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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人生如寄绝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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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就是出去了一回,我都已经挨了你的训斥了,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你就非得这般训斥了一回又一回不可么?!”宋珩一挑眉,她知道如果自己再不说些什么,大约就是要被他识穿了,她用那千江月时候常用的那略有些显得骄纵的语气对着凤血歌道,宋珩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是可以像是一个孩子一样地对着人撒娇的,这已经是多长远的时候所发生的事情了?久得宋珩自己都快要记不起来了,在前世的时候,兄长和大嫂去的早,所以她即便是年轻,也是要扛起一切,负责教养侄子的重任,没有人能够给她半点的倚靠,而在北雍,柔弱的母亲,不受重视的兄长,他们也不能给予她半点的倚靠,她唯一能够倚靠的人也就只有自己罢了。

可是,在凤血歌的身边,她却是能够像是一个孩子似的,倚靠着他的,无需去顾及,甚至这一张开眼睛不需要想着自己今日是应当要做些什么的,怎么样才能够将一切掌控在自己的手上确保自己不受半点的威胁……那些个日子,真的很累。在他的身边,自己却从来都不需要担心这种问题。

如果可以的话,她是很想在他的身边呆上一辈子的,但是现在她一闭上眼睛,回想到的却不是在南嘉这半年的日子,而是在浮图塔之中的那画面,她还记得自己当初的誓言。

宋珩怎么能够忘记,这半年里面自己最初过的是怎么样的生活,而他们相比是过的还不错的吧,高高在上的皇子们,尤其是那百里云方,这回到了北雍当上了皇子的滋味又是怎么样的呢?!那一定是如同天堂一般的生活吧,如果从这天堂一样的生活里面一下子下坠到了地狱之中,那会是怎么样的感觉?杀了他实在是太便宜了他了……

宋珩小心翼翼地收敛着自己的情绪,并不展露在凤血歌的面前,她想,想在他的身边再多呆上一些时日,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

凤血歌看着宋珩,只觉得今日的她给自己的感觉是越发地像是那个女子了,但是这说话的语气倒又像是平常的时候惯用的,这倒是叫凤血歌有些矛盾的,她这算是异常,还是正常的?

宋珩转移开了视线,不去看那凤血歌打量的眼神,“你今日下朝真早……”

现在不过是辰时左右,他就已经在这金殿里头了,刚刚自己回宫的时候在宫门口遇上了一个影卫,那影卫在瞧见自己的时候就像是瞧见了救星一般直道说国师已经等了她许久了,要她回来无事便是要先去御书房的。他似乎是等了自己许久的样子,那他应该早就已经知道了自己出宫才对,宋珩原本还以为他是会出来寻她的,但是却又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来寻了自己。

细细想了想之后,自己昨晚同他闹得并不算很愉快,这半年以来,就她的生平,凤血歌已经是说了不知道多少个谎言,或者,他也是认为自己一旦是想起了过往的记忆的时候,是会离开他的吧?!

“无事便是下朝早一点,否则又怎么会知道你也是这般的早就已经出了宫门了呢。”凤血歌淡淡地说着,他知道她去寻了沈从墨,甚至还知道她们是要去那浮图塔的废墟,她现在回来,是去过了还是依旧没有想起过往的那些个事情,还是她已经想起了?

“月儿,你可是要有什么同我说的?”

宋珩略有些尴尬地笑着,她忽地站起了身,直道自己要先回了芙蓉阁,也不给凤血歌拒绝的机会,她便是一溜烟地跑了出去,在踏出殿门的那一瞬间,宋珩收敛了面容上的所有的情绪,只露出那冷静而又自持的神色,她熟门熟路地往着芙蓉阁而去。

怎么办呢凤血歌,你很好,只是,我放不开那些个过往。

凤血歌看着那渐渐远离的人,他也沉默不做声,今日的她努力地做着往昔的她会做的事情,用着往昔的那些个说话的语气同自己说着话,以为,这样他就真的半点破绽都不会发现了么?那掩饰的再好,却终究还是难掩盖眉宇之中那冷静的神色,以往自己只要是触碰到她,即便是单纯地给她看个伤处,她哪里会是这样由着自己动作的,那眼神之中半点的慌乱也无的。

会这样的人,不会是千江月,只可能是宋珩。

宋珩,想来你是已经想起那些个过往了吧?!凤血歌揉着自己的眉心,那么,你又打算选择什么呢?

