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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千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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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淡淡的梵音妙语响起,细细听来的时候,似乎说的是“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雾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她不知道自己身处在何方,只是觉得很热,身边有朵朵遍地盛开的红莲,那红莲有遍地开放的趋势,她的胸口很疼,疼的让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像是被剜走了一般,她想伸出手去摸摸自己的胸口处是不是真的是空了一个大洞,心脏是不是真的被挖空了,要不然怎么可能会是疼的那么的厉害呢。

但是她伸不出手来,她能够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她想,她是快要死了。

恍惚之中,她就听到了那一声佛偈,然后模糊之中她瞧见有一个人站在她的面前,她那即将要合上的眼睛,恍惚之中只看到那一身的红衣还有那如雪一般长发。

“怕么?”

她恍恍惚惚地听到他在问她,她想不起自己做了些什么,大约是勉力地点了点头,她想自己是真的怕的。

有细微的声响响起,她张开了眼睛,看着那端着一盆水走进门来的奴仆,她已经很是轻手轻脚了,但是她还是醒了过来,坐起了身来看着那进门来的丫鬟。

“月小姐已经醒了?”那丫鬟轻笑一声,透过那慢慢的纱帐重重,看到已经坐起来的身影,她柔声唤道。

“什么时辰了?”她低声问了一句。

“刚刚辰时。”丫鬟恭敬地回说,然后上前了一步,伸出手掀起了那重重的沙幔,好让人下了床来,“国师大人刚刚下朝便是派人来传了话,说是等月小姐起了之后便是一同用了早膳。”

丫鬟看着那坐在床畔的人,瞧见了几回都是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如花一般的貌美,那长长的头发如墨一般地披散了下来,那一张脸生得是十分的秀致,右边额头有着一处红印,看的仔细了,这才看清那是一朵半开的红莲,那红莲落在那上头衬得那肤色是越发的雪白,那红莲红的妖异无比,映得那一张原本秀致的脸竟然有一种倾城之色。

她站了起来,穿上了丫鬟递来的一袭红若血一般的衣衫,净了面漱了口,也不等丫鬟给她梳了发髻,就这样顶着一头未梳起的长发出了门。

“小姐!小姐!”

那丫鬟在后面急急地叫着,看着那一头未挽的长发散在晨风之中,她是急得跺脚,却又是没什么法子,她哪里是敢将人追了回来,反正月姑娘这般也不是第一回这样了,她心中再急,也是由着她去了。

这是南嘉的宫殿,这是她醒过来能走动的时候,身边那伺候丫鬟便是扶着自己走动时告诉她现在身处的地方,经过几个月的走动,她已经多多少少已经摸清楚了宫殿的位置,比如她一贯用膳的那个地方是昭和殿,比如她睡着的地方是芙蓉阁……

她拐了一个弯角,走进了那殿门大开的昭和殿之中,在昭和殿上已经摆好了桌子,桌上备了两份燕窝粥,几样下粥的小菜,还有两个素鲜的包子。

这桌子的一边坐了一个人,如她梦里般穿着鲜红的衣衫,松松地束着那雪白的发,有些慵懒地靠坐在位子上,他微微闭着眼,伸手揉着自己的眉心,似乎是有些疲累。

听到有人走进殿来,他张开了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微微皱着眉头的人,嘴角勾出了一点点的浅笑:“月儿怎么这般,又是发也不梳地就来用膳,可是饿得慌了,恩?”

他轻轻地说着,朝着人招了招手,“过来吧,为师给你梳一下。”

她依言地走上了前,坐到他的身侧的位子,微微背过了身以方便他梳头,她瞧了一眼桌上的菜色,这眉头皱得越紧了一些:“又是这般清粥小菜素包子的,师父,我到底是不是你徒弟,怎么就这般苛待我的?这从早到晚三餐不是素就是药膳的,难道宫内就这般清贫?你莫不是欺我将前尘往事尽忘,便框我来当你徒弟吧?”

