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 不知廉耻
崔九面无表情地看着。
窦章又昏迷过去了，不过呼吸和心跳都恢复过来，应该不会有事了。
“畜生！”
封七月还没回过神来便被一个凌厉的巴掌给打的晕头转向眼冒金星，整个人都倒了下去，跌在了地上，差一点就摔水里了。
“我杀了你这个不知廉耻的畜生！”
“樵叔！”
崔樵面目狰狞，不得不住手，可主子越是这样他就越无地自容，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知廉耻的畜生！她竟然背着大小姐的身份，她——
崔九上前两步，目光在封七月脸上扫了一下便落到了地上的窦章身上。
封七月猛然爬了过去，抓起了之前丢下的那剑，往他挥了过去，“别过来！”
崔九不得不后退两步。
“畜生，你竟敢——”
“我有什么不敢？！”封七月也回过神来了，这两个人可不是她的救星，一个不久之前才对他下杀手，一个把她当傻子一样玩，她运气不好进了原主这身体，他们要对付她，她无话可说，把这身体还给他们也不是不可以，可别想动窦章！
即便他们什么也没对窦章做，可她就是觉得他们会对窦章不利。
“都给我滚！”
“你——”崔樵脸都狰狞起来了。
崔九看着她，“七月，我是来救你的。”
封七月笑了，这是她来了这里之后听到的最好笑的一个笑话，“那还真的多谢你了，在我最需要人救的时候出现，怎么地？好让我感激你再让你当傻子一样耍？对了，之前不也是做了一次，效果挺不错的，这是上瘾了？”
“你胡说什么？！”
“你最好小声点！”封七月冷笑道，看都没看他一眼，原主有这么一个父亲还真的到了八辈子霉了，也幸好死了，否则的话估计下辈子都不想当别人女儿了，“这园子可还乱着你，想来也不完全是你们的人！下次再把人引来了，你们未必就能杀的完！”
“逆女——”
“我是崔家大小姐崔莹，和你有什么关系？别告诉我你是镇国公世子！”
崔樵气的整个人都要炸了，可偏偏却不能动手，“九爷，您让我杀了这个……”
“我的确是来救你的。”崔九继续道，“七月，你说过我们……”
“我什么也没说过！”封七月冷笑，“我只是知道你若是真的想救我就不会等到现在，别告诉我今晚上的事情和你没关系！之前你事先透一点风声我便不会有事，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才来说救我，崔九，你真把我当傻子吗？”
“我不知道窦章跟你说了什么，但是……”
“他什么也每跟我说！”封七月打断了他的话，“崔九谁也不是傻子，何必还要在这里假惺惺的？”
崔九还是面无表情，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锦绣园还会再乱一阵子，你跟我走，其他的等离开之后再……”
“我跟你走，窦章怎么办？”封七月问道。
崔九却没回答。
明月似乎躲进了云里头去了，月色顿时暗淡了不少，封七月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色，更无法读懂人心，只是，沉默便是最好的答案，“想杀了他吗？南王夫人稳坐南王府，所以她是绝不可能和你合作做些什么，所以，你的盟友一定是南王世子，而他要窦章的命！他没成功的事情，你要亲手为他达成？也是，如果你把窦章的人头送给他的话，便是大功一件，将来……”
“你要护着他？”崔九终于开口，声音沉沉的。
封七月冷笑：“不然和你一起杀了他？”
崔九再次沉默，只是冷冽的气息不断地在空气中蔓延。
“当日你发烧命垂一线，是我救的你！”封七月一字一字地说道，也不敢真的和他硬拼，她也拼不过，“后来的那些日子若没有我，你和你生母不是饿死就是冷死，那日在深山中，是我一步一步将你背出来，也是我为了让徐真救你而得罪了窦章，差一点命丧黄泉！今天，我就要你把这些都还给我！”