宋珩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也可算是一个演技深刻的人,自己竟然也是会装作没有那一回事,同凤血歌一同用午膳,然后再一同用了晚膳的,而凤血歌似乎也是半点也没有起疑的。

她不晓得北雍的皇宫夜晚是如何的,但是却是知道南嘉的皇宫的夜晚寂静的半点也是不像这个辉煌的宫殿,倒像是一座寂寞空庭一般,静悄悄的。

皇宫里头没有多少的人,皇帝没有后宫佳丽,而凤血歌也没有什么聊以慰藉寂寞的女子。用过了晚膳之后,凤血歌也没有离开,倒是同她一同呆在芙蓉阁之中,没有批奏奏章,手上倒是搭了一卷书籍。

宋珩闲着无事,倒是给凤血歌弹着曲子。她一向是不怎么在外人面前弹奏的,至少从来不曾单独地给一个男子弹奏过的,有一句诗词是这般地说着——“欲将心事付瑶琴”。犹记得在出去的时候,在那一叶小舟上,她也是给凤血歌弹过曲子的,只是那个时候,她还是千江月,并不是宋珩,但是不管如何,她都只是单纯地想要弹给他听听。

凤血歌的心从来都不在自己手上那一卷书上,他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那正在抚琴的人,那琴声如诉,带了一些离别之愁。她是想要告诉自己,终究还是留不住她的么?

凤血歌将自己手上的书籍捏得更加紧了一些,书册不堪受力,发出了轻微的声响,在那淙淙如流水一般的琴声之中被掩盖了过去,宋珩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她只是静静地弹奏着,今夜过后,她不知道大约会是在什么时候再给他弹奏上一曲琴声了。

她能给予凤血歌的,大约也就只剩下这些东西了,他太过强大,拥有太多她所没有的东西,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能够给予他什么的,旁的,她也是给予不起的。

有黑暗遮挡住在自己的面前,她微微抬头,却是瞧见凤血歌站在自己的面前,他的面色之中似乎是有些不愉,那如眸子就像是夜色一般的暗沉,好像是一场暴风雨之前的前兆一般。

他的手覆盖在宋珩的手上,那琴声变得有些破裂不堪,宋珩抬头看着他,却是看到他那伏低下来的唇,略有些冰凉地吻在了她的唇上。

宋珩闭上眼,任由他在那唇齿之间的攻占,她是他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宋珩只觉得身子一轻,却是被他打横抱起,宋珩自然是晓得他是要做些什么的,她也从未打算过阻止。

“我是真的很想嫁给你。”宋珩在凤血歌的耳边低声地说着。

“谁?”凤血歌咬着她的唇,近乎嘶吼问着。

“千江月。”宋珩哭着回他。

只是南嘉的千江月,而不是北雍的宋珩。南嘉的千江月没有背负任何的东西,自然是可以活的无忧无虑,而北雍的宋珩背负的太多,太多……

因为这几日同凤血歌同榻而眠的关系,她时常是在天刚亮的时候就是被吵醒了,看着凤血歌穿衣离去,去上早朝。只是今日,宋珩醒得特别的早,可是在自己张开眼的那一瞬间,宋珩却是看到了那睡在自己的身侧,张着一双眼睛看着自己的凤血歌。

