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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6章 布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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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门声响起,弟子房里的鹿鸣蓦然一惊,慌手慌脚将鞋袜重新穿好,还不忘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当然这一切都被云泽透过门缝看得清清楚楚,鹿鸣对此一无所知,走路一瘸一拐,跑来开门。

见到云泽之后,少女下意识地脸上闪过一抹惊慌之色,但也很快就冷静下来,神情冰冷,眼神漠然。

“有事?”

云泽轻轻点头。

“进去说。”

少女神色一紧,两只手猛地用力,紧紧抓着两边门板,不肯撒手,像是故意展开手臂拦在云泽面前一样,实际上也确实如此,生怕会因转身走路的姿势不对暴露了自己脚趾的伤势,一旦被这姓云的发现,就肯定要被这家伙追问不休,再继而牵扯出更多问题,暴露了自己想要挖掉那个丑丫头双眼的事...但也可能,不是那么肯定?

鹿鸣紧抓门板的双手忽然放松了许多,眼神中不易察觉地闪过一抹苦涩失落。

武山上的这些人,包括这个姓云的在内,有谁不是更喜欢那个又黑又瘦的丑丫头?也是,人家毕竟是个读过书的,说起话来也总是一套又一套,不光好听,而且乖巧,相比之下,自己这个从没读过书也从来没有机会读书的,就肯定不讨人喜。

少女沉默寡言,松开抓着两边门板的手,冷冰冰瞥了一眼云泽,转身一瘸一拐回去床边。

眼见于此,云泽挑起眉头,有些意外。

少女之前的神情变化,理所当然全部落在云泽眼中,也能看得出她心里正在想些什么,至少可以猜个八九不离十。出身贫贱之人,年少之时便饱经风霜,体会过了许多人间疾苦,也就导致很多人都难免自以为卑贱不堪,包括柳瀅在内,同样如此,这是绝大多数出身贫贱之人都难免需要经历的一个过程,而在这种自卑之后,有些人就会变得胆怯懦弱,有些人就会变得死要面子,当然也有一些人,就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除了一条贫贱命之外就再也一无所有,再也不怕失去什么。

但也绝对不是仅限于这些,人间气象万千,不胜枚举。

而毫无疑问的,鹿鸣便是最后者,柳瀅则是最前者。

云泽一言不发,将房门紧闭,转身同时手掌抹过气府所在之处,取了一只白色瓷瓶出来,被他随手丢给鹿鸣之后,就在桌旁落座,随口说道:

“把鞋袜脱了,自己涂药。”

云泽目光看向周遭,微微皱眉。

阮瓶儿帮她收拾好了这个房间之后,相当干净,云泽之前来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来过,所以这才仅仅只是第二次,前后相距没有太多时间,如今再看,房间里已经变得乱七八糟,之前穿过的衣裳就被随意丢在床边的地面上,桌子附近和床边,也到处都是瓜子皮,阮瓶儿给她买来的瓜子,就那么随意搁在床尾的位置,有不少瓜子都已经散落出来,弄得床铺上到处都是。

房门后边明明摆着笤帚簸箕,就不知道收拾一下?能费多少工夫?

云泽默默叹了口气,忽然注意到坐在床边的鹿鸣正呆呆看着自己,便扭头看了回去。后者神情一滞,忽然脸颊泛红,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低下头去不敢吭声,一只手死死攥着那只白色瓷瓶,一言不发,沉默着脱掉鞋袜,将脚踩在床沿上,拔出了瓷瓶塞子,从里面倒出了一些格外粘稠的黑褐色药汁。

药香浓郁,甚至有些刺鼻,泛着苦味。

鹿鸣耸了耸鼻子,脸颊酡红尽褪,搁下手中瓷瓶之后,颇有些好奇地伸出一根手指搅了搅另一只手手心里的粘稠药汁,然后就有些茫然了,小心翼翼抬起眼睛看向云泽,这才发现那个姓云的一直都在望着自己,当即讪讪一笑。

“这个...怎么用?”