“小畜生你胡说什么？！”
“不要跟我说什么奴才不奴才的，小七月是崔家的奴才，可自从她顶替了崔家大小姐流放岭南的那一刻起，她欠崔家也还清了，现在是你欠我的！崔九，我要你全部还我！”封七月喝道。
“若我不还呢？”崔九声音也冷了下来。
“那你便先杀了我！”封七月冷笑，“想要动窦章，便先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
“自然不会！”封七月讥笑，“虽然我不知道我到底还有什么利用价值让你居然说出救我的话，不过怎么会不敢杀我？”
“九爷，我马上……”
“铿——”封七月抬手狠戾地砍了下去，直接砍在了崔樵的武器上头，震的他虎口的疼了。
“你——”自然不是他躲不过，只不过是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做。
封七月冷笑：“我当然也不会束手就擒！想杀我？来啊？我即便不是你们的对手也能在死之前多砍你们几下！”
打不过又怎样？
真到了绝境了，谁也别瞧不起谁！
“樵叔，退下！”
“九爷！”
“退下！”崔九喝道，低头盯着她，“崔家一日背负罪人的身份，你便一日摆脱不了任人鱼肉的命运，你以为窦章真的会护着你？即便他真有这个心思也没这个本事！章西不会容下一个罪人待在他看重的外甥身边，定国公府会拿你来对付窦章，太皇太后也容不下崔家人，你……”
“这是我的事情！”封七月听不下去，说的好像她要跟窦章过一辈子似得！“定国公府要窦章死，承恩公府想把定国公府拉到自己的阵营自然帮忙，南王世子就是一个蠢货，以为自己是主事，其实也不过是别人的棋子，那你崔九呢？这么听话，他们便能帮你给崔家翻案？你便能摆脱罪人的身份？我在总兵府没有好下场，那你跟着那些卑鄙无耻的便有好下场了？承恩公府第一个便容不下崔家人！”
“你当真不跟我们走？”
“我没兴趣当你的棋子！”
远处，又有了动静了。
封七月看了一眼，没看到到底是哪一方的，可不管是哪一方，他崔九继续待在这里都不会有好处，只要崔家一日是罪人，他崔九便一日不能见太阳！“再不走的话九爷就最好确定你身边这个奴才能够和方才一样大杀四方了！”
那边来的人明显比之前的多！
“畜生——”崔樵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了。
崔九深深地看着她。
“赶紧给我滚——”封七月怒斥道，一句话也不想和他再说了，她是脑子抽了才会把他当伙伴家人！
赶紧滚！
便是那些人过来是要她命的，她也不乐意再和他们再多待一刻！
不就是死吗？
怕什么？
她又不是没死过！
“九爷……”崔樵也急了，“既然这个畜生不识好歹，我们何必要在这里枉做好人？九爷，这个畜生不值得你费心！”
畜生畜生！
那生了畜生的他便是畜生他祖宗了！
封七月往后挪了一下，将窦章挡在身后，比起眼前明明已经都玩不下去了却还想继续装模作样的两人，她更该把注意力放在前边的，这里偏僻，那边的人未必会过来，刚刚才搜了一遍不是吗？若不是他们闹出了动静，之前那几个人也不会发现动静过来！或许……或许那些人也未必就是南王世子的人……
前边的动静更大了，似乎有了打斗声。
火把晃动的很厉害。
“赶紧滚——”
“九爷！”
“封七月你会后悔的！”崔九像是气狠了一般，搁下了这句狠话，然后便转身走入了暗处。
后悔？
她后悔的事情多着呢！
也不见得着她怎么了！
两人走了，这边便安静了下来。
封七月确定他们走远了之后，方才松懈了一些转过身来查看崔九，呼吸和心跳都还在，没有再发生变故，只是不知道是在水里泡久了还是怎么回事，他的体温降的很快，现在手和脸都已经冰凉冰凉的。
必须马上找大夫。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哪里能做到？
那些人……
那些人……
