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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3章 死不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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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房。

柳瀅低着头坐在云泽对面,左边坐着鹿鸣与阮瓶儿两人,右边则是南山君。小丫头好不容易才止住哭声,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这会儿正眼眶红肿,又是委屈,又是自责。

叶知秋的护道人确未说谎,事情的起因,也确在吴麟子身上,只是按照柳瀅的说法,吴麟子这人在砺剑台上修炼《武道正经》的拳法,其实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但要归根究底,还是自从云泽离开北中学府之后的第二天,吴麟子就忽然偷偷跑来柳瀅这边,说是自己的拳法修炼方面出了一些不算太大的问题,只是不太容易解决,再要继续这样修炼下去,很容易就会走上歧途。按照柳瀅先前所言,吴麟子将这件事说得非常严重,又是走火入魔,又是七窍流血,总之是将柳瀅彻底吓到了,然后吴麟子又说,想要在柳瀅这边借来那部《武道正经》看一看,说是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当时柳瀅还是傻乎乎地问了一句,他怎么知道自己那本《武道正经》可以帮他。

话是问了,但吴麟子只是含糊两句就给糊弄过去,而柳瀅虽是先天武道胚子的体质,可毕竟年纪还小,再加上《武道正经》这本书,又不是只有自己才有,尤其之前跟着云泽一起去找那位大胡子匠人,分明是在一座暗室当中见到了许多一般无二的《武道正经》,已经被那大胡子匠人送给许多人,就没觉得这本书的内容是什么隐秘,迷迷糊糊将那《武道正经》借了出去。

到第三天,吴麟子将《武道正经》还了回来,再之后,就开始跑去砺剑台那边修炼其上拳法。

大胡子显然没将《武道正经》送给吴麟子,但这人具体又是从哪儿得知《武道正经》的成书其实是与《禄存星经》有关,仍旧不太好说,可能是他偶尔跑去书香斋的时候撞见了正在发难的叶知秋,旁听得知,也可能是赵飞璇的暗中示意,总之就是吴麟子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一直都在砺剑台上修炼那套本不该如此堂而皇之的拳法,直到一旬之前,这才终于撞见了跑去砺剑台修炼的叶知秋,导致事情败露出来。

天玑麟子叶知秋,得知此事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了柳瀅,最开始的时候,其实态度还好,毕竟原本的那座临山城,怎么就变成了现在的临山湖,叶知秋心知肚明,便也算好声好气,只想着将那《武道正经》收回,顺便告诉柳瀅日后不再修炼其中拳法剑法也就罢了,可小丫头当时却被这件事被吓住了,回过神后,第一时间怒气冲冲看向吴麟子,质问这人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她明明借书之前就已经跟他说过,不能在砺剑台上修炼书中记载的拳法剑法,怎么他当时答应得那么痛快,之后却要做出这种事。

然后吴麟子根本懒得理会,扭头就走,脸上还满是不屑与鄙夷地看她一眼,只是很好地躲过了当时在旁的其他人。

小丫头确实是被气到了,赶忙拦住吴麟子去路,一定要让这个不守承诺的家伙给个说法,然后一不小心,就说了一句“那么多人都得到了那本《武道正经》,可他们修炼的时候,从来不去砺剑台”。

说出去之后,柳瀅这才回过神来,一下子偃旗息鼓,低着脑袋站在那里,一阵手足无措。

再之后,就是恰好路过的南山君,原本正在人群当中看着事情发展,想着如何才能摆平这件事,听到柳瀅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只得无奈上前,将回神之后就气得发抖的叶知秋给拦了下来,然后合盘托出了事情经过。

按照南山君的说法,吴麟子当时在听说了事情经过,并且亲眼瞧见他手掌一翻,就直接拿出了另一本《武道正经》之后,脸色立刻变得奇差无比。

所以这人当时应该还不知晓,书香斋的那位大胡子匠人,竟将《武道正经》送给了那么多人,还以为世上就只柳瀅手中那一本,是那大胡子匠人看出了柳瀅先天武道胚子的体质,才会慷慨相赠,甚至或多或少有些想要将之收入门下的打算。

南山君道:

“吴麟子此人之所以能够得知《武道正经》的成书,与天玑圣地的《禄存星经》有着很大关系,其实是在很早之前了。那次的事情之后,我曾暗中找过一次叶知秋,按照那位天玑麟子的说法,差不多是在三个月之前,他去照例跑去书香斋讨要《武道正经》的时候,恰好撞见了吴麟子当时正在那边翻阅一部前人留下的拳理孤本,只是当时的叶知秋并没有将这件事给放在心上,该怎么说,就怎么说,目的就是要那大胡子前辈交出《武道正经》,也是那个时候,吴麟子才终于知晓《武道正经》的真正来历。”

南山君眉关轻蹙,将手中折扇一下一下拍打在左手手心,稍作停顿之后,才继续说道:

