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引子：天机

天边斑斓的残月，像胜利者谱写的徽章，时常透晰着希望与失望的火光，又似机会缔造者看到的彼岸，在曼珠沙华的花蕊里酝酿着浮屠与沉沦…

华灯初上！

淡薄软弱的烛光微微照在布满青苔的庭院楼阁间，帝国胜利的车矛神精铜铸，看似灿烂无比，实则满是淤泥的雨夜时常散发着它那令人作呕的糜烂味。

一间破屋瓦舍内！

身穿素色襦裙，头发散乱的安乐半跪在一座火炉旁，目光呆滞，看不出悲欢。

只是木偶般地拿起一枚灰绿色的铜币在檫拭着一煅枯枝似的人皮骨头。

“噼里啪啦！”

干柴伴着烛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奇女子安乐充耳不闻。

仍旧机械式地拿着手里生了绣的铜币，往左手的枯枝里盖印，直到冒烟的铜币在枯枝上印下一个个凹凸有致的血红印子，她才放下手来。

也正是这时候，借着微弱的炉光，才得以看清安乐手上抓得并非什么枯枝，而是一双干瘪发黑的手臂，里面隐隐约约透着一阵绯红诡异的血丝。

那双干瘪血手的主人此刻正躺在安乐的怀中，双唇发白，瞳孔放大，明显是一具死尸。

这样可怖的情景，让人的心房笼终罩着一层无形的灰尘，止不住地压抑！

“姐姐，这样做，舞姐姐真的能得到往生吗…”

在那具死尸旁边，围着一群身穿灰色胡群的妙龄女子。

她们模样上佳，眼神却颤颤巍巍，暗淡无光，其中一个胆大的女子，微张着嘴，用发抖的手扯着安乐的裙角，但从始至终都不敢靠近地上的尸体。

只是人为而机械地担忧，也不知是怕沾染了晦气，还是在害怕其它一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也许…也许这就是她的命吧，也是所有天姬的宿命！”

安乐微微摇头，眼角略有泪光，看了看怀中的女尸，感叹了一句，眼神底下散发着一种无奈而黯淡的光。

略一停顿，安乐又拿起了手中那枚的灰绿色铜币，一个印记，一个印记地往那双干枯发白的手掌里盖。

固执、冷漠并且有力！

即使安乐知道不管她多么尽心诚意，怀里的女子再也不会死而复生，更不可能有所谓的往生，但她还是充满仪式地，像祭天的巫师叩天那样虔诚，一遍又一遍地叩着铜色印记。

只因为安乐跟怀里的女子都是南越国人，在南越的习俗里，枉死的人是入不了轮回的，只有经过南越铜铃的洗刷与烙印，烙下落痕，洗掉罪过，才能落叶归根，轮回往生。

不过，这只是安乐身为南越国人的一厢情愿罢了。

她旁边的那些个胡裙女子可并不怎么觉得，若不是对这死去的女子心有愧疚，又畏于安乐的威严，这样清冷的子夜，谁又会在这里守着一具模样可怖的死尸呢？

“得了吧，安乐姐，人都已经死了，你就不要再惺惺作态了，更何况这里是天姬营，以其守着一具死尸哭哭啼啼，烂作深情，还不如想个法子，看看怎么才能让自己成为一名绝代天姬！”

一名胡裙女子不知道是不是跪得久了，心生怨气，大摇大摆地站了起来，对安乐挤兑了一句，就要怂恿众人离去。

她叫胡眉儿，离火国人，模样长得堪称伊人，至少比在座的所有胡裙女子都美，甚至但可以跟安乐相媲美了。

离火国是东方十三小国之一，也是南越曾经的奴隶国，并不相信什么往生极乐，只知道人候将相，贵贱有别，也只相信，人不为己才是天诛地灭。

说着，胡眉儿作势就要起身，不过起身之前还特意往绿舞的身上搜了搜，也不怕什么晦气不晦气，直到把一枚暗绿色的玉佩揣在兜里，才准备离去。

“站住，把玉佩留下！”安乐看到胡眉儿的动作，气不打一处来，插着腰，瞪着眼，拦住了她的去路。

本来胡眉儿要走，她不会强人所难的。

毕竟绿舞已死，人死如灯灭，何况“铜铃盖印，子时守夜”只是南越国人的习俗，不能勉强别人，可胡眉儿居然连死人的遗财都要贪去，令人不耻。

再者，绿舞死前，是胡眉儿最好的姐妹，好到饮水同床，人怎么能这般无情无义？

看到安乐去阻止胡眉儿，众人也觉得不妥，纷纷拦住了胡眉儿。

“呦呦呦，你们想干什么，人都已经死了，这玉佩给她，她还能戴吗？便宜一下我怎么了？”

胡眉儿看到众人来拦自己，并不心慌，挤眉弄眼地喝道：“你们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咱们可都是亡国的奴隶罢了，在天姬营只不过是大稷国的玩物罢了，再说，你们在座的这些个儿，哪个没干过灰扒子，没拿过死人的东西？”

说着，胡眉儿拿起手中的宝蓝色玉佩，一阵阵地往这些胡裙女身上凑，有些不屑地道：“你？还是你？你们谁没有做过这扒拉子事？”

胡裙女们个个心虚，被她喝得面面相觑，面红耳赤，却又不敢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