云泽哑然,只得走上前来,在床边蹲下,伸手在鹿鸣手中用两根手指刮了一些粘稠药汁。

“脚。”

少女身子一紧,脸上立刻涌现一抹红霞,迅速扩散,耳垂脖颈都跟着变得一片通红,原本还想拒绝来着,却又鬼使神差地将脚伸了过去,被云泽抓在手里。

也不知道这家伙究竟怎么弄得,五根脚趾,有足足四根都是又红又肿,尤其拇趾,经过冷敷之后,还能清楚见到皮肤下面有着很大一块红斑,内出血相当严重,也得亏是少女对于受伤一事显然有着足够的经验,知道这种情况应该尽快冷敷止血,否则一旦拖延下去,就难免要多受不少罪。

云泽轻声说了一句“忍着点儿”,之后便用两根手指捏了捏鹿鸣肿胀的交织,少女立刻咬紧牙关,疼得直哆嗦,却也意外没有哭天抢地。

“还行,骨头没事儿,涂了药休息两天就没问题了。”

云泽语气平淡。

之后便将另一只手上的粘稠药汁全部抹在少女那几根又红又肿的脚趾上,原本还想到此为止,让鹿鸣之后两天注意一下不要蹭掉了脚上的药汁,却又觉得这般嘱咐可能很快就会被她忘在脑后,就只得取了一件十分单薄的衣裳出来,撕下一条袖子,再扯成布条,用来代替纱布,将她涂了药的脚趾全部包扎起来。

“这两天尽量不要再下地走动,练拳的事情也可以先放一放。”

云泽说完这些之后,稍作停顿,又继续问道:

“中午,没吃饭?”

鹿鸣有些拘谨。

“...没吃。”

云泽轻轻点头。

“之后我会让阮瓶儿...算了,过会儿我会给你送过来,你就先在床上躺着。”

然后伸手指了指床上那些到处都是的瓜子。

“收拾一下。”

说完,云泽就转身离开。

等到关门的声音传来之后,鹿鸣这才抬起脸来,偷偷摸摸地瞧了一眼门缝外边,没见到人影,这才终于松了口气,然后扭头看向床上洒得到处都是的瓜子,撇了撇嘴巴,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但也还是转身趴在床上收拾起来,破天荒的格外认真仔细,一个不落,全部装回袋子里。

少女做完了这些,这才轻轻呼出一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然后伸长了脖子看向门缝外边,见到那个姓云的还没回来,然后瞥了眼自己那只受伤的脚,也不知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满脸通红,踢掉了另一只脚上的鞋子,趴在床上一阵欢快扑腾,又猛地抬头立即板起脸来,学着他的模样说了一句“收拾一下”,忽然笑逐颜开,将脸埋在枕头上避免自己笑出声来。

然后抱起枕头,乖乖坐在床上,将两只脚悬在床边,摇晃摇晃。

阮瓶儿正躲在窗户外边,没被鹿鸣发现。

其实也是有些不太放心云泽,担心那个打从俗世活下来的家伙真会因为今天这件事就直接心狠手辣地肃清师门,所幸事情还没变成那种情况,也让阮瓶儿松了口气。

再之后,就“瞧见”了弟子房里的鹿鸣乖乖做事,然后满床打滚,将身上那些灰尘泥土弄得到处都是。

果然还是没心没肺,注意不到这些小事。

不过鹿鸣的变化阮瓶儿却是全都“看在”眼里,虽然有些想不通这个记吃不记打的恼人家伙怎么忽然变得愿意乖乖听话,那个对待鹿鸣一向没有什么好脸色的家伙又怎么难得温柔了一回,但这终归是件好事,所以阮瓶儿也是发自肺腑的有些开心。

秦家大少爷的本事,相当不差嘛,不愧是个读书人!

阮瓶儿远远瞧见了已经买了饭菜回来的云泽,除了一如既往的大米饭跟腌黄瓜之外,似乎还有一些其他东西。阮瓶儿不敢被云泽发现自己一直都在附近偷偷窥探,就赶忙躲到了弟子房后边。

...

临山城外约莫百里之处。

隆冬之际,山水苍苍,秦九州脚步丈量山水,往往一步迈出,就会走过十数丈距离,而其每一步落下,也都会在地面留下一个浅显脚印,滞留片刻之后,脚印便凭空消失,端的古怪神奇。

少女谢安儿坐在山顶的一块大石上,眼见师父身形飘忽如同鬼魅一般走下山去,然后绕着山脚走过一段距离,再重新上山下山,循环往复了数次之后,这才终于重新走上山来,在最高处站定,一只手负于身后,一只手随意把玩着一支狼毫小锥。能够清楚见到,小锥顶部的笔头有着浅浅灵光悄然闪烁,等到秦九州四面看过勘定之后,就忽然将那狼毫小锥抬手掷出,使其悬空浮于山顶上方约莫百丈高处,狼毫笔尖缓缓滴出一滴雪白珠子,绽放璀璨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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