“倘若所料不错,从那时开始,吴麟子就已经与赵飞璇商定了计划,只差一个合适的机会。此番云兄南下去往那座古代大墓,就会很长一段时间不在学府,而柳姑娘也因修为境界不足的缘故,就被云兄暂且留在这边,这才有了他的可趁之机。但在之前,吴麟子毕竟还是武山弟子,而在武山那边,也就只有柳姑娘手中一本《武道正经》,所以此人并不知晓事情真相,并不意外,这才有了这场看似闹剧一般的暗算设计。”

南山君手中折扇啪的一下打在左手手心,屈指握住,唏嘘道:

“其实书香斋的那位大胡子前辈,究竟为何要做这种事,在下也能猜出一二,无外乎就是野修出身的自己,已经站直了腰板吃饱饭,就想要全天下的野修散修都能跟他一样,不必再做刨食的野狗,所以这件事,终归会有暴露的一天,而且书香斋的那位大胡子前辈,也就已经做好了慷慨就义的准备,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他转头看向低头不语的柳瀅,轻声安慰道:

“柳姑娘大可不必因此觉得伤心难过,更不必责怪自己,那位大胡子前辈这种做法,是要改变天下野修散修只能如同野狗一般的格局,可谓天下间最是慷慨的壮举,即便没有这次的事情发生,日后也终有一天会天下皆知,早些天,或者晚些天,没差多少。”

柳瀅闻言,微微抬起头来,眼眶仍是又红又肿。

“可...”

小丫头张了张嘴,眼泪忽然夺眶而出,她又重新低下头去,闷不吭声地攥紧了拳头,泪珠子吧嗒吧嗒地掉下去,砸在手背上,摔得粉碎。

鹿鸣趴在桌子上,侧着脑袋看向柳瀅,脸颊贴着桌面,瞧见小丫头又开始闷头掉眼泪,当即翻了个白眼,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按住眼角往下扯。

“哭哭哭,就知道哭,不害臊。”

云泽伸手在鹿鸣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少女立刻哀嚎一声,起身捂住脑袋,满脸委屈。

云泽对着柳瀅道:

“这件事确实错不怪你,毕竟是有心算无心,就算大胡子知道了,也不会觉得是你做错了,只会觉得吴麟子这人心肠恶毒,做事不择手段。更何况大胡子将那《武道正经》送给你,本就不坏什么好心思,包括学府中其他那些《武道正经》都是如此,他是想让这件事尽可能牵扯到更多势力,用来保证事情败露之后,天玑圣地不会再将《武道正经》尽数收回,也只有这样,才能改变天下野修散修如野狗的格局,并且打从最开始的时候,大胡子就已经做好了送命的准备。”

云泽皱起眉头,双手交叉揣袖,无奈叹道:

“所以说白了,无论是你,还是我,或者其他那些得到了《武道正经》的人,都只是大胡子为了自己的谋划安排下来的棋子,只是这场谋划的最后一步,被迫提前了一些。不过对他而言,这件事应该算不上什么意外,毕竟大胡子送出去的《武道正经》,数量相当不少,而这也就意味着暴露的风险会很大,所以那家伙肯定很早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准备。”

柳瀅唇瓣抖了抖,忽然抬手用力抹了下脸上的泪痕,然后抬起头来看向云泽。

鹿鸣有些不乐意了,一巴掌拍在桌面上,瞪眼道:

“丑丫头,你那什么眼神,怎么看咱师父呐?!咋了,师父刚才又没说错,你瞪眼是什么意思?再瞪?你还瞪?信不信我把你那眼睛挖出来给师父泡酒喝!”

“鹿鸣!”

云泽猛地呵斥一声。

少女脖颈一缩,立刻扭过头来满脸谄媚。

“师父,我这不是教训一下不听话的小师妹嘛,您说,您说。”

云泽有些无奈,转而重新看向抿着嘴巴不说话的柳瀅,轻声说道:

“我知道你是觉得我这番话说得有些过分了,但事实如此。大胡子这人确实有着很大的抱负,关于这点,我无法否认,可无论他的抱负有多大,也都是为了那些野狗刨食的野修散修,是为了改变天下野修散修无处容身的格局,所以在他而言,你我,或者其他那些得到了《武道正经》的人,都只是棋子而已,用来保证事情败露之后,天玑圣地不会将《武道正经》尽数收回,更不会大肆清理那些得到了《武道正经》的野修散修。说得再要直白一些,咱们就是被迫成了那些野修散修的护道人。无论你觉得我这番话说得对或不对,事实如此,不容争辩...”

哗啦一声。

不等云泽说完,小丫头就忽然踢开了屁股下面的凳子,转身快步离开。

云泽话音一顿,目光看向夺门而出的柳瀅,眉关紧蹙。

鹿鸣气哼哼道:

“小白眼儿狼,不知好歹的东西,脑袋里面装的都是水吧,让人卖了还给别人数钱哩!”

阮瓶儿叹了口气,其身上前,将那摔在地上的凳子扶了起来,随后转身看向云泽问道:

“你不跟过去看看?”

