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但如果织田先生坚持的话，当然没问题。”

        泽村日菜目送着男人撑着伞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这个窄小的房间内便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她对着门外的雨又呆站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轻轻地半掩上门，小心地抬起那张椅子挪得离床远了些才慢慢坐到了上面。

        太宰治还在静静地睡着。

        听说人在沉睡时对凝视着自己的视线格外敏感。为了不吵醒他，泽村日菜将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床畔的窗上，雨水和夜色将玻璃变成了天然的镜子，模糊地映着黑发少年的身影。

        她有些困倦地趴在了椅背上，用胳膊拄着脑袋。

        “太宰先生……”

        她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的气声轻轻叫道。

        太宰治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又突然沙沙地响了起来，床上人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

        “我曾经一度以为那只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幻觉，但最近我渐渐开始确定了，我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泽村日菜将头埋在胳膊里，用无意识保护自己的姿势自言自语地诉说着。

        “太宰先生是不是早就先我一步发现了呢？所以才在几次试探之后就开始索然无味了起来。”

        “我是谁，来自哪里，曾经经历过什么……我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这些将我组合成如今这般模样的东西都被分割得七零八落，那我究竟是否还能够算是一个完整的人呢？”

        手机的沙沙声中夹杂了些许电流崩坏的声响。埋着头的女孩没有发现，躺在床上的太宰治已经睁开了双眼，正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的雨景。

        她还在继续说着。

        “您的质疑和排斥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惟独一点，我到现在也在坚信着——这份残缺的人格中所诞生的感情，并不是虚假的。”

        “一秒，一分钟，一小时，那是时间的长短所无法界定的东西。所以我在见到您的第一眼就下定了决定，而在这之后的每一天都不曾改变。”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太宰治漠然地闭上了眼。

        “很抱歉为您造成了困扰，今天的邀请是最后一次了。”

        泽村日菜擦了擦眼角，浅浅地露出一个笑。

        “明天，一定是新的一天。”

        走在路上的织田作之助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将伞从头顶微微挪开，凝聚在空中的乌云缓慢地散开，露出更高处星星点点的亮光。

        雨停了。

        泽村日菜打开门向天上望去，金色的瞳孔中猝不及防地映出了一道又一道划破夜空的光。

        ——迟来的英仙座流星雨，穿过暴风雨的电闪雷鸣，终于在黎明到来之前开始了它盛大的表演。

        “这样，是不是也算是达成了今晚一起看流星雨的约定了？”

        她忍不住为这阴差阳错笑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沉睡着的少年，对着天空双手合十。

        泽村日菜并没有许愿。

        在漫天的星辰下，她小声地向着神明透露出一点小心翼翼的喜悦。

        “……谢谢你，带给我如此幸运的一天。”

        ……

        因为雨停了，伞也就没有用了。织田作之助将泽村日菜的伞送回来之后就告辞离开，泽村日菜没了留下来的理由，便也回到了204室的家中。

        在重新变得寂冷的房间里，太宰治从床上爬了起来，他看了眼身上那条陌生的毯子，将它堆在了床的一边。

        窗外的流星雨已经结束了，没有点灯的屋里一片黑暗，他拿出手机，无数条标红的消息从那个粉红色的app里弹了出来。

        【——警告，程序出现故障，请操作者及时联系开发者上传错误报告！】

        【警告……警告……警告……】

        太宰治看也没看就统统滑了过去。

        一条浅樱色涂绘的消息框被压在了最下面。

        蓝发金眸的q版小人手里捧着几颗黄色的小星星，对着屏幕外的少年张开手，星星带着金色的流沙向上滑过一道斜线，拙劣地模仿着在一小时前在太宰治沉睡时发生在现实中的天象。

        二头身的泽村日菜不会说话，她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比出口型，然后一次又一次抛起星星沙。

        太宰治伸出手指把她戳倒，她就坐在金色的沙堆里捧着脸对他傻兮兮地笑。

        ‘太宰先生，一起看流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