“醒得这般的早?”凤血歌见宋珩睁开眼的时候,似乎是半点也不曾意外的,似乎就是在等待着她张开眼的一瞬间。

“睡足了,便是醒了。”宋珩淡淡地道了一声,她扯着被子坐起了身,微微遮住自己裸露的地方,伸手去拿自己昨日被褪下的衣衫,顺带地也扯了凤血歌的衣衫给他,她近乎平静地穿着自己的里衫,穿好之后便是起了床。

因为凤血歌早起的缘故,自然这芙蓉阁伺候的人也是起的早,早早地就已经备下了热水,宋珩洗漱了一番,便是坐在那梳妆台前,梳理着那一头长发。

凤血歌也起了身,他拿过了宋珩手上的那木梳,接手了宋珩的动作,细心而又缓慢地梳理着宋珩的那一头长发,宋珩想,这大约是他最后一次给自己梳发了吧,莫名地她就想到一句话“当年谁夸颜色好,今日和人来挽发”。

“终于,还是决定要离开么?!”凤血歌慢慢地梳着那一头的长发,他原本以为她会改变心意,现在想来,是他将自己想的太过重要,还是将她看的太轻了?

“……”宋珩从镜子之中看了凤血歌一眼,从他那平静的面色之中,她笑了起来,这有什么事情是能够瞒过他的眼睛的呢,或许他早就已经知道自己已经想起了自己已经想起了那些个过往,却还是没有说出来。

“我一直在想,昨日的我们,到底是算作什么?”凤血歌低低地问着,“算是我这半年之中对你的照拂,你无以为报,只能这样报答了我?”

“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宋珩轻轻地说着,“你不是以前问过我,为什么我会阵法一类的么,因为,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你可以说是借尸还魂也好,又或者鬼上身也好,我以前会阵法,所以,宋珩这个北雍人自然地也就会了。”

凤血歌微微一怔,在春宴的时候,他的确是问过宋珩这个问题的,但是那个时候她同自己说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只会告诉自己的未来夫婿。

“凤血歌,我到底不是千江月。”

宋珩知道,自己根本就是不可能留在南嘉的。这个世上仅存的只有她同凤血歌会阵法了,若是她是真的死了,必然也就没有什么事情了,但是她没死。

她晓得北雍皇家太多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会留在南嘉之中的,而她也从来都不会认为庆历帝会愿意让她以国婚的形式嫁给凤血歌的,庆历帝的长公主殿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当年长公主殿下远嫁性东南回鹘王,以结秦晋之好,结果就在长公主嫁去的第三年,北雍便是发兵征讨回鹘,杀尽皇族,即便是长公主殿下亲生的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也是不放过的。

庆历帝是一个帝王,待自己的女儿是如此,又何尝是她区区的一个宋珩!庆历帝的考量,自然是不会将她嫁来南嘉的,这北雍之中会阵法的只有她一人,将她放走了,若是哪一日南嘉攻打北雍的时候,庆历帝能够利用谁?!

皇室宁愿杀了她,也不会留着她的。

这一点,凤血歌也应当是明白才是,所以她说,能够嫁给他的,只能是那千江月,而宋珩,是万万不能嫁给他的。

与其留在南嘉等着被刺杀,她想,自己是宁愿回到北雍去的,有一些事情,她必须是仰仗着宋珩之手去完成,比如说她当初说立下的那一个誓言,有些个人,总是要付出一些个代价的。

她若不死,北雍便是要鲜血逆流成河。

“就非得这样?!”凤血歌顿了顿,“若是你有了孩子……”

“只得这样。”宋珩沉声道,“你得让我回去,因为我的选择是,我要回到北雍。”

凤血歌将她的长发梳好,他自然是晓得她这一去代表着什么,有很多的事情,他可以说完全都不在意,如有必要,他甚至是可以挥军而下,可她……

“你不是个昏君,别做出那种事情来,我也不会有半点的感激的。”宋珩从镜子之中冷睨着他,冷冷地说道,“凤血歌,当好你的国师,我宋珩从来都不是你的,且我也不想担负上那祸国殃民的罪名。孩子?不会有孩子的,在这个时代之中,我担不起未婚生子之名,有很多的方式,能够解决这些个问题,我从未担心过。”

