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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5章 鲎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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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嵘离开队伍之时,并未惊动任何人,炼精化炁境已经可以凌空蹈虚,便从裂谷深处,到裂谷上方,不过废了一些吹灰之力,再之后,脚尖一点,一个兔起鹘落,就足有百丈距离,短短片刻,便将这一众人远远落在了身后。

到这个时候,许多人就已经察觉到了这件事。

除了那个名叫林青鱼的一品武夫。

他满脸愁苦相,刻意与原本并肩而行的穆红妆保持了一段距离,其实是拽着耗子杨特意走远了一些,想要问一问那些符箓,凭什么这么贵。

“符箓派圣人修士亲手书写,肯定值钱,可这么多钱,是不是有些不讲道理了?”

林青鱼一阵唉声叹气。

但话是这么说,这么问,可昨天夜里已经用去的十张符箓,哪怕只是最便宜的那张,也最少价值三百玉钱的事情,这位江湖游侠儿已经接受下来,毕竟他明摆着就是一副穷酸相,只看衣着打扮就能看得出来,这些人真没必要在这件事上算计自己,毕竟神仙钱币与凡人钱币之间的差距可谓天壤云泥,就凭他这穿衣打扮,很明显,根本还不上,这般算计自己,能有什么好处?

更何况那姓云的山上修士,还是穆姑娘的大师侄哩!

耗子杨小心翼翼瞥了眼不远处充耳不闻的穆姑娘,略作沉吟,方才言道:

“其实不是不讲道理,符箓派圣人修士亲手书写的符箓,就值这个钱,而且人家还说少了,最便宜的那张,应该就是最后用的那张神闲气定符,还帮你挡了一次灾。就只这张符箓,一旦放在市面上,又是符箓派圣人亲手书写,最终的成交价格,很有可能要比那个大个子说的价格高出一倍。”

林青鱼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凭啥呀?我知道圣人修士确实极少,但这个价格,有些不讲道理了啊!”

耗子杨没好气地抬手拍了一下林青鱼的脑袋,然后小心翼翼看了眼四周,见到没人注意,实际上都是充耳不闻,也是不将林青鱼这个初入江湖的小虾米放在心上,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臭小子,想死可别连累了俺,这附近都是什么人,看不懂是不是?身份来历肯定是一个能比一个吓死人,你就不知道收着点儿?这么大声,嫌自己没死过是不是?”

林青鱼扁了扁嘴,有些不太高兴。

见识短浅!

耗子杨一阵腹诽,但也还是压低了嗓音开口解释道:

“不就是符箓的问题嘛,俺跟你说就是了,这玩意儿可不是谁想写就能写的,里面的门门道道多了去嘞,就说符纸和朱砂,写什么符,用什么纸,使多少力,蘸多少砂,都有很大的讲究,差一点儿都不能行,轻了就是符纸作废,朱砂自毁,重了还会直接炸开,要人命的!再说上面的文字,你能看得懂?俺跟你说,那东西正儿八经的名字叫复文,但也不是这么简单,只有将那些寻常文字的一笔一划,按照灵纹排列书写而成,并且顺利烙印在符纸上面,那才是真正的复文,这里面的门道就多了去了,你也不是补天士,只知道这些就行。”

顿了顿,耗子杨又道:

“但最最重要的,还是符文的内容,这就很看下笔之人肚子里面能有多少墨水了。同样的复文,同样的修为,同样的材料,最终写出来同样的符,效用也会天差地别,为何如此?关键就在画符之人对于符文内容的理解。你现在也已经知道了,符箓这东西,上面的复文多以四字为主,为什么?就是因为字少了用意不深,字多了用意太杂,咱们单说一个神定气闲,你理解的神定气闲,就跟人家符箓派圣人理解的神定气闲不一样,所以人家的符箓才能这么厉害。符箓派圣人修士亲自手写的符箓怎么这么贵?都是有道理的。”

林青鱼抓了抓头发,还是有些莫名其妙。

气得耗子杨又一巴掌扇在他头上,腔调古怪道:

“你可怎是个朽木,不可雕也!”

