,“神不知鬼不觉的,她算个什么,谁又会揪着不放?”

其实这个他也不是没想过。梁凌阳皱眉:“你不知道,护着她的大约是陛下。”

“我知道,不就一坛子酒吗。陛下又不是看上了她,一个山野村姑,陛下还能为她翻了天不成?”孟凉兮目露阴狠。

见他还是犹豫,她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低低地哭起来:“凌阳,这可是咱们第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想到他还未来得及叫我一声娘,我的心不知有多痛。我日日夜夜都想他,夜里梦见他哭着喊疼,我……”

“别说了,别哭了。”梁凌阳也不禁带上哽咽,“我们的孩子我怎会不心痛?此事我会看着办的,你莫伤心,好好养身子,孩子定会再有的。什么都别想,一切交给我,好吗?”

孟凉兮呜呜哭着,抬起的眼中却只有狠厉,一滴眼泪也无。

“姑娘,方才有人将这个丢进院中。”花雨将一纸素笺交给陆青言。

素白的底,朱笔描着一枝桃花,她展开一看,上头一行墨字:主子想见您。

就这么几个字,翻来覆去都没了。她不禁纳闷,这是个什么意思,这位主子又是哪个?

茶香袅袅间,陆青言静静地等着。手中青瓷杯盏透着微微的暖,很是熨帖舒服。

其实她也不确定该不该在这儿等,只是闻到那张桃花笺上有淡淡茶香,而她在这儿又没认识几个人,想来想去也只有楼南溪。

希望她没有猜错吧。

喝了两盏茶不见人,她便想离开,才起身就看见孙掌柜往这边过来,他身后还跟这样一个人。

那人长着长须,十分魁梧,对她却是躬身嘿嘿地笑着:“陆姑娘,让您久等了。请随我来。”

她不明所以,跟着那人到了一艘画舫上,回头想问一句,那人陡然便不见了。

转目四望,外头是平静的湖面,远处还有含苞的夏荷,碧绿的荷叶,飘着欢声笑语的游船。此画舫空间十分大,四围布有轻纱,内里摆着软塌、长几、条凳,几上摆着两碟糕点、一盘水果,一壶酒。旁侧三彩异兽铜炉里吐着幽幽清香。

东西倒是齐全,就是没见到人。

刚这么想,便听见一个带笑的声音:“怎么不坐?”

她抬头,便见楼南溪撩开纱幔,徐徐步入。他身穿淡黄色刺绣直裰,交领上、袖上银线绣云纹,系带上坠着同色流苏,宽宽松松的透着一股子洒脱。手上握着一把洒金嵌玉折扇,琉璃的扇坠。

他展开两手,笑眯眯道:“觉得我这身衣裳如何?”

陆青言也仔细瞧了瞧,光凭肉眼都能看出料子当是上好的,穿着应当十分舒服,更别提那些繁复的刺绣,每一处都透着精细和奢华。

“做工极好。”她道。

楼南溪哈哈笑了,将折扇放下,撩袍坐下。

陆青言便坐在他对面。

“好是好,可我觉得不如你为许家公子做的那件。”他撑头看着她。

她诧异:“锦上花开张那天你也在,你怎么知道那是我做的?”

“我猜的,不过现在证实了。”他笑得更欢,注视着她的手,“你这双手确实巧,我原以为只能做好吃的,没想到做出的衣服也那样的叫人惊叹。”

“那只是庄稼人生活的本事罢了。楼将军谬赞了,我做的可比不上你穿的。”至少用料就没那么讲究,陆青言想。

楼南溪只是定定看了她一眼,忽而指着桌上的糕点道:“尝尝吧,虽说不如你做的,但或许是你没吃过的。”

陆青言看向那两盘糕点,确实没见过,形状好看得紧。她拿了一块入口,味道似乎有点奇怪。

“这是糯米糕加了一些酸枣?”

楼南溪噗嗤笑了:“吃出来了,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总想你做我的厨娘吗?我让他们给做些特别的东西,结果就是这么糊弄我的。”

他说着一叹,似有很多郁结。

“恕我直言,那是你的问题,你应该直接告诉你家厨娘你想吃什么,而不是说一句独特让她猜。”陆青言心想,就这么一句话谁能想出来要做什么呀。

“或许也是。”楼南溪想了想,倒像是认同般,“不想这些,这初夏望湖的风景甚好呢,特意邀你出来赏景。”

陆青言望了一眼,对游湖什么的不感兴趣,看他似有怅然便想起自己的任务:“你近来是否遇到了什么麻烦?”

楼南溪回头,很是不解:“你觉得我像是碰到麻烦了吗?”

那就是没有了。陆青言止不住暗叹,他到底会有什么劫难,她的任务什么时候才能完成啊?

