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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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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舒回神,发现阿兄已经上楼了。

“我把东西收拾到阿娘那边了,屋子给你腾出来,你搬上来吧。马上要应试,清静点好温书,夜里也得休息好,才有精神。以后一日三餐,我给你端上来,你就安安心心在屋里温书,我绝不给你找麻烦。”明舒让出道来。

陆徜看看收拾一空的房间,又看看满面堆笑的明舒,这会她和昨晚那把他折磨得牙根发痒的酒鬼可不一样,甜甜笑着是个十足贴心的妹妹。

陆徜头疼“兄妹”这词,很快撇开这念头,只道:“委屈你了。”

他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明舒还是觉着不对劲:“阿兄,你是不是生我气了?我知道我不该醉酒,可昨日闻安听了谢熙的事难过,所以我才陪她多饮了几杯。”

“嗯。”陆徜还是淡淡的,也不骂她。

明舒越发觉得不对,但也不能开口问他为什么不骂自己,显得她多欠骂一样,于是蔫蔫抱着东西走了。

陆徜进了屋,屋里虽然收拾干净,但仍旧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和昨夜他凑在她枕侧闻到的一模一样。思及昨夜,他心内又开始翻腾,只能急步走到窗边,将窗子一把推开,坐在窗前看起书来,力争将心静下。

明舒果然没来吵他,只在晚饭时把饭送到他屋里,走路也不带声,送完人就离开,把屋门带上。

陆徜的心慢慢就静了。

只是这静,仿佛冬日水面薄冰,被轻轻一碰就碎了,仍旧露出底下翻涌的波澜来。

夜里他褪衣上榻,床上换了被子却没换褥子,他一躺到枕头上,就又闻到那股香气,辗转萦绕,便如她躺在身边一般。陆徜睁着眼对着黑漆漆的房间看了许久,终于翻身坐起。

烫,体内像有火在肆虐,他睡不着。

这火发作不出,只能靠意志克制,他定定坐了片刻,掀被下床,披上衣裳出屋下楼,到厨房里拿瓜瓢舀了两瓢冷水,尽数泼在脸上,这才平静些许。

但那房间,他是绝不肯再回去睡了。

翌日,明舒心里惦记着给陆徜送早饭,她醒个大早,揉着眼下楼,正想唤曾氏,却见陆徜已然坐在厅里看书。

“阿兄?”她打个招呼,奇道,“你怎么不在屋里温书?”

陆徜头也没回,只是随口“嗯”了声,明舒打他身边走过,看了他两眼。

是她错觉吗?阿兄眼底怎么有些发青?莫不是整夜未睡在这儿温书?

这未免也太勤奋了,她要去买点补品让阿娘给他炖上。

————

日子一天天过去,陆徜留在家中专心温书,明舒也收起心思哪也不去,就搁家呆着。

她怕她要是跑出去,又害陆徜分心,索性连闻安和殷淑君的邀约都给推了,心想着等阿兄过了会试,她再琢磨别的事。

就在这样平静的日子里,松灵书院的凶案却在汴京渐渐传开,就连明舒所住的这平民百姓聚居的胜民坊,近日也都纷纷谈论着这桩凶案,连带永庆候世子也被人言淹没,他与唐离那事没能瞒住。

明舒听说因为谢熙与唐离之事,闻安县主心伤病重,几乎下不来床,坊间都同情这位可怜的县主,而谢熙刚从牢狱中脱身回府,就被永庆候五花大绑亲自押到郡王府外求郡王与县主谅解,可谢熙在府外挨了父亲一顿鞭子也没能让他们进入郡王府,最后是病殃殃的县主扶着丫鬟的头出来,满面泪水地告诉谢熙,愿意成全他与唐离,愿意退了这门婚事。