有手指拂过头皮的时候传来温热的触感,有低低的笑声在她的头顶响起,笑了几声之后,便是有那编钟一样淳厚的声调缓缓道:“月儿你这问题问得极好,若我不是你的师父,你看看这整个南嘉之中又有谁会如我这般纵容你?”

他的话让她微微一窒,可不是,她身后的人是谁,那是南嘉的国师,南嘉的暗帝——凤血歌。普天之下,谁敢这样对他这样说话,因为她是他的徒儿,所以他自然是纵容她的,且自己也没有什么有值得他诓骗自己的价值。

凤血歌慢慢地用手指梳着那如墨丝一般的长发,倒是一点也不觉得生疏和别扭,这是他这半年来培养出来的,他不喜欢自己的身边有着旁人,所以身边从来都是一个人,他从不要人伺候,这这小半年来,他倒是给女子梳头的技巧练的纯熟了许多,刚开始的时候还会用梳子,到后来的时候,他已经在没有梳子的情况下用手指代替梳子给她挽出简简单单且好看的发髻,他喜欢长发如丝一般的饶过手指时候的那种感觉,他像是变戏法一样变成一根红色的丝带,系上,灵活地打出一朵蝴蝶花,这才拍了拍她的脑袋,手指勾过她的额前,顺过那刘海,却是在额角那一朵半开的红莲上停了一下,忽地露出了一个倾国般的笑来。

“还置气么?你这身子才刚刚将养好了一些,还是吃一些清淡的东西,太过油腻对你身子不好,再说了,为师也不是同你一同吃着,你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凤血歌走到了一旁,旁边放了一个架子,那铜盆之中盛满了水,那是给用膳之后净手用的,他洗了洗手,取了一旁放着的干巾擦了擦手,这才又重新坐下了,瞧着那正在咕哝着的人,他不做声,只是静默地开始吃自己的食物。

他还记得,那一日,她基本上只剩下了一口气,如果不是他输了内力勉励吊着她一口气,只怕真的是要成为那枯骨了,她足足在床上躺了整整三个月才能下地走动,最初的时候,身子虚得丫鬟扶着走两步都是一身的虚汗,现在总算像是一个正常人一样能走能跳了。

没有人知道眼前这个秀致的女子就是那已经死去了的宋珩,除了他以外,便是只有一个苏闵,凤血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要救她,或许只是真的想要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

果真,在生死面前,人性原本就是自私的,谁都不曾例外。

宋珩死了,活着的不过就是他一时兴起捡来的徒儿千江月罢了,千江潮水千江月,南嘉的千江月。

他养活了她,养得很恣意,他许她一切,他倒是要看看,他能把这个人养出个什么样儿来。

千江月皱着眉头,吃着那极其清淡的菜色,这传说中的御膳淡而无味,她吃了这几个月,最初的时候她要死不活的,勉强可以吃点东西,那时候一天照三顿的喝药,嘴里全是苦味,这也就没了什么感觉,可现在她再吃这种淡而无味的菜色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乏味了。

拿了那素馅的包子咬了一口,她咽了几下之后才把那一口同样清淡的给咽下去,她偷偷地看了一眼凤血歌,他也陪着自己吃了几个月素,竟然是半点都没有觉得腻味的?!

“师父,我重伤的时候,最后见到的应当是你吧?”她低低地问着,最近她一直都在做一个梦,梦见自己身边都是无止境的火焰,还有那一身的红衣,如雪的白发。

她想,应该是师父吧?

这救她的若不是师父,大约也就没有别人了。

“哦?”凤血歌微微挑了挑眉,漫不经心道,“你觉得还会有谁像是为师一样去救你的?”