“你不是问我,昨夜代表什么。这半年来多谢你的照拂,将我从那废墟之中救了出来,又将我的伤养好,我也没有什么可报答你的。”宋珩淡淡地道,那声音清淡的就像是落在那山水画上的浅浅一笔,毫无半点的意义一般。

凤血歌听着宋珩的话,忽地笑了出来,“宋珩,你的心是冷的。我原本以为怎么捂,我也是能够捂热的,却原来,还是我想的太多了。”

他能够为她放弃的,竟然是她不曾稀罕过的,甚至有那么一瞬,凤血歌竟然也是为她起了那昏君的念头,却到底还是没什么意义的。

“哦?”宋珩转过了身看他,脸上是那完全冷漠的神色,“原本我昨日就是想走的,后来想想这半年之中,你这般待我也是不容易的,便是又回来陪了你一朝。因着你救了我的性命,自然地也就不能同你计较你说那些个荒唐的谎言骗了我半年的事情,框了我半年喊你师父,咱们也算是两清了。”

“你若今日一走,那便再也不要回来了。”凤血歌淡淡地说着,那声音清淡的就像是以往未曾梳发便是来寻了他的时候,那轻声训斥的一句话,只是没有了那往日里头的温情。

宋珩默不作声,她只是从那衣柜之中,寻了一件新的衣衫,那样鲜红的衣衫,就像是新嫁娘出嫁时候的那一身的红一般,她默默地穿上,凤血歌依旧是站在那梳妆镜前,他的手上还捏着一把木梳,捏得几乎是在他的手掌心中留下了一个印记一般。

宋珩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自己已经生活了半年的芙蓉阁,那姿态决绝的没有半点的依恋,仿佛那半年的时光不过是一场虚空,而昨夜的温存,不过就是一场黄粱梦。

“咔嚓”一声,凤血歌捏断了自己手上的那一把梳子,她宋珩,果真是足够冷情的、

不过是两盏茶的功夫,便是有影卫站在了芙蓉阁的门口,声音很是战战兢兢,“国师,小姐她又是要出宫的……”

“让她走!不管她要去哪里,全都让她走!再也没有什么小姐,她只是宋珩,北雍的宋珩。”凤血歌走出了那芙蓉阁,那一张面色绷得紧紧的,芙蓉阁的门在他的身后随之关上,“从今往后,这芙蓉阁封印起来,谁都不能踏进一步。”

凤血歌吩咐完,他朝着金銮殿而去。

影卫得了令,迅速地赶往宫门口。

宋珩站在宫门口,那影卫一来,便是嘱咐了守宫门的太监开了宫门,外头那今日的第一缕晨光正照耀进来。

宋珩走了出去,那宫门在她的身后缓缓地关上,她知道,这一扇朱红色的宫门再也不会为她开启,而那个人,也不会再来寻他了。

宋珩转过了身,看着那朱红色的大门,在第一缕的晨光之中,她虔诚地跪在宫门口,朝着那金銮殿的方向磕了三个头,一愿你身体康健,二愿你心想事成,三愿南嘉风调雨顺。

师父。

宋珩在心底叫了一声,她知道,这一声,她再也是不会叫出口了。她也不会告诉他,她很喜欢在他身边的这半年的时间,他既然是南嘉的信仰,她又为什么要打破这个信仰,没有臣民会喜欢生活在战争之中的,那只会叫他再多几个骂名罢了。

宋珩很快地到了同福客栈,小二一瞧见她,便是晓得她是来找沈从墨的,沈从墨几乎是一夜未睡,很快便是下了楼来,不等他先开口,宋珩就已经先说出了声:“我想回北雍,你能送我回去么?”

沈从墨瞧见宋珩手上拿着的那一把破军剑,他点了点头,毫不迟疑地道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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