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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去不去(万字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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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时候,真正的实话,并不好听。

顾绯衣没有给云泽留面子,一方面是并不喜欢说话弯弯绕绕,另一方面,则是觉得需要给云泽一些警醒,避免他一路杀来,真的以为同辈之中,都是如罗元明屁股底下的那些家伙一般的草包。

云泽凝视了顾绯衣许久,始终沉默无言。

罗元明挪了挪屁股,让自己能够坐得更舒服一些,笑眯眯开口道:

“顾麟女说的都是实话,毕竟一个人的实力究竟如何,其实不只是要看修为境界的。”

光头锃亮的罗元明伸出手来,挨个竖起。

“第一点,首先要看的肯定是修为境界,这个我不多说,毕竟修为境界是最基础的东西,而且孰强孰弱,一眼分明。第二点,则是与人搏杀的经验,经验越丰富,就越能将自己眼下所处的形势看明白,也就更能找到合适的方法来应对眼下的情况。而这第三点,就是所谓的手段。”

罗元明收回手掌,将双手插入袖口之中,继续说道:

“所谓手段,一方面在于自己的手段究竟如何,而另一方面,则是在于对方的手段又如何。当然了,在对方不曾将自己的手段真正施展出来之前,其实是不太容易判断的,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办法,都是通过其出身来历先行猜出一个模糊的大概,也算是在心里有个底。但这所谓的底,位置一定要很高很高,就像狮子搏兔一样,否则一旦轻心大意,就很有可能会害了自己。毕竟这所谓的手段,可是一场搏杀之战是否能赢的关键所在,而有些人之所以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无视修为境界的差距,就是因为自己的手段比较厉害。”

说着,罗元明忽然想起一件事,抽出手摸了摸锃亮的脑袋。

“说实话,你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无视修为境界的差距去杀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你的手段就有多强。或许应该说,是因为席长老的学问比较厉害,才能让你身为基础的修为境界要比那些同在命桥境的小修士更牢固,也就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了手段方面的不足。那句话叫什么来着?我记得好像是...嗯,一力降十会?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

平日里最为懒散,却又以嘴上功夫见长的罗元明,嘴巴不停地说了一大堆,可云泽到底有没有真的听进去,还得算作另一回事。

顾绯衣懒得继续听罗元明罗里吧嗦没完没了,重新将目光望向云泽,兀自开口道:

“那家伙名叫钟乞游,十二桥境三重天,就算是我要对付他,也得要费一番手脚,会觉得格外麻烦。”

顿了顿,顾绯衣才继续说道:

“可如果是要对付你,让你一只手也行。”

闻言之后,云泽猛地抬头望向顾绯衣,眼神震惊。

尽管早就知晓自己的本事并不如何,尤其是一旦放在诸如顾绯衣、姜北之类的这些人之间,就更显得微不足道,不值一提。可云泽却无论如何都没想过,自己竟是不堪到了这样的地步。

让一只手,也行?

云泽抿紧嘴唇,忽然觉得满心苦涩。

而顾绯衣则是有些无奈,毕竟真正的实话就是如此的不堪入耳。

可即便云泽不爱听,这些话,该说的也得说清楚才行,否则一旦云泽自是甚高,摆不清自己的位置了,后果就会格外严重。

罗元明也难得沉默了下来,目光始终盯着默不作声的云泽,有些担心顾绯衣如此直接的说法,会不会对云泽近些时日以来,已经饱受折磨的心境再有伤害。

而周遭一路跟随而来看戏的许多学员,此间也都有些不敢出声。

毕竟场中那个被开阳麟女顾绯衣说成是让他一只手也行的云泽,就在不久前,才刚刚连杀了一十二个同等境界的学员,他们之中,有些出身一流家族,有些出身一流门派,无论修为境界也或身份来历,比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要高出很多很多。便对于他们而言,这些被罗元明拴在麻绳上,又被坐在屁股底下的尸体,生前都是他们平日里只能仰望与巴结的存在。

如今却变成了这幅鬼样子。

哪怕罗元明对云泽的评价同样不堪,只是相对顾绯衣口中所言要更加委婉一些,却也绝对不是他们可以轻易得罪的。

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卑贱之人大多都能明白这样的道理。

毕竟他们不能像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一样,可以把说话当成放屁一般,不用担心负责任。

人群忽然被人从后方用蛮力分开,一阵吵吵闹闹。

可这些杂乱的声音却又很快便就戛然而止,人群也自行往两边分开,在中间让出一条路。

云泽与顾绯衣冷眼望去,而罗元明则是皱起眉头,深深叹了一口气。

学院中的学员,数量算不上很多,便是算上导师在内,撑死了也就只有几百人。可偏偏就是这么几百人,一旦有些风吹草动,就会像是有人在最显眼的位置上拉了一泡屎一样,很快就会有无数苍蝇循着臭味儿飞过来。