“我只是随口一问,看风景吧看风景。”她微微笑。

她实在不太热衷于观湖赏荷,坐了一会儿便想走。楼南溪大约是看出来了,便说要跟她去店里看看。

锦上花客人络绎不绝,尤其是门口,仍旧围着一圈人对双面绣屏兴致勃勃地研究,不时能听见激烈的争论、啧啧惊人的赞叹,以及扼腕的叹息。

楼南溪打眼一瞧,微微地笑:“你们的绣娘真的很不错。”

陆青言紧张:“你不会想让我的绣娘也去你府上吧?”

楼南溪脸一黑,他看起来像是个什么都要抢的无赖吗?

他不发一言抬步上了楼,陆青言很是纳闷,这是生气了?她不也只是担心嘛,谁叫他死活要她做厨娘的。

在二楼雅室里坐定,刚端起茶杯便听小童道:“掌柜的,有客人找,说是您的朋友。”

陆青言放下茶杯,有些讶然,她在京里也没什么朋友啊。

一边下楼梯,她看了一眼身侧的小童,高高瘦瘦的,应是叫齐佑的吧。

“齐佑,来人可有说是谁?”

好在没叫错,他答道:“不曾,只说与您相识。”

那会是谁呢?

陆青言心里存着个疑虑,垂眸细思,便听一个声音道:“陆姑娘。”

她抬头,看见了孟将丛还略显稚嫩的眉飞色舞的脸。在他身侧,一左一右分别站着祝子清和梁凌阳。

原来是他们啊,陆青言这才想起来,朋友两个字她根本没有考虑梁凌阳。

“听说这绣楼是姑娘的,便冒昧前来打扰。”祝子清一身儒雅气息,“还有些想念姑娘的美酒呢,不知如今我们还能喝上姑娘一杯酒吗?”

“酒自然是有的,只要几位不嫌弃。”陆青言转头吩咐齐佑将那坛杏花酒搬出来,对三人道,“列位楼上请。”

“你这里装饰可真好看,绣品也让人看着喜欢。”孟将丛走在陆青言身侧,朝下望着的眼眸里闪闪亮亮的,透着孩子般的新奇,“我以后的绣品便从你这儿置办了。”

“公子给我做生意,我自然是高兴的。”陆青言微笑。

眼看便要步入雅室,她想起来里头还有个楼南溪,这样突然就带人进去似乎不太好,该打个招呼。

“几位稍候一下。”她正准备进去说一声,推门一看却不见了人。怎么回事,才这么一会儿,他跑哪儿去了?

“青言,方才那位公子……”许恒之急急跑过来。

“你叫她什么!”两声惊叫响起。

许恒之愣在那里,瞧着身侧面色怪异的三人,很是不解,有什么问题吗?

梁凌阳皱紧眉头:“你叫……青言?”

陆青言微微笑着点头,一派从容。

“姐,姐姐……”孟将丛凝望着她,喃喃念着。

窥见他二人神色,许恒之才恍然醒悟,已故的安阳县主不正是叫孟青言嘛?

“孟小公子糊涂了,我可不是你姐姐。”陆青言噗嗤地笑。

那笑看在梁凌阳眼里却十分刺眼,仿佛近几年午夜梦回纠缠的恐怖化为实质,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原本姣好的面孔都透着几分狰狞。

场面诡异的一静,气氛很是低凝,祝子清忙打着哈哈:“不过是同名而已,这世上同名的人多了去了。知道你念着亡妻,但这是陆姑娘,你可不要唐突。”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梁凌阳说的,包括醒过味来的孟将丛也一脸关切地看着他,似乎每个人都害怕触到他的伤心事,为他而担忧。

他也配合地做出一脸哀伤:“我省的,不过是一时失态,还望陆姑娘见谅。”

这般深情不渝的模样,透着思念的伤,不知道的人还真要赞一句男儿痴情哪,怪不得那么多人被他蒙蔽。

她轻轻一笑,笑意不达眼底:“世子爷多情,只是不知世子夫人如何年纪轻轻就过世了?”

梁凌阳明显的一愣,很快又垂下眸子,低低道:“难产而死。”

“别提这些伤心事了,我们里面坐。”祝子清忙拉着他往里去。

陆青言却不想就这么放过他,抬高了声音:“世子情痴,想必世子夫人在底下也不敢相忘。”

这语调明明平淡,梁凌阳却不知为何背后一凉,仿佛有阵阵寒气裹挟着利刃而来,莫名让他心颤。他回头,想要一看究竟,便听一楼闹将起来。

“掌柜的在吗,掌柜的出来,我们要订制绣品!”

这声音听起来别扭生涩,带着北地口音,仿佛并不是大兴人。

几人都往下看去,果见四个戎人打扮的男子,大摇大摆地闯进来,嘴里不住地嚷嚷,齐佑等人根本拦不住。

那些人块头大,粗犷魁梧,又胡子拉碴,将好些女客都吓着了。更有甚者嫌人挡着他们的道,直接一手将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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