云泽微微摇头。

“柳瀅现在还是觉得错在自己,她觉得就是因为自己心眼儿不够,在面对吴麟子的时候,一下子说漏了嘴,才会导致大胡子现在被人追杀,其他的那些,根本听不进去。这是已经钻了牛角尖了,她现在只认自己的道理,其他人,哪怕是我,说得再多也没用,反而在她来讲,说得越多,错的越多。”

云泽抽出一只手,揉了揉眉心,有些苦恼。

“所以这件事,还得她自己想明白才行,我再去说,也无外乎火上浇油。”

阮瓶儿低头看向那条刚刚扶起的板凳,满脸苦恼。

其实也不算是钻了牛角尖吧?

柳瀅的心情,阮瓶儿其实能够体会,正如云泽方才所言,柳瀅是觉得这件事之所以会变成现在的模样,大胡子之所以会被天玑圣地一路追杀,甚至极有可能就此丧命,都是错在自己。大抵也是因为这样的心理,所以在柳瀅看来,书香斋的那位大胡子,就只是在按自己的计划一步步行事,却因为自己的一时口快,才导致了大胡子的计划败露,沦落到现在的境地。

阮瓶儿在柳瀅的位置上坐下,抬头看向坐在对过沉吟的云泽。

然后就忽然明白过来,柳瀅之所以会跟云泽生气,其实是觉得大胡子的这般做法,目的在于改变天下野修散修的格局,让他们不必再如野狗刨食一般,被人鄙夷唾弃,称得上是慷慨壮义之举,所以哪怕自己只是大胡子计划中的一颗棋子,也无妨紧要。

可云泽却是字字句句都在批判大胡子,将自己等人当成了棋子,会沦落到如今境地,不过咎由自取。

阮瓶儿叹了口气。

这事儿,可不好解决。

鹿鸣很是狗腿地打开了自己的包裹,从里面取出了阮瓶儿之前跑了很远给她买来的瓜子,抓了好大一把,搁在云泽面前。

“师父,别生气了,那丫头不知好歹,让人卖了还给别人数钱哩,哪像师父,看得如此通透,又如此大度,就只是说了那个大胡子几句,这要换成是我,肯定要把那个什么大胡子的胡子全给薅光!哪有这么算计人的,好名声全让他给拿了,还要咱们给他打掩护,没有这么办事儿的!那丑丫头也是,脑袋怎么如此不灵光,白读了那么些的圣贤书,也白瞎了师父给她花了那么多钱!”

鹿鸣满脸谄媚,一溜烟就跑到云泽身后,两只小手握成拳头,轻轻砸在他的肩膀上。

“师父,别跟那丫头一般计较,吃点儿瓜子喝口水,缓一缓,这个力气行不行?还要不要更重一些?”

云泽摇头失笑,略作沉默之后,他转头看向旁边一声不吭的南山君,开口问道:

“我是不是真得说错了?”

南山君叹了口气,抬起手来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藏在他另一边耳朵后面的文小娘,吓得小家伙儿立刻蹦了起来。

略作沉吟之后,南山君才道:

“其实,我对这件事的想法更接近柳姑娘。大胡子前辈为何要做这种事,刚才已经说过了,咱们都是心知肚明,所以在我看来,前辈乃是大仁大义,毕竟如今野修散修的地位局面,实在是已经差到不能再差了,修行之艰难,动辄就要出生入死,绝非你我可以想象。因而前辈能够志在改变野修散修的地位局面...且不说别人如何,我是打从心眼儿里感到佩服,所以哪怕前辈是将我给一并算计进去,无形之中成了那些野修散修的护道人,保护他们可以安心修行《武道正经》,也没觉得什么大不了的事,毕竟只是借我身份一用,并且也不算白用,至少咱们都得到了一本《武道正经》。”

南山君转头看向云泽,开口问道:

“云兄可曾翻阅《武道正经》?可曾备受启发?”

云泽略作沉默,点了点头。

南山君笑道:

“这就是了,所以咱们也不算平白无故地付出,而若这种付出能够改变天下野修散修的格局,让他们能有灵决古经修行,能有武功技法傍身,日后再要出入那些山林野地,四处寻找古代墓葬、古界小洞天,或是战场遗址的时候,是不是就可以少死几人?”

南山君将手中折扇点了点桌面一边,然后又点了点另外一边,轻声说道:

“佛家有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云兄的想法,是觉得自己平白无故就被卷入这件事,有些愤慨,有些恼怒,所以才会觉得前辈之所以落到如今境地,乃是咎由自取。但在我与柳姑娘看来,那位前辈的做法,却是造福天下无数野修散修的好事,所以哪怕是被卷入其中...反正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又能间接救下那么多野修散修的性命,有何不可?”

话音一顿,南山君收回折扇,用手指先后按在之前折扇轻点之处,往前推出,便在桌面上各自推出了一条并不明显的直线痕迹。

“云兄与柳姑娘,对于这件事的考虑,出发点本就大相径庭,再要各自按照自己的想法考虑下去,自然也就没有任何交汇之处,云兄善言,却说不到柳姑娘心里,柳姑娘不善言,更无法让云兄明白她的意思。所以云兄方才所言,说柳姑娘钻了牛角尖,确实说错了。倘若柳姑娘这也算是钻了牛角尖,那云兄又何尝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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