这位江湖游侠儿,满脸委屈,只是忽然瞧见了走在旁边前面的帅气剑仙忽然面露笑意,分明是听到了自己两人的谈话,林青鱼立刻满脸涨红,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这位帅气剑仙是真的帅气,腰后横着一把剑鞘雪白的飞剑,一只手压着剑柄,就让飞剑向着前面下面倾斜过去,再加上剑修模样也是生得丰神俊朗,不需要多说什么,也不需要再做什么,就只是这么简简单单走在那里,或者干脆站着不动,都是人间风流。

那位同样腰后横着一把黑剑的姑娘,好像是叫鸦儿来着,这名字有些古怪,不过也是帅气得很。

林青鱼面露向往之色,连忙将自己那把已经断掉的“飞剑”,学着那两位帅气剑仙的样子,横在腰后,然后挺直了腰板,挺起胸膛,顺便露出一个自以为相当潇洒的微笑。

其实剑是这位游侠儿,在家乡小镇某个铁匠铺里只花了两颗碎银就买到手的寻常铁剑,而且早早就已经断了,如今剑鞘里面,就只剩下半把剑。

至于游侠儿自以为帅气的微笑,耗子杨瞧见之后,满脸鄙夷。

臭小子,这是想起哪家胸脯微隆的好看姑娘了?傻笑什么嘞?

石林之间忽然蹿出一缕黑风。

耗子杨一直警惕着这件事,知道这座大墓里的种种阴煞邪气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当即手腕一抬,泼出一片清水模样的符水。

滋滋啦啦的声音近在咫尺。

那位自以为十分帅气的游侠儿,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就瞧见耗子杨老神在在收起了手中那只藏有袖里乾坤的瓷瓶,然后神情玩味地看向自己。

林青鱼咬了咬牙关,猛地站起身来,装模作样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然后拍了拍耗子杨的肩膀。

“谢了。”

耗子杨嘴角一抽,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

“表拿老子擦手!”

...

这座大墓的广阔,远远超乎所有人想象,仅仅只是一座大裂谷,就用了两天半的时间才终于远远瞧见了尽头。在这期间,除了林青鱼偶尔会被邪煞阴气吹袭之外,就再也没有更多的古怪诡谲之事发生。不过两次入夜之后,云泽身上的符箓也已经所剩不多,倘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每次入夜之后,还会再有黑风倒灌之事,就肯定不会再如之前那般轻松度过。

地势逐渐倾斜向上。

云泽几人已经走出了裂谷石林,然后就见到了那股女子呜咽声的主人。

尖锥模样的高山,近在咫尺,要比想象中更加巨大,山脚下,是一条黑河环绕,宽余十丈,不算太远,河面极为安谧,一动不动。

云泽几人来到这里的时候,恰好撞见了精神有些萎靡不振的天权麟女与孔氏麟女。这两位各有千秋的女子修士,一个是文曲转世,另一个也是教养极佳,一路上遭遇过的凶险,比起林青鱼只多不少,甚至就在昨夜,云泽几人还曾回头见到,有着几具大庆兵卒竟然真的挣脱了贯体而过的石锥,一身黑烟滚滚,煞气极重,脚下一跺就直扑上天,杀向走在高处的两位麟女。

故而赶路速度慢一些,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那位年纪尚小的孔氏麟女,就难免遭殃,本就修为境界不算很高,接连两日赶路,又是凶险重重,原本一袭色彩亮丽的霓裳羽衣,都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神情尤其萎靡不振,比起旁边那位身材出挑,并且独自挡下了绝大多数凶险杀机的文曲转世,还要更加不堪。

这两人刚刚走下右侧山麓,就瞧见了云泽这一众人,有些意外人数庞大,但也没有过多在意,那位天权麟女远远颔首示意一下,便将目光放在了这条环绕锥山的黑水河河畔。

一位身着缟素的女子,正跪在哪里呜呜咽咽,声音随着吹袭不止的罡风吹入后方裂谷之中,回荡在石林之间,更显幽寂。

其实云泽众人,与那两位麟女的赶路速度,已经极慢,故而到此间时,前面就已经过去了不知多少年轻一辈。黑水河对岸,那座形似尖锥的大山山腰处,有着一座暗红色大门,早已被人推开进入其中,哪怕山下,也能看得清清楚楚,只是内部昏暗,瞧不见真容。

云泽几人面面相觑,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天权麟女。

后者并未靠近,略作沉吟,便轻声言道:

“看起来应该只是游荡无依的孤魂野鬼,是与这座大墓的主人有什么关联?”