一时之间,京中无人不同情这位所遇非人的闻安县主,又深深佩服她的为人,与她相较,谢熙君子假面被戳破,坊间骂声不断。而郡王这回倒终于做了件老父亲该做的事,他入宫面圣,向圣人陈情闻安之伤,又求圣人主持公道,再加上此前三皇子与尚书令的上书,一道圣旨降下,闻安与谢熙奉旨退婚,谁也无法指摘,这也彻底断了谢家借郡王保住谢熙的路。

又过几日,圣旨降到谢家,谢熙因其种种所为,品性恶劣德不配位,念其父亲有功于国,没有削其家族爵位,但革去谢熙本人世子之位,贬作庶民,并永久革其参加科举的资格。

明舒听到这些传言时,手里正拿着闻安送来的信,那个传说中病得下不来床的县主,在信中笑得猖狂。

这手段,果然和殷淑君不在一个层次。

————

春日乍暖还寒,最是反复无常的季节,隔壁的李老太太这两日又病重,咳嗽连连。魏卓找了两个丫鬟过来照料,无需曾氏日日照应,但她隔三差五还是会上门问候几声,这日带着明舒过去送点心时,正好碰见魏卓过来瞧老太太,三人便一起进了门。

老太太已经不大认得人了,正坐床上喝药,见曾氏与魏卓一起进屋,浑浊的眼睛就是一亮,直勾勾看着曾氏和魏卓。两人上前各问了声老太太好,李老太却忽然哭出声来,一把拉住魏卓和曾氏,哽咽道:“你们……你们可算回来看我这老太婆了……”

众人都是一怔,只见李老太将魏卓的手放到曾氏手背上,抹着眼继续道:“儿子,媳妇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一边说着,她一边哭得更加伤心。

众人听明白了,李老太将魏卓和曾氏错认成死去的儿子与离开的儿媳了。

这就尴尬了,曾氏面上见红,那手收也不是,留也不是,魏卓也不自在起来,小丫鬟见了刚想解释,却又被曾氏拦下。

曾氏慢慢抽回手,挨着老太太坐下,温声劝解,魏卓也明白她的意思,索性收起尴尬,也扮起李老太的儿子宽慰老人。

老太太哭了良久才渐渐平静,瞅着众人直笑。明舒杵在旁边,一会看看曾氏,一会看看魏卓,不知怎得看出点趣味来。待老太太被安抚妥当,重新躺回床上,几人这才从老太太屋里退出。

因着老太太的错认,曾氏和魏卓出来继续尴尬,曾氏被明舒挽着手慢慢走在前面,魏卓跟在后头,出了李家。

“曾娘子。”魏卓叫住曾氏,“刚才,谢谢你。”

大夫说过李老太太已经病入膏肓,熬不过这个春天,临了能圆她一个心愿,对老人来说,也算是这辈子的安慰了。

“客气了。”曾氏不大敢看他,只还了个礼便告辞离去。

明舒与她走出两步,她又忽然停下脚步,往四周张望。

“阿娘,怎么了?”明舒问道。

“不知何故,我近日出门,总觉得附近有人跟着。”曾氏左右看了几眼,并没发现什么异常,“可能是我多心了。”

她语罢又拉着明舒走了。

魏卓站在原地,他耳力极佳,将曾氏的话听入耳中,目光一转,便锁定对面巷口处站的男人。那男人与他对视一眼后,仿佛做贼心虚般避开他的目光,退入巷中。他几个箭步冲到巷口,伸手猛拽那人后领,将人掀翻在地,毫不客气抬脚踩上。

“何方宵小,在此窥探良家女子?”

那人并没武功,半点反抗不了,“唉哟”痛呼了几声,抱住魏卓的脚踝叫嚣:“快……把脚拿开。爷……爷是尚书令府中家丁。”

“尚书令?陆文瀚?”魏卓蹙眉道。

“大胆,我家大人的名讳,你也敢直呼?”那人啐骂道。

“呵。”魏卓冷笑,“我就叫了又如何?”

地上那人刚要骂他,抬眼望去,却见魏卓眼底肃杀一片。

战场上杀回来的人,手里染的血,全都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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