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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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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殊。”景决没有回答那一问,只是沉沉地唤了一声童殊的名字,好似要把这两个字缀上万金压在心头,然而这两个字太沉,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复又压低了声将那两个字辗转于齿间:

“童殊,童殊,童殊。”

这两字反复冲击着童殊的耳膜,撞得童殊的心也跟重重地乱撞起来,他眸中波光倾荡,脑中闹轰轰的,有两个小人在激烈的过招。

两人都是洞察力出众之人,童殊听出景决心声,景决岂不懂童殊的斗争。

景决用力闭了闭眼,强压着狂躁的悸动,万千欲念化为轻轻一吻,落在童殊额角,他面容清艳,气质冷冶,此时无声而克制地轻轻一吻,禁欲之感浓重,更显得他清丽无双,他低语在童殊耳际,“随你。”

随我什么?

童殊从那灼烫的气息和暗哑的声调,以及眼中翻滚的渴求,已然足够懂了。

他心中一荡。

而后失笑,心想:当真做到那一步,我还能真跟他打起来不成?

我童殊宠个人,自然得让着他。

而且,经过方才之事,童殊很有自知之明的发现,以如今修为和这副身体的体力,自己能管住灵魂不出窍已属不错,某种体力劳动还是免了吧。要是耕耘到一半,自己突然软了,那岂不是两辈子的脸都丢尽了?!

童殊这么想着,脑海中一激灵想起之前曾在一家书铺里翻过的《涎妄录之神魔奇缘》,当中写到“两个人,正一上一下颠来倒去,只听得一名男子哭泣着求饶‘我不敢了,你放过我吧。不行了,你太快了’”他猛得一抖,心想,难道真的会被做哭吗?

这太没有魔王气概了。

不能哭。

这么想着,他脸上一红。他心念一闪,已经是反应迅速地垂头掩饰着撑腰坐起,提起衣襟,他白玉般的耳垂已染上一层薄红,面色已经微微泛红,细密的睫毛微微颤着,一下一下扫在人心头。

他能感受到景决此时审视的目光,想到臬司仙使洞若观火、一针见血的犀利,他心中一激灵,赶在自己脸热前已飞快地避转开,却还是被景决敏锐地捉住了什么信息。

果然,下一刻景决便已不容他回避地地逼近过来,童殊的脸被捧起,童殊哭笑不得地望向景决,看着景决那种因某种猜测而不加掩饰的激动,他颇为无奈地道:“臬司大人,你可要想清楚问什么?我只答一次。”

英明的臬司大人敏锐地捕捉到了背后的意味,他没有放过机会,喉结滑了滑,临开口时想到这个人可是陆鬼门,那样桀骜的身骨会肯吗,而自己又舍得吗,于是他语音不稳道:“你的意思是……”

“好了,你机会已经用完了。”童殊坏笑着飞快地吻了一下景决,然后跳下床,几步便转出屏风,几声笑扬出来,人已经出去了。

景决坐在床沿,久久不能回神。

他想,童殊这是答应了?

童殊当然是答应了。

他此时只觉脸烧得厉害,在屋子外头走了好几圈才凉下来。

嘀咕了一句:身为男人宠妻子天经地义,有什么好臊的?!

他天大的事也不会纠结太久,在外头凉风一吹,热气散得差不多时,心里便已落定,除了心跳还是时快时落之外,外表上已看起来相当镇定了。

吱呀一声开门声传来,童殊滞了一下,以为是景决跟出来了,他脸上又有点烧,抬眸却见是王婶自厨房出来,手里提了一个竹篮,见着他,热络地迎上来。

童殊先问:“五婶,去做什么?”

王婶笑道:“摘些后院的新鲜菜苗,晚饭吃。”

童殊左右无事,便道:“我帮你。”

王婶自是不敢受,可是几番劝童殊不过,心想确实也有不少富家公子喜欢体验农家日子,只不让这小公子累着便是,便应下了。

他们往后院去,便听那边主屋景决吩咐王伯换水,而后王伯便张罗着新换上沐浴的热水。

童殊舒一口气,不必立刻尴尬地面对景决了。

便听王婶一边摘着菜道:“公子你来了真是太好了。”

童殊疑惑:“我怎么了?”

