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谋与机（上）

东皇太一说到私害两个字的时候语气很轻，小心翼翼地如伺候老虎的鹰蚱，生怕做错了什么，触了虎须，就葬送了前程。

东皇太一自从以炼丹之名接近禾鸢，一直到现在，已经有二十年的光景了。

没有人能比东皇太一更了解禾鸢了，他从二十年前一步步看着禾鸢从一个与朝臣夺权的权谋君王，到一步步总揽皇权的真正王者，再到后来的统一八国，最后到现在把爪牙伸向不知名的渤海、千丘、甚至西漠的三十六佛国。

自己的身份也是水涨船高，从刚开始的虚职火伺丹奉，到现在的稷朝的国师兼右丞相，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可就连算无遗策的东皇太一心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看透眼前这个看似畏惧生死的男人。

禾鸢这个人实在是太令人难以捉摸了，他的胸襟、他的城府、他的指向以及他的智谋，就像宇宙中的星辰，浩瀚无穷，常常让东皇太一自愧不如。

但这都不是最令东皇太一最担心的，他最担心害怕的是禾鸢这个大智若愚的男人，他不相信任何人。

禾鸢，他只相信自己。

别看禾鸢知人善用，敢十年不上朝，大胆放权内臣外族，比如内政交给左丞相赢怀安、御史大夫司空无忌，外政交给国师兼右丞相东皇太一，但这天下九国之事，他从来没放下过。

那玉桌上大小不一的各色密件就是最好的佐证。

有时候，东皇太一都觉得禾鸢重用阴阳术士炼制永生丹，会不会只是一个幌子？

当一个人只相信自己的时候，无论他问你什么，让你做什么，都有可能是一个幌子，无论你怎么回答，怎么做，都是有可能引起猜忌的。

深谙此道的东皇太一太清楚自己与禾鸢的位置了，所以，他每一步都谨小慎微，生怕自己露出什么破绽，引起禾鸢的猜忌。

此刻，东皇太一正跪在禾鸢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他在等，等禾鸢能察觉私害这两个字的深意。

“效仿昭武太皇，国师觉得朕也应该学昭武太皇那样装病？”

禾鸢精如鬼魅，听到私害两个字，马上意识到东皇太一是想让自己效仿昭武太皇，装病迷惑八国，只是事关稷朝千古伟业，禾鸢没有立刻做出回应。

听到禾鸢已经领会自己的弦外之音，东皇太一心中不由窃喜，人皮面具下的嘴角都快笑歪了，但他不敢表露出来，生怕露出什么破绽，引起禾鸢的猜忌。

因为让禾鸢装病，只是他的第一步，往后还有二步，第三步…他的最终目的也无人知晓…

但是善猎者都知道捕猎最重要的一步不在捕猎本身，而是在猎物的眼皮底下，你要善于隐藏，不要让猎物发现你在对它虎视眈眈。

所以，东皇太一并不直接回答禾鸢的问话，为了隐藏自己的意图，他假装惶恐地把头埋得更低了，但真实的心路实则笑开了花。

“你先起来吧！朕不会怪罪于你的，你有何等良策就直说吧？”

禾鸢看到东皇太一惶恐，当然知道他在怕什么，一国重臣暗示自家帝皇装病欺瞒天下，这不是居心叵测是什么？

按严明的稷法，只不忠心一条，就足以论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