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118】第一百一十八杯奶茶

回到太空舱的戴维没过多久就陷入了睡眠。

在睡梦中,他又梦到了那群雀族人的幻影。

这一次，他的脑海里不再是雀族人一遍又一遍重复的道歉，而是几声忽高忽低的哀鸣声。

戴维怔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向空中。

蔚蓝的天空之下,雀族人的幻影逐渐发生了改变,原本自由自在的雀族人身上逐渐出现了各种各样的虫化现象。先是长出了触角,接着是翅膀,再接着甚至长出了各种奇形怪状的虫腿，有些雀族人的身上还显现出了虫子复眼的样式。

戴维天蓝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天空，他的表情透露着些许茫然。

接着，那些幻影的表情也发生了变化。

从原本仿佛释然的歉意，逐渐转变成了痛苦的哀嚎。戴维看到了，那些幻影在哭喊着、在尖叫着、在哀嚎着,仿佛遭受了极大的痛苦，浑身颤抖，满面泪水。

戴维猛然抬头,他想要飞到半空中，想要看清楚那些幻影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却发现在睡梦之中，他的化形出现了问题。他无法幻化成能够飞翔的种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幻影痛苦。

其中,有一个幻影格外的眼熟。

戴维天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痛苦,他看到了那个与他养父长得一模一样的幻影。那个幻影的身上全是复眼,肩膀处长出了两条粗壮的虫腿，虫腿上面的坚硬的毛发都清晰可见。

养父幻影的表情跟戴维印象中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那个人总是臭着一张脸，仿佛与所有人有仇一般，表情很凶,是戴维见过最凶的人。

幻影的表情也很凶，但是戴维却能在这副表情之下，看出幻影内心的悲伤。那个幻影紧闭着双眼，一行天蓝色的液体从他的眼角滑落，像是破碎的宝石，从半空中四散坠落。

戴维下意识伸出手，接住了一片碎裂的眼泪。

入手是一片冰凉，眼泪并不像液体那样，刚一接触就从手心溜走。而是坚硬的像是一块真正的宝石，闪烁着莹莹的蓝光。

戴维不敢合上手，他怕一用力将这块看起来如此脆弱的宝石捏碎。

他好像知道这是一场梦，可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梦到这样的场景。

戴维呆呆地看向半空，蔚蓝色的天突然暗沉了下来，无数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锁链，紧紧地、狠狠地将这些幻影贯穿。幻影们发出了无声的惨叫，紧接着那些锁链开始迅速收紧，将这些幻影都串成了一团，每一个幻影都必须紧紧地贴在另一个幻影的身上。

他们异化出来的虫腿或者是翅膀，严重阻碍了他们的靠近。于是那些锁链便毫不留情地掰断了幻影们的虫腿，撕掉了他们的翅膀。

天蓝色的血液四溅，伴随着幻影们的哀嚎，像是一场浪漫的宝石雨，一滴滴坠落下来。刚一接触到草地，便立刻像是融化到土地上一般消失不见。

那些血液避开了戴维，一滴都没有撒在戴维的身上。

可戴维的皮肤却仿佛被硫酸侵蚀一般，泛起令人作呕的疼痛感。戴维伸出手，按住了疼痛的地方，可那份疼痛像是深入骨髓一般，根本无法摆脱。

当戴维将手指移开的时候，又会发现身上连一点伤口都没有。别说伤口了，连一丝划痕都没有。

戴维抬起头，略显幼态的脸上浮现出了几丝迷茫。

他眼睁睁地看着半空中的幻影们哀嚎痛哭，看着他们像是正在被人折磨一般四处逃窜，看着他们遍体鳞伤却仍然试图伸出手，即便知道遥不可及，也尝试着向戴维伸出手，祈求戴维能够救救他们。

在一群幻影之中，与戴维养父长得一模一样的幻影什么都没做，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就那样静静地注视着戴维。

戴维与他对视着，看着幻影眼底的疲惫，戴维突然读懂了幻影的眼神。

那个幻影让他离开这里。

戴维这一辈子只见到过两次这样的眼神。

第一次是成年之后，养父送他离开母星的时候。第二次，是他眼睁睁看着养父死亡的时候。

戴维还陷在回忆之中，下一秒，一根粗壮的锁链狠狠地贯穿了养父的胸口，绕过养父肩膀上的虫腿，将养父身上的虫腿掰成了一个扭曲的角度。

戴维瞳孔收缩，天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暗光，他下意识就想伸手，阻止锁链的进一步动作。

说来也讽刺，这明明是戴维的梦境，戴维却不能主宰梦境里的一切。甚至连梦境必备的特性——在梦中不会感受到疼痛都做不到。

锁链越收缩越紧，养父记忆中高大的身材被挤压得不复存在，那张淡然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疼痛的表情。

养父仍然在看着戴维。

他艰难地张开嘴，一字一顿地说道。

“离开这里，我的……孩子。”

“轰隆——”

阴沉的天空响起了阵阵雷鸣，大雨倾盆而下，瞬间将空中的幻影击碎。像是冲刷了一切罪恶一般，雀族人交织在一起的幻影、那些缠绕着幻影的锁链、四散飞落的天蓝色血液……一切都消失殆尽，不留一点痕迹。

戴维怔怔地看着手心里仍然闪着天蓝色光芒的眼泪，心口一痛。

眼前的景色发生了改变，画面开始旋转，色彩逐渐交汇在一起，像是一幅诡异的后现代画作，扭曲的画面令人看得有些头晕目眩，逼得戴维不得不闭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