王婶道:“我到此处几十年,是第一次见景先生面色松快些。”

“他常来?”

“每年冬天来几次。”

“他每次来这里做什么?”

“景先生每次来,都做一样的事,提一打秋露白,排成一行,他自己喝去半壶,剩下的放在屋檐上,半夜时走,嘱咐我们等酒干了取下来。”

半夜时走?童殊心中一动,明白了景决每次半夜就走是为了赶回戒妄山做回辛五替他守夜,他心中有些疼,声音便放得轻了道:“放屋檐上做什么?”

“景先生没说过,我们也没敢问。我看着像是邀好友共饮,但这五十年多,从未见他等的人来,今日是第一次见景先生带了您来。我们一开始以为,您便是景先生等的人,可一看您年纪又不像。”

童殊心中已经知道景决等的是谁了,低声道:“哦。”

王婶继续道:“景先生一定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几十年重复做一件事情,实在令人佩服。”

童殊想,可不是么。

臬司仙使,恪守律规,注定要重复日复一日的枯燥,只有冷漠且有十足耐心的人才是天生的执道者,不出意外的话景决将会一丝不苟过完一生。然后飞升或是殒落,不管哪一种结局,都将是可以单篇立传写进仙史浓墨重彩歌颂的英杰。

童殊想,如果没有他搅乱了景决的一池静水,景决那样的人是该成神的。

往后王婶絮絮叨叨说着杂事,她与王伯不是家养仆婢,没有大户人家里的那些规矩,说起话来自来熟,很有乡野风味。

而童殊心思已飘向别处,却是一个字都听不进王婶说的什么了。

---

童殊想起来了。

他曾与景决在这屋檐上喝过酒。

那是他入魔王境后两三年,路过此处,已近黄昏,见此处乃八百里长河源头,湖边成群白色大雁盘旋归巢,落日、余晖、晚霞、鸟归,他蓦然便住了步子,临水坐下,不知不觉便瞧过了时辰,错过了露头。

他顶不愿赶路,索性在附近寻了这间无人的破房子,提了自市集上打的秋露白,坐在屋檐上看着白雁划过圆日,成群归巢。

忽然非常想念芙蓉山的石镜湖。

想石镜湖边的北麓小苑。

想小苑门边等他归巢的女子。

正心中寂寥时,却见一人踩着余晖缓缓行来,他也不管来人是谁,便出声邀对方共饮。

对方一仰头,陆殊看清对方的脸后深感意外,在此山野之地,竟能遇到熟人。

他乡遇故知,不管是否曾经为敌,在良辰美景之下都放下芥蒂,陆殊喊道:“好巧,洗辰真人,与本座一起喝壶酒如何?”

再次意料之外,景决竟然应了。

只可惜,酒只有一壶,陆殊喝过半壶,有些不舍,不过还是递给了景决。

景行宗戒规森严,是禁酒的,景决对陆殊递过来的酒,愣了愣,却还是接过了。

有了人陪,陆殊那股莫名的乡愁便散开些在酒香间,心思不那么沉了。

那时正值他与景决议完当年仙魔商盟不久,两人间暂且没什需要争执之事,于是竟是相安无事地慢慢饮了一回酒,心平气和地说了一些话。

起先陆殊心中压着愁绪,他先把人叫来的,却没有主动说话,倒是景决先开的口:“鬼门君经常来此处?”

陆殊道:“以前不经常,以后倒是值得常来。这里山清水秀,风景别致,是个避世的好去处。”

“下次何时来?”

“待新酿的秋露白出窑了,可以再打了新酒来喝,下次来可长了记性,多沽些酒才是。”

“明年我请你。”

“好啊。”

“这次何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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