很显然,那位在人群之中因为身材高大、体魄壮硕,从而显得尤为突兀的钟乞游,便是罗元明所认为的无数苍蝇之一。

而且还是个头明显很大的大苍蝇。

但相较于那些几乎没有太多理智可言,而如今已经命归黄泉的无头尸体,这位长发披散、肩抗黑铁长枪,就连容貌也与常人并无太多异样,只五官略显突出的钟乞游,眼神虽然略显阴森,却又分明格外冷静,不曾被赵飞璇迷惑得失智失心。

长枪一顿,重重落地,响起铿锵一声。

一身妖气十分蛮横的钟乞游,冷眼望向只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的云泽,跟着便又挪动目光,望向那些被罗元明坐在屁股底下的无头尸体,再继而看向被系在挨着系在尸体之间的头颅,一个又一个,都是神情狰狞,死不瞑目。

身材高大的钟乞游眯起眼睛,重新看向云泽,鼻孔出气,冷哼了一声,格外单刀直入地问道:

“你,打不打。”

闻言之后,云泽眼神当即一寒。

罗元明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

便连顾绯衣也是黛眉轻蹙,觉得麻烦。

相较于云泽而言,无论罗元明也或顾绯衣,显然都对这位出身妖城的钟乞游了解更多,毕竟也是早些年前就已经盛名在外,更以貌似凶残蛮横、实则城府深沉而著称的年轻翘楚。尤其此人本该身为妖城麟子才对,却又偏偏在多年以前,将这无数人求而不得的位置,拱手让给了那位虽然与他一母同胞,但修行天赋却着实极差,甚至差到尚且不如一些寻常子弟,只能靠着灵株宝药才能勉强堆起一身修为境界的钟婉游。

可即便没有麟子的身份帮他得到更多的修行资源,钟乞游的修为境界与实力手段,也是较之其他差不多同等出身的麟子麟女不弱分毫,便不免让人疑惑,钟乞游的天赋究竟有多强,而其又为何定要放弃麟子身份给自己带来的便利,甚至还要站在钟婉游的身前,帮助他那个修为境界只是靠着灵株宝药才能勉强堆砌起来的妹妹,站稳麟女之位。

但有一件事却是广为人知的,便是钟乞游之所以会去追求赵飞璇,就只是为了能够将那上好的鼎炉,从瑶光麟子手中夺过来,留给自己以作修炼之用。

虽说这种修炼鼎炉的法子并不在修行正道上,而且一旦沾染,就很容易会在心性心境上留下残缺污垢,对于日后修行,大为不利。可修炼一事,从来事无绝对,而且诸如修炼鼎炉这般另辟蹊径的修行方法,也大多都是因人而异,总有适合不适合。便如云泽与这钟乞游,或许后者心性心境足够稳固,哪怕借助了鼎炉修炼,也不会在心性心境上留下残缺污垢,却一旦换做是云泽,其心性心境本就有所不足,又另辟蹊径走了近道,就难免会在那早已破损不堪的心性心境上再留伤痕,导致他在日后的修行途中遇到的艰险阻碍还要更甚许多。

一种人自有一种人的修行方式,也自有一种人的际遇。

钟乞游是个实打实的天之骄子,绝非寻常人可以比及。

而也正是因此,眼下钟乞游忽然找上门来,且甫一开口就是“打不打”,才会让顾绯衣与罗元明觉得有些麻烦。

云泽忽然转过身去,不只是扭脸看向身材高大的钟乞游,而是正面面对,提在手里样式古怪的长刀,刀刃上还在流淌着猩红未干的血迹,森然晃眼,阴恻恻,凶凛凛,也让顾绯衣与罗元明立刻将目光挪了过来,生怕云泽会一时冲动,开口应战。

甚至就连这周遭许多看热闹的学员也都跟着屏住一口气,莫名有些觉得提心吊胆。

但却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云泽却忽然咧嘴笑了起来,只是有些眼神不善。

“既然知道打不过,又为什么要打?”

云泽忽然转身,走到罗元明身旁,伸手从他屁股底下的尸体身上硬生生扯下了一根布条,叠成一块,用作擦拭刀身上的血迹。

“你的脑袋就现在留在那里吧,等我修为境界追上来了之后,再取你狗命。”

云泽嘴上说的轻巧,手中布条卷紧了刀身,使劲一拉,染血的刀刃便立刻重新变得寒光凛凛,顺带着发出了一阵余音嘹亮的长吟。

身材高大,貌似与寻常人族并无异处的钟乞游,见到云泽动作,听闻云泽所说,当即咧嘴一笑,一身凶蛮妖气忽然激荡而出,掀起一阵汹涌罡风,呼嚎声仿若鬼哭一般,一路席卷而过,砸向云泽。

雪亮刀光方才出现,便就戛然而止。

仅有不多的刀意,能够给云泽带来的帮助实在有限,尤其钟乞游刻意为之,这股被妖气裹挟而至的罡风,便出人意料的蛮横凶强,而刀锋迎上时,便立刻传出一阵无比激烈的铿锵之声,也似是被那股妖气罡风夹住了刀身不断捶打一般,被凝在半空的寒光映月刀,刀身上一阵火花四溅。