封七月看向前方，打斗声还在，不过似乎已经定了输赢了，所以声音开始小了，很快，便停了下来，火把重新明亮起来。
有人往这边来了。
封七月试图叫醒窦章，可是不行，他一点反应也没有，体温还在继续下降，她想拖着他回假山里面躲着，可那边的人来的更快，她只能握着剑挡在前面，便是最后死了也得拉几个陪葬的！
当然，也不是没有任何求生意志。
窦章毕竟不是普通人，杀他必须冒很大风险，南王世子估计也不敢明着下令杀窦章，只要不是承恩公府的人，便还有一线生机！
她必须拼一拼！
还有窦安他们……
他们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很快，便有人发现他们了。
没有一窝蜂地冲上前来把他们砍死，而是远远地把他们围着，很快，便又有人来了，她认得那人，锦绣园的总管。
“窦少爷？”
“是！”封七月浑身颤抖，手里的长剑都差一点握不住了，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断了，“他是总兵大人的外甥，太皇太后的嫡亲曾外孙！他是窦章！”
不管他们是哪一方的人，要杀他都得掂量清楚了！
“姑娘放心，贼人已经被控制了，小人等是奉夫人之命来搜寻剩余贼人。”那管事似乎看出了封七月的心思，便说道，“我们先送窦少爷和姑娘回去，然后派人请大夫……”
封七月身上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似得，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她还不算是倒霉透顶。
还不算是。
窦章被抬起来了，封七月没让人背，迈这脚跟在旁边，手里的剑始终紧握着，直到看到窦安，才彻底安心，“他溺水……肩膀有箭头……”便晕厥了过去。
不知道昏过去了多久，只是知道醒来之后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而且浑身骨头疼，又冷又热的。
她在发烧。
喉咙也像是被火灼伤了似得，难受的厉害。
眼睛也好像是肿了，很难睁开。
“嗯……”
“七月丫头？”有人凑了过来，声音很熟悉。
封七月看了好久才看出了是谁，“海……”妈妈两个字便说不出来了，整个嗓子扯的好像是刀割似得。
“没事了没事了……”海妈妈连忙安抚着，“都过去了，没事了……”
封七月被她抱着，好半晌才慢慢地缓过来，“海妈妈……”
她在这里，便是说真的安全了。
窦章……
窦章呢？
“海妈妈……窦章……他……”嗓子还是很疼，说的话都不全了，动一下身子都觉得骨头更疼了。
“少爷……”
封七月一听这语气，心咯噔一下，溺水之后他停了呼吸多久了？后来也一直没醒，难道有什么后遗症？
“少爷醒了。”海妈妈见她脸都白了，赶紧说道，“只是……”
“怎么了？”难道缺氧脑子傻了？
海妈妈叹了口气，“我还是让大夫过来先给你瞧瞧吧。”
“海妈妈——”封七月扯着嗓子喊道，“到底怎么了？”
海妈妈只得重新坐下，犹豫了好半晌才说到道：“少爷肩上的箭头取出来了，伤口有点严重，不过不算严重，其他伤口也是皮外伤……只是……”
“只是什么？”
“少爷怎么便落水了？”海妈妈问道，“之前我不是和你说过，不要让少爷靠近水边的吗？”
封七月愣了一下，好半晌才想起似乎真的听过这话，可是怎么就不能靠近水了？之前在府里，他不也是去过后花园池塘上的亭子吗？当时也没什么事情，也没见谁阻止，“少爷不会游泳对吗？”
“游泳？”
“游水。”
海妈妈声音有些怪，“少爷连水都不能靠近怎么能下水游？”
封七月脑子有点乱，他怕水？她是听说过有些溺水过的人会有后遗症不敢靠近水的，可窦章……“少爷以前溺过水？”
海妈妈脸色黯然了下来，“哎……”
窦章以前的确溺过水，而且因为这次的溺水，他的母亲死了，为救他而死的，从那以后，窦章便再也不敢下水了，甚至有段时间离水近点儿都会惊恐尖叫，也便是因为这个，太皇太后才不放心，将他接进了宫里抚养。