穆红妆忽然走上前来,有些跃跃欲试地在云泽旁边低声问道:

“我先上去揍她一拳试一试?”

云泽嘴角一抽,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好歹你也已经自己游历江湖一年多了,这幅莽撞性子就不能改一改?”

穆红妆翻了个白眼,有些悻悻然。

“不行就不行,什么态度,我可是你小师叔!而且这不有你在呢,动脑子的事情还是你来,我才懒得那么劳神,太累...”

说完,她就悠哉悠哉转身走去一旁,直接盘坐下来,一只手托着脸颊,老神在在地等着其他人商量一个结果出来。

云泽有些无奈,转头依次看了卫洺、姜北、鸦儿姑娘几人,最终目光放在耗子杨身上,开口问道:

“耗子...杨,对吧?您也是老前辈了,可有见地?”

耗子杨伸手抓了抓油腻脏乱的头发,干笑两声。

“说实话,这种大墓俺还是第一次来,以前去的都是那些不值一提的小墓,各种古怪虽然见过不少,但这种情况还是头一回见。”

他转过身去,伸手指向来时的方向。

“你们瞧瞧,这个地势其实也有说法,俺在俺们师门传承的一部古籍上见过,这种地势叫做天狗吞月,之前还没见到全貌的时候俺也不敢确定,不过现在可以说了,天狗吞月这种地势其实是一种很厉害的镇煞地势,那里面的那些死人,其实不算死人,如果非要说的话,应该是半死人吧,反正灵魄肯定还被压在尸体里面,就是但凡死在里面的人,都没有离开这地方的可能。”

耗子杨扭过头来看向那个跪在黑水河畔呜咽不止的女子,满脸皱纹堆积起来,满脸为难。

“至于这女人的来历,不好说,毕竟这地方也在天狗吞月的地势范围内,可能是她的尸体就在那条黑水河里,一直回不去,只能被迫一直承受这座大墓里面的罡风吹袭,所以才在这里抹眼泪?”

云泽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这事儿可不能如此武断。

略作沉吟之后,他将背上的陈子南暂且放了下来,小心翼翼走上前去,脚步缓慢。

可直到云泽已经来到了那位女子的身旁,这分明不是活人的女鬼,依然没有半点儿反应,仍是跪在那里捂着脸哭哭啼啼,呜呜咽咽,缟素包裹之处,血肉饱满。但这长跪不起的女人,双手却已经没有丝毫血肉,只剩枯骨,通过指缝,依稀可以见到女鬼脸上同样无皮无肉,骨骼甚至已经干枯开裂,眼眶当中还爬着一只探头探脑的蜈蚣,云泽靠近的时候,就立刻一溜烟扭头钻入这女鬼的头颅之中,顺着同样已经没有血肉包裹之声枯骨的脖颈,钻入缟素里面。

罡风吹过,通过女鬼指缝灌入眼眶鼻腔齿缝之中,呜咽有声。

一时间分不清究竟是这女鬼在哭,还是罡风吹袭之声。

云泽稳了稳心神,忽然注意到这女鬼的肩头,有过被人拉扯的痕迹,后又瞧见女鬼腰间有着一个脚印存在,立刻激灵灵一个寒颤。

也不知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怕是认定了这女子之所以身躯依然留有饱满血肉,是与这件缟素有关,可能是件法袍之类的机缘,便动手去扯,甚至见到这女鬼一直在哭,没有半点儿反应之后,还直接上脚,只是没能扯得下来,才终于无奈放弃。

果然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但也终于可以确定下来,至少在目前而言,这女鬼什么都不会做,也没有半点儿凶险。

云泽回去众人那边,简单说了一下那只女鬼的情况,随后问道:

“有关大庆,你们谁知道什么?”