云泽眼神一冷,猛地抽刀,旋即鼓足了一身的血气气韵,再度掀起一抹雪亮刀光漫卷而过,将那妖气罡风,彻底斩散。

对此不以为意的钟乞游面上冷笑更浓了几分。

“那就等你修为境界追上来了,再杀你。”

言罢,钟乞游重新扛起那杆黑铁长枪,转身就走。

方才一刀斩破了妖气罡风的云泽,头颅低垂,咬紧了牙关。

尽管早就已经知晓两人之间的差距极大,或许是有如他与那些无头死人一般,毕竟云泽也是有着足够的把握,就算让出一只手,那些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无头尸体,也绝不可能会是他的对手。却唯独不曾想过,两人之间的差距竟是大到了如此程度,只是一阵妖气罡风罢了,却已经足够逼得他需要卯足了一身的血气气韵才能勉强斩散。

哪怕云泽从未有过那所谓的强者之心,也从没想过一定要不弱于人,就连走上修行这条路,一开始也只是因为大势所趋,而到后来,便是为了能够解决温饱问题,再到现在,则是为了可以活下去。

但如此巨大的差距,却仍是让云泽备受打击。

“还看?看什么看?!散了散了!都散了!”

罗元明看出了云泽的失落,当即便就起身瞪眼,开始朝着四周挥手赶人。

大多都是出身贫贱也或十分普通的在场学员,不敢得罪这位早些年前就在学院之中以为人收尸而闻名的光头罗元明,只得相继离去,却也断然少不了背后的窃窃私语。

顾绯衣有些意外罗元明的举动,但在此间也无暇理会,只是望向低头不言的云泽,神情复杂。

而当此间终于重新变得宽敞起来,再也没有任何一个留下看戏的学员之后,罗元明才终于安分下来,回头看向云泽,心里确实有话想说,就像旁边欲言又止的顾绯衣一样,可话到嘴边,却又想不到应该如何去说,便在迟疑了许久之后,也就只能轻轻摇头叹了一口气,默不作声,将那根用来把尸体头颅系成一串的麻绳从地上拾起,拿在手里。

“我先去将这些家伙都埋了。”

说完,罗元明便十分随意地将那些尸体拖在身后,去往后山。

如果这些尸体还有人要,就只能重新挖出来,倘若没人要,也还能勉强算得上是入土为安。

罗元明走后,云泽始终低垂着头颅,默不作声,将手中那把样式古怪的长刀重新收入气府,转身就走。

顾绯衣有些担心,未曾多说,抬脚跟了上去。

云泽又回到了卷云台。

烦心的时候,总喜欢在这种地方安安静静待上片刻,看一看云翻雾涌,看一看天际无穷,哪怕心情不会因此变得很好很好,却也终归是要好过先前。

同一根盘龙立柱下面,云泽已经来过不知多少次。

唯独这次是因为实力不如人,备受打击。

顾绯衣在这根立柱底座旁的另一边坐了下来,及膝长发落在地上,黑亮如瀑。

卷云台上的风,很高,很凉,偶尔凛冽的时候,就会变得像是钢刀一般刮脸而过,刮得脸皮生疼。毕竟按照俗世中的纪年法,如今也已经到了十一月的下旬,再有两天时间,就是应该不会下雪的小雪,再也没有了什么杨柳依依般的拂面柔风,有的,就只是如同后娘耳光一般的烈风。

也有可能是亲娘...

云泽一瞬间想到了很多很多,从小到大很多事,一些清晰记在脑海里的,一些已经印象模糊的,如同走马灯一般在眼前回转。

良久,深深一叹。

“南边的那座大墓,去不去?”

顾绯衣忽然开口,打断了云泽的思绪。

她回过头来,看向云泽,像是那一夜曾经见过一般的,笑得格外好看。

“我可以带你一起去。”

“你也去?”

云泽皱起眉头,想到了老道人的先前所言。

那座大墓,便是有着圣人境界的老道人也忌讳莫深,而其中凶难艰险又如何,也就无需多说。哪怕诚如老道人先前所言,机缘造化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可就像之前面对钟乞游的时候一样,在明知自己不是对手的情况下,如果还要打,要做那“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莽夫,就只是在强逞匹夫之勇罢了,这种人根本活不长。

所以,云泽根本没想过要去南边那座处处都在透露着古怪的大墓。

但顾绯衣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点了点头,开口笑道:

“当然要去。毕竟修行之事本来就是九死一生,也本来就是富贵险中求。所以,如果不拼命的话...”

顾绯衣话音忽然一顿,旋即沉默着回过头去,望向远方云海翻涌一阵出神,面上笑意也逐渐收敛,继而变得神情低落,眼神黯淡。

从没见过顾绯衣这幅模样的云泽有些难以置信,动了动嘴巴,没说话,只是待在一旁安静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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