凤血歌捏紧了手上的汤匙,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当初她伤得太重,御医为了救她,几乎是将御药房里面的金贵药物全部都搬空了,到最后的时候,甚至还动用了秘药——千日忘。

千日忘是南嘉的迷药,有着起死回生的功效,却是会让人忘却过往的事情,从她醒来的时候,的确是不记得过往发生过的事情了,但是凤血歌也不能保证,这有一天,她会不会突然记起什么,记起她是宋珩的身份。

近来她说自己总是会做一个梦,梦到自己垂死的时候的场景,这个问题,近来她也常问,最初的时候,他还是有些诧异,怕是那千日忘会不会那么的不顶事这么快就叫她想起了过往来了,但是后来宋珩问得多了,他倒也是镇定了,因为她并无响起那些个的异状,像是这样的回答,他便也已经是驾轻就熟了起来。

千江月挑了挑眉,“师父你不是说因为你树敌太多,这才导致我遭遇了这场变故,被敌人埋伏了,说到底,这不是师父你的错么?!”

她明明记得她醒来的时候,他是这么对她说来着,说是中了敌人埋伏,她寡不敌众,所以受了重伤。

“恩,”凤血歌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的确是为师的错,错在当初没有好好地教导你,身为一流身手的师父,结果却是教出了二流身手的徒弟,害月儿你受了这样一场重的伤,是为师的错。”

她将手上勉强吃了一半的包子丢回到了那空盘子里头,连声道:“不吃了不吃了!”那神色倒是有几分恼怒了。

她站起了身来,带到了椅子,她那宽大的袖子一甩,转头就是往着殿门外走,凤血歌也不恼,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上哪里去?”

“身为二流的弟子需要勤奋苦学去了!”她有些气恼地说着,“就不陪师父你在这吃了。”

凤血歌露出笑,赞许地点点头,“为师政务繁忙,原本想着等你身子骨养的再好一些的时候再督促你,你现下有这般自觉,还是应当的。”

凤血歌看着那微微顿了顿的身影,只觉得她是越发的气恼了,就连站在身后的他都是能够感受到那张扬的怒气,他的嘴角的笑容弯的更加的好看。

他也站起了身来,这才刚刚走到殿门口,轻轻地拍了拍手便是从屋顶上跃下了两个人,他们穿着一身紧身黑衣,他们跪在凤血歌的面前,低垂着头:“主上有何吩咐?”

“看着她,若有差池,提头来见!”凤血歌冷冷地说着。

“是!”

影卫赢了声,身形一闪便是离开了,追寻那一抹鲜红色的人影而去。

凤血歌转身朝着上书房而去,那里头还有着一堆的奏章等着他去批奏,那两个人是他亲手培育出来的影卫,对于他们的能力,凤血歌也是再清楚不过了,有他们护着,她自然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且在无双城之中,她是能够出了什么差池的,他又怎么能够叫她出了差池的。

在上书房门口,凤血歌遇上了匆匆而来的苏闵,这才一见到凤血歌,苏闵便是道:“我刚刚瞧见那宋……”苏闵原本是想要突口而出“宋珩”这个名字,却是在瞧见凤血歌抬眼看过来的那一眼,那一个“珩”字还缩在他的嘴里面,他费力地咽了下去,转了一个弯儿又道,“我刚刚瞧见你那月小姐似乎是有些气恼地朝着宫门哪儿走,我同她打了一声招呼,这是半点也不搭理人,怎么这一早的,她便是又在发什么脾气?”

苏闵是知道宋珩未死的唯一的那个人,他也同宋珩接触过的,当时觉得这个女子虽然看着有些冷淡,但是却没有现在这般,被凤血歌娇惯的那般厉害,刚刚跟他擦身而过的时候,苏闵竟然是有一种感觉,看着那个女子就像是在看着凤血歌的影子一般,饶是有些叫他心悸了起来。

“大约她是想吃肉了。”凤血歌微微一笑,进了上书房。

“啊?!”

苏闵一直时间有些转不过弯儿来,想不出来这生气是同想吃肉有什么关系的。

“到底是在将养身子的时候……”凤血歌又道了一声,“算了,随了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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