众人一阵面面相觑,就连陈子南也微微摇头,对此所知无多。

那站在远处,也似是不想牵连了其他人的天权麟女,忽然问道:

“神威大庆,武运必昌?”

云泽转头看去,就听那位文曲转世缓缓言道:

“庆国是近古以前,乱世之初时期的几座大王朝之一,但要往前追溯其建国之始,则在上古之初,历史久远,算得上是贯穿了整个上古,虽然期间也有数次动荡,但最终都有能人现世,挽大厦于将倾。但庆国自从建国以来,便最以兵马强盛而著称,重武不重文,仅在世上至今存留的一些历史典籍当中,就记载了多达三百余位历史名将,七百多场以少胜多的战役,可庆国毕竟存世极久,故而典籍记载之中,也有不少治国文人,只是这些治国文人的最终下场都不是很好,若非被人诬陷,锒铛入狱,含冤而死,就是被王朝之主疑为不忠,要么赐死,要么贬谪。庆国历史上有过数次险些灭国的动荡,就与那些被贬的文人有关。”

说着,天权麟女便将目光放在眼前那座也似尖锥一样的大山上,秀眉轻蹙。

“裂谷之中,尽乃大庆兵卒,横死其中,奴家行走地势之上,偶尔俯瞰,侥幸见过一位典籍之中有过记载的名将,也在其中一根石锥之上,胸膛被上下贯穿,虽已身死,却血肉犹存,甚至能够带领一些生前修为明显不低的近卫挣脱离开石锥束缚,扑杀我等,却被地势阻拦,甫一靠近,就灰飞烟灭...这座大墓,莫不是庆国某位被疑不忠的治国文人之墓?”

云泽愕然,这才知晓,原来昨夜见过的那些飞扑上去的大庆兵卒,竟是庆国历史上有过记载的名将。

鸦儿姑娘忽然开口问道:

“还不知芳名。”

那天权麟女恍然回神,歉意一笑,侧身施了个万福。

“奴家复姓欧阳,单名一个婉字。这是孔竹。”

那一袭霓裳羽衣已经破破烂烂的小姑娘,立刻俏皮一笑,尽管脸色仍是有些掩饰不住的苍白,却也依然眼眸灵动,顾盼生辉,并且天生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妩媚。

“哥哥姐姐们好,我是孔竹。”

欧阳婉微微摇头,却也没有纠正孔竹应该在与还不熟悉的人说话时,应该谦称奴家,只是暗地里悄悄递了一个眼神过去。

至于那看似古灵精怪却又眉眼生媚的孔竹是否瞧见,另说。

鸦儿姑娘微微点头,自报家门之后,便开口问道:

“欧阳姑娘既然认得那位名将,可知与之同朝之人,又有哪位治国文人惨遭贬谪?”

欧阳婉轻轻颔首。

“确是读过一些,可那位名将所在时期,正是庆国武运昌隆之际,前后足有三千年,开疆拓土不止,同朝名将文人,亦是数不胜数,但被贬之人,三千年来同样极多。有一件事,确也值得一提,便是三千年后,庆国险些因为一场起义就被彻底覆灭,带头之人,正是惨遭贬谪的一位读书人,同时也是儒家修士,擅于音律与对弈之道。此人早年间在朝为官时,还曾做过太子太师,乃三公之首,只是后来却被同朝镇军大将军诬陷别有用心,只在典籍记载中有言,还未查明,只因重武轻文,这太子太师就被废为庶人,随后平寂百年,愈见王帝昏庸,朝廷腐败,又恰逢乱世,便联络了许多被贬文人,一起掀动了一场规模极大的起义,前后足足打了数十年。奴家之前见过的那位大庆名将,按照记载,就是死于这场起义之下某次战役,有关这一点,记录不详,但如典籍所载,那位名将是被厚葬,却也不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究竟是典籍记载有误,或者后续又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发生。不过起义最终还是被镇压下去,只是大庆已经伤及根本,只在随后一百五十年间,就丢了三千年开疆拓土所得之处,又一百五十年,庆国灭。”

言罢,欧阳婉又随之缓缓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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