她听说过窦章的母亲死了，只是却不知道是这样死的。
而在他母亲死了之后没多久，他父亲便娶了安阳公主。
溺水？
这其中估计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猫腻吧？
“少爷现在怎么了？”
“少爷躲在房里不见人。”海妈妈忧心道。
封七月挣扎着起来，“我去看看。”
“这怎么行？你现在还发着烧……”
“我就去看看！”
“可是……”
封七月不顾还妈妈的阻拦，浑身难受地下了床便往旁边的屋子走去，屋子大门紧闭，窦安守在那里。
看到她之后，眼神都能杀人。
可没有动。
封七月知道若是眼神可以杀人的话，她现在已经碎尸万段了，“我要见少爷。”
“滚！”
“我要见少爷！”封七月坚持道。
窦安杀气更重了，也没打算再继续和她浪费口舌，想直接动手将她丢出去，少爷的身手要逃脱并不难，如今成了这个样子必定是因为她！若不是知道她拼死护着少爷还算有点良心，还有少爷醒来第一时间问的竟然是她，他早就杀了她了！
“滚——”
“窦安……”海妈妈心里也有些发憷，可比起少爷，这些便算不得什么了，“少爷一直这样也不是个事儿，不如让七月进去看看，少爷醒来第一句话便是问七月这丫头怎么了，他应该会想见她的。”
窦安杀气腾腾。
“我就进去看看他！”封七月恳求道，“我求你！”
她记得当她说要下水的时候，他浑身僵了，脸也白了，他是害怕的，甚至恐惧，可却一个字也没说。
因为当时只有这个办法。
他跟着她下了水，甚至还跟着她到了深水的地方，将整个人都浸泡在了水中，可饶是如此，在那些人没有离开之前，他一直克制着恐惧，一直坚持着……
她无法想象当时他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情，到底承受着怎么样的恐惧！
而她，什么都不知道。
窦安最终同意了，“少爷醒来之后便一直在吃东西！”
封七月一愣。
“不能再吃下去了！”窦安说完，便将门给打开了。
这门一打开，食物的气味便飘了进来。
海妈妈并没有说过这事。
封七月走了进去，身后的门便被关起来了。
满屋子都是吃的，各式各样，满地狼藉，窦章没有坐在桌子前，而是缩在了角落里，手里捧着一只烧鸡在啃着，似乎因实在吃不下去了，他啃了两口便开始呕吐，把吃进去的东西都呕出来了，可之后，便又继续吃。
封七月看的惊愕不已。
他怎么回事了？
以前暴饮暴食可以说是习惯不好，可现在……这分明不正常！溺水会有在这个后遗症的吗？
还是他是以这种方式来折磨自己？
他母亲是因为救他而死的。
封七月走了过去。
窦章似乎没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他周边更是狼藉不堪了，呕吐物，吃剩了的骨头，没吃的，都堆在了他身边，他的头发乱糟糟的，没有被绑起来，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脏的不能再脏了，那绑带上面也渗出了淡淡的血色……
仿佛，疯了一般。
不，不是仿佛，是真的疯了。
封七月心口发闷，慢慢地蹲下身，也有些手足无措，“窦章……”
窦章没听见似的。
“窦章。”封七月又喊了一声，比先前的声音大了一些，可依然没有得到回应，窦章吃了几口便又开始呕了，把刚刚吃进去的呕出来，又继续吃，“别吃了！”她伸手夺过了他手里的东西，“你发什么疯！？”
窦章猛然抬头，那双眼睛赤红赤红的，就跟要吃人似得。
封七月心头一惊，还没反应过来脖子便被他掐住了。
“我杀了你——